“所以你就信仰了母神?”维塔在心中大概理清了一个脉络。
“对,调查员警署和骑士团在调查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凶,但教会的态度却和煦得多。一来一往,我想不对女神抱有好感都难。”袭德点头,语调中竟然泛起了一种温柔的情绪。
“可你说母神是个不称职的母亲来着。”
“啊,”袭德恍然:“这是我从年岁渐长时才渐渐了解到的一些秘辛中拼凑出来的一点结论,可不会磨灭掉小时候祂给我的那种救赎,以及一个归宿的感觉,这我可是能记一辈子的。”
“尽管祂本身根本不会有这种想法,一切的一切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但,那又如何?”袭德的眼神又瞥向蒂塔:“就像我还愿意叫她一声‘妈妈’一样。”
蒂塔早就停止了挣扎,宝石般的眼睛在袭德身上来回观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维塔也陷入了几秒钟的沉默。
然后,面具下的嘴咧开,维塔靠上了坐背,身体放松:“所以,该进入正题了?你代表你亲爱的母神来找我做什么?”
袭德同样沉默,定定的看了维塔一会儿,维塔也看着他,看着这名老教授,觉得他的眼睛没有一丁点焦距,不知道是在看着自己,还是在看着其他什么无可窥伺的东西。
又或者他只是在发呆而已?
“呼呼,哈哈哈,你好有趣,真的,你太有趣了……”终于,老教授捂住自己的脸,低低的笑了,鹰钩鼻颤动,像只真正的秃鹫,伸出手指指着维塔面具下的脸:“你知道吗?以你右眼为中心,你身上散发的神灵的气息浓郁的简直有些发臭,所有被送到我这的,那些上过天的载体加一起的气味都没有你浓……就在刚刚,我各个组织的朋友告诉了我你的真实身份,有趣,真的有趣……你来自赫里福德,传说中通天塔所在的地方;而这几个月的时间你的脚步穿越了大半个帝国,在帝皇编织的蛛网中腾挪翻转……但现在陛下已经死了四分之三,我们的总督也已经接近疯狂,可你却还是好端端的,好端端的坐我面前陪我喝茶……”
“纠正你一下,我没喝你的茶,并且我也疯了,只是疯的不明显。”维塔的坐姿越发放肆,整个人都好像要瘫在这椅子上。
袭德摇摇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能正常的与他人交流,这在帝国数十年历史中还是首例,哪怕这972年中所有可信的资料里也相当的罕见……”
“啊,我懂了,你是想让我帮助你的研究?”维塔做出了一个了然的表情,随手将面具扯开一点,露出那朵在眼眶中颤动的花:“研究我眼睛里这朵花为什么会有神灵的气息,研究我和伟大存在之间的关系,甚至研究我的眷顾?我一直在想我所连接上的黑暗究竟是什么东西,不瞒你说,我现在猜那片黑暗和宇宙之外有点联系,最近又经常听说‘通天塔’的消息,说不定和这个也有关……”
而袭德忽然露出了一副古怪的神色。张了几次嘴,又重新闭上。反复良久,才重新开口:“不,不是。我没你想的这么……这么的有理想。”
然后,老教授抓抓头,又指指维塔的身体:“我只是觉得你能卖一个好价钱罢了。”
“……啊?”
“你想啊,”袭德挥舞自己的双手:“三大组织想要你,贵族想要你,官僚想要你,守秘者想要你,甚至警署都对你第三层的朋友们感兴趣……而且,经你提醒,在挖通天塔的斯蒂芬妮女士说不定也想要你……你这么受欢迎,又偏偏撞进了我的发条屋。我可以拿你换好多东西,实验材料,地位,金钱,和他人谈判的筹码……”
维塔愣了许久,忽然失笑,摇头:“等等,我受欢迎最大的因素只是我可能知道陛下的近况和下落而已,你想知道我可以完完全全的告诉你。”
“不,我不要,”袭德渐渐冷静,双手摊开:“看看这里,帝都大学,知识荟萃的地方。我每年都有十几个学生因为求知欲过生被调查员抓走,或者被骑士团格杀,每年都有十几次不同的教训,你觉得我会犯这种差不多的错误?”
“并且,我的学生中不止贵族,还有富商的孩子,”袭德舔舔嘴唇:“我和他们学了一手,那就是推销商品需要一点点包装,一点噱头。你的知识,你所掌握的帝皇的消息,你身为失控者的状态,你的眷顾,全都相辅相成,每一个都能让另外一个卖出更好的价钱。但把你分开,也能卖的不错……”
“分开?”
“你的身体给斯蒂芬妮,脑子切开,包装好不同的记忆给贵族或者官僚,甚至你保护的第三层的那些同伴,叫狮子还有阿比斯以及亨利一伙的能卖给调查员,那些想袭击教会的工人也能卖给警署……”袭德骤然停止兴奋的诉说:“哦,抱歉。我有些失礼了。”
维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缓缓的摇头:“……抱歉,我的命已经有人预定了,可不能就这样给你。”
“那不巧了?你的命也有人要,也能卖个不错的价钱,”袭德的语气似乎愈发开怀:“是谁,我该怎么联系这位……”
“你不是觉得是母神把我送到你面前的吗?就把我卖掉会不会辜负你的母亲?”
“是不称职的母亲,”袭德耸肩:“祂从没告诉我们祂想要什么,教会觉得祂想保护人类,我为什么不能觉得祂想的是让我过的更好?比起教会的解读,我的想法不是更符合一位母亲对自己孩子更普世一点的想法吗?”
维塔揉着自己的眉心:“就不能再商量商量了吗?”
“可以啊,”袭德微笑:“只要你能给我的比三大组织,贵族官僚,守秘者,以及斯蒂芬妮的多,我当然很乐意与你做上一笔交易。”
“很遗憾,我现在身无分文,几乎相当于一个穷光蛋了。”
“那你想要商量什么呢?”
“只是有四个问题想最后确认一下,”维塔懒懒的坐在椅子上,掰着自己的黑曜石义手:“第一,确确实实不能让我走,只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吗?”
“可以,我不是说了,只要你开出一个更好的价钱就行。”
维塔哂笑:“第二,有关我之前救的第三层的工人们,还有亨利狮子阿比斯,不能放过他们吗?”
“不行,”袭德遗憾的摇头:“贵族们教会我的道理,任何一丝价值不去榨取的话,就是一种罪,一种莫大的损失。”
“……第三,关于我的命,你确确实实想要?不能把它让给和我约好的人?”
袭德不再摇头:“不行哦,这种不对等的交易里我从不让利。”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维塔轻轻的点头,呼气,看向袭德的眼神还是一副懒洋洋的姿态,过了几秒,才缓缓开口:
“你的本体在哪里?“
话音刚落,维塔忽然绷直自己懒懒的靠在椅子上的身体,茶桌被瞬间踢翻。他捏住茶杯,用力在翻倒的桌面上一磕,锐利的碎片随着维塔窜出的身体往袭德脖颈处刺去。
袭德呆愣半秒,维塔所坐的椅子上忽然冒出高压电弧,可是只电了个空。
他被维塔扑倒,碎裂的茶杯划开了袭德的脖子。
却只露出了里面层层叠叠的橡胶电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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