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激动而稍显颤抖的语调自老教授袭德的胸腔中闷闷发出,他背对着维塔,让维塔看不清此时袭德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
只能看到那些本身动作并不灵活的机械长绳几乎眨眼间,就在蒂塔身上绑出了规则又漂亮的菱形,勒出了令人遐思的曲线。
还结成了一个坚硬的团子,塞进精灵的嘴里,把她的骂骂咧咧给生生堵住。
然后,袭德转回身,面色如常:“抱歉,我们刚刚讲到哪了?”
“讲到你究竟代表的哪个势力来找我的。”对于这在地上呜呜叫的精灵,维塔只是瞥了一眼:“还有你说她‘毕竟’是你的母亲来着。”
“对,对,毕竟是‘妈妈’,尽管她从来没有爱过我,没想过给我一个家……”袭德抓抓头:“唉,别说个正常的家了。她每天还会带不同的男人回来,有时候还会是老人,还会有女人,甚至动物。而我住的那个地方隔音又不好,就天天会在那边叫,吵的我烦死,学习都没法好好学……”
维塔耸肩:“听起来确实很难被称为母亲。”
“对,年少的我也一直是这么想的,尤其是在她给我的教材中知道了精灵,知道了守密者,我就知道收养我就是为了给她在未来布下一个可有可无的后手。”
袭德的语气又开始变得粗重,但面上仍是保持了一副相当克制的冷静:“我早就知道我们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她养我一到两年,我去努力学习,然后在未来她需要的时候帮她一手。仅此而已,直到……”
“直到?”
“直到有一天,她玩的有点大。带回来七八个被她的幻术弄得兴奋又暴虐的男人。”袭德的语气也不知不觉间变得极为平静:“其中有一个踹开了我的门,见到了只有八九岁的我。他那玩意儿离我最近的时候只有几公分,哈哈。他的手也是那么大,我根本没办法反抗,就直接被甩在了地上……”
维塔不知不觉间精力集中了起来:“然后呢?”
“然后蒂塔进来把那个男人撕了,血洒了我一身,也洒了她一身。”他舔了舔嘴唇:“内脏纷飞,却也真的很美。”
维塔点头,忽然心念微动:“我明白了,从这一刻开始,你就把蒂塔当做你的‘妈妈’了?”
“是。”
“因为她做了你的英雄?”
“哈,英雄?什么英雄,男人是她带回来的,又是被她的幻术激起凶性的,怎么会是我的英雄?”袭德嗤笑一声:“不过那一刻她客观上的确救了我,又是那么的,那么的美丽……”
故事似乎告一段落,维塔点点头,又摇摇头:“你好像还是什么都没说。”
“不,我什么都说了。”
妈的,又是一个谜语人,维塔磨牙,面具下的眉头稍微皱起:“包括你是代表谁把我请过来的?”
“包括。”
维塔瞥了一眼旁边昏昏沉沉的艾比,他们之间经由亨利的眷顾而变得透明的脐带正在传递着万千信号,维塔的所有思考都在借助着脐带传导到这小姑娘那里,而艾比的梦境又在无时无刻提醒着维塔现在不宜过度用脑。
在梦境的影响下,袭德的五官扭成了几条虫子一样的问号。维塔摇摇头:“有什么提示吗?”
袭德将手抬起,指尖擦过他胸前的大红花,面无表情的指了指天上。
指了指尚被云雾遮住的太阳。
维塔沉默片刻,刹那间神情微动,心神百转。
然后,小心翼翼的沉声开口:“是母神?”
袭德轻轻颔首。
他刚刚通篇在讲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的故事。讲述蒂塔在袭德的童年为了日后的利用而养育了他一两年,却在这几年中并不负责,甚至是袭德遭受足以致死威胁的罪魁祸首。
而袭德刚刚又指了指天上,那个一直与母神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天体。恰巧,母神对于人类来说,似乎也是一位“母亲”。
祂在972年前降世,为人类扫清了某种不可诉说的危机,还为人类留下了堪称最强的单兵武器的月光剑。却从此以后,就几乎销声匿迹。只是偶尔降下一下含糊不清的神谕,便无人再见过祂的身影。
只有月光剑不曾熄灭的光辉以及朦胧的月光还在诉说着祂在静静的看着人类。维塔眯眼,在思考袭德为什么要借助蒂塔的故事,来暗指母神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等等?
袭德是一个机械学院的教授,也是帝都大学的老师,按他自己所说他和这个世界几乎所有上得了牌面的组织或者团体都暧昧异常,那么,他能了解一些有关神明的秘辛就不会是什么奇怪的事。
说蒂塔因为放浪吸引来了对尚且年少的他引来了灾祸,他说蒂塔是个不称职的母亲;
他说母神和蒂塔其实是一样的。
一股莫名的凉意忽然攒上维塔的背脊,他不自觉的抬头凝视雾气之后的那个朦朦胧胧的太阳,也想起了那个在万恩浦洛目睹的月光。
当时的月亮就像是一个腐败发臭的眼球挂在天上,它的光芒比千万条小虫钻进衣服中还要惹人不适。原本,维塔还以为这一切都是因为所谓母神衰弱,邪神窥伺造成的,但现在,难道……
维塔摇了摇头:“我不信,不信这样的神灵秘辛会被你轻易探知到,教会这么多年都在努力寻求与母神沟通的渠道,你不可能……”
维塔忽然打住,因为他真的想到了一个可能,又斟酌片刻,才缓缓开口:“陛下飞天的这一次,母神是知道的?”
“当然,天空可是神灵的地盘。没有母神照应,又有谁敢上天呢?”袭德的视线随着维塔一起抬起:“倒不如说,我加入陛下飞天的梦想后,母神的联系便自己找上来了,这让我……受宠若惊。”
“你是个虔信徒?”
“是,我分析过自己的潜意识,母神在我心中是更接近妈妈的存在。”
“我还以为你只会把蒂塔当妈妈。”
袭德沉默片刻,忽然看向维塔的眼睛:“我刚刚说过蒂塔把那个男人撕了之后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
“她和被撕了的男人又来了一次,”袭德忽然笑出了声:“然后,她便销声匿迹了。我因为居住地里出现的尸体受了好长时间的调查,才最后被教会收容,从新被继续教育的。出事的时候我才9岁,而要熬过那段艰难的日子,没有个信仰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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