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不知晓皇上为何这般做,但阿妤依旧每日早上乖乖地将药喝下。
而且因为知晓那药是何物后,她每日早膳都能用些了,虽说不解皇上的用意,但既然对身子无害,她又已有了佑儿她们,再会不会有孕,其实对她来说,也并非那么重要。
这情况落入宋嬷嬷眼底,就是她药膳改进有效的作用,顿时喜得眉不见眼。
宋嬷嬷在阿妤身边伺候近两年,虽说对其不如对皇上那般,但阿妤常卖嗔撒娇,不若旁的主子般自矜自持,宋嬷嬷未有子嗣,哪经得住她这般磨,待她多少有几分真心,日日见她难受,宋嬷嬷心里也不舒服。
阿妤见她这般,有些想问的话,顿时如何都问不出口。
阿妤泄了口气,倚在榻上,刚仰头,就见嬷嬷看过来:“娘娘,您怎又躺下了?”
“您今日用得不少,快些起来走走,小心积食。”
阿妤脸颊一红,不吃会被唠叨,吃得多还是会被唠叨,她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耳朵,被周琪扶着站起来,甚是乖巧。
宋嬷嬷含笑看过来:“如今六月了,娘娘若还养不好身子,那狩猎时如何办?”
皇上年年举办狩猎,只有去年才有一次江南行。
阿妤愣了下,她将这事给忘了去,虽说去年江南行时算不得多好的感觉,但难得出宫的机会,阿妤自是不想放过。
但阿妤稍有狐疑:“今年会出宫吗?这都六月了,还没有消息。”
“自是有的,皇上这些日子没进后宫,许是就在忙此事,去年是因要下江南,才会提前出发。”
宋嬷嬷的话音刚落,阿妤就是一喜,随后,她轻蹙起眉梢。
周琪扶着她,见此,疑惑:“娘娘怎么了?”
阿妤耷下眉眼:“我倒是也想去,可一想起去年回宫时,佑儿都不记得我时的情景,就……”
更何况,去年尚有太后替她照看佑儿,如今太后厌了她。
对于太后不喜她这件事,阿妤除了最初有些不解,后来也没有放在心上,这世上婆媳关系不好的多了去了,更何况,她还算不上太后正经的儿媳。
周琪也皱起眉头,显然跟着为难,她小声提议:
“与皇上说,将小主子也一并带去呢?”
嬷嬷尚未说话,阿妤就立即摇头:“佑儿尚好,福儿和康儿太小,哪经得起这般颠簸。”
总归阿妤想不出什么两全的法子,就将此事放在了一边。
周琪不解:“娘娘不为此烦心了?”
阿妤稍有些不好意思,轻声嘟囔:“让皇上烦心去……”
话尚未说完,忽地珠帘被掀开,封煜沉沉的声音传来:
“想叫朕烦心什么?”
阿妤噌得转身看过去,就见封煜负手走进来,再想起他的话,顿时轻咳一声,下意识反驳道:
“没甚。”
她眸子噌亮,似含了星辰,叫封煜的步子一顿,眸色稍温和些,转头问向宋嬷嬷:“今日贵妃如何?”
“较之前好多了。”
宋嬷嬷一句好多了,封煜才放下心。
阿妤在一旁听着二人的对话,轻轻捏紧帕子,又忽地想起那日皇上对她说的“不过是为了你身子好的药罢了”,心底泛起了嘀咕,有甚不能对她说的。
须臾,阿妤敛下心思,两步走近封煜,拉住他的衣袖,娇声说:
“嬷嬷说怕妾身积食,皇上陪妾身走走。”
封煜有些讶然,却没说什么,如她有孕时那般,去摸了摸她肚子,叫阿妤闹了个红脸:“皇上!”
封煜立即反应过来,她如今没了隆起的腹部,这般动作多少会叫人引起误会。
他轻咳了下,手握拳抵唇,单手搂过她,神色自然地转移话题:“想去哪儿?”
片刻后,出了娴韵宫的小径道上,前方宫人持着灯笼,封煜牵着阿妤的手,杨德领着一群宫人远远地跟着。
六月,即使晚风,依旧带着一股子闷热。
娴韵宫宫离御花园很近,那边有一湖莲花,如今已然开了花,今日请安散后,阿妤回宫时瞥见过一眼,但因太热,没过多久留。
径直走到湖旁的凉亭里,封煜吩咐宫人去取鱼食。
阿妤坐在石凳上,手托着腮,仰着白净的脸蛋看向他,就在封煜低头之际,她忽然轻声说了句:
“妾身好像很久没和皇上出来走走了。”
其实阿妤并不记得,她何时和皇上有过这般安静地在外面散步过。
她往日惯是闹腾,忽然安静下来,连声音都变轻柔了不少,叫封煜有些不适应。
封煜顿了下,尚未反应过来,就说:“你若喜欢,朕便经常陪你出来。”
话音落下,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甚,轻按了下扳指,却未曾收回自己说的话。
阿妤笑弯了眸,她惯是懒的,哪会愿意日日出来溜达。
倏地,她拍了下头,好奇地问:“皇上,今年还会出宫吗?”
封煜不知她为何问这个,每年都会有此行程,除非有何事耽搁,此番该不是何隐秘才对。
谁知晓他刚点头,对面女子脸色顿时垮了下去。
封煜稍眯起眸子:“你不想去?”
阿妤苦恼摇头:“不是,但佑儿他们……”
封煜了然:“放心,将福儿送去慈宁宫即可。”
太后就算对她不喜,但对几位皇嗣却是极看重的。
阿妤觑了他眼,小声嘀咕:“妾身怕他们又忘了妾身……”
话音落,封煜也想起去年江南行后,娴韵宫中日日不停的哭闹声,轻拧了下眉,迟疑地说:
“此番出宫,不过几日行程,应是不会的。”
两人就此没讨论出甚结果,几日后的请安,皇后就告诉了众人,今年随行出宫的名单。
自是有阿妤的,但阿妤听到最后,也没听见贤修容。
她轻微蹙了下眉,不自觉地看向贤修容,却见她脸色丝毫未变,似早有预料。
待请安散后,贤修容和她一道走着,阿妤才不解发问:“你不想出宫?”
贤修容摇头,只和她说:“去年皇上未带皇后,今年自是要带的。”
阿妤顿了下,才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自从皇后身子不好后,贤修容就领了协助皇后管理后宫事宜的旨意,如今皇后出宫,她若是再跟着出宫,这后宫就真的无人管理了。
对此,阿妤忽然就哑了声。
对于后妃来说,随行出宫是恩宠,但管理后宫的权利显然更重要,没得丢了西瓜捡芝麻的道理。
她不知晓该说些什么,贤修容反而偏头对她笑:“这样不是挺好的?我也可以替姐姐照看佑儿他们。”
不知怎的,阿妤听了这话,忽然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有人前半生凄苦,后半生荣宠,但亦然有人相反。
不得不承认,自从遇到皇上后,她虽说不是一帆风顺,但相较于旁人来说,她的确过于幸运。
就如现在这般,她能随皇上出游,然后将自身的担子都留给了旁人。
皇上特意将贤修容留下,这其中若是说没有顾及佑儿他们的想法,必然是不可能的。
阿妤想说些什么,却被贤修容打断:
“姐姐这是在同我生分?姐姐替我求来封号时,我可没去谢过姐姐。”
贤修容弯着眸子,她亭亭而立,身后是灼艳的芍药,为她背景点了分丽色。
她能猜到姐姐在想什么,但却没在意,如今这般是皇上的旨意,利用她的是皇上,姐姐有甚好愧疚的。
她过分直白,叫阿妤也不好说什么,泄了一口气,轻嗔:
“罢了,我从来都说不过你。”
离宫前,阿妤让宋嬷嬷将佑儿他们送进慈宁宫去,她自己没去,太后不喜她,她也不想去讨嫌。
对此,封煜什么都没说。
他对太后敬重,但他总觉得在此事中,贵妃的确无辜,相对于太后而言,贵妃又处于弱势,他素来偏宠阿妤,自然不会对阿妤此番行为有何不满。
此次随行的后妃很少,寥寥几个而已,一个巴掌都可数得过来。
名单刚出来时,阿妤就对着封煜似真似假地抱怨:“皇上好生偏心,去年江南行时,您带了那么多姐妹,闹得妾身总不得安宁……”
封煜只冷哼了声,没有过多说。
去年带了那么多妃嫔,最后不依旧是她一人侍寝,是以,他今年才随意点了几人。
她惯是个得寸进尺的,这番话,封煜自不会和她说。
七月初,众人离宫。
此番狩猎,离皇宫并不算远,只坐了大半天的马车,就到了围场。
因为这次皇后随行,相较于江南行时,阿妤收敛了许多,安安静静地待在马车里不露面。
待到了围场后,封煜匆匆交代了几句,就赶去了主帐。
阿妤觑了皇后,意外发现,出了宫的皇后似比在宫中时心情要好些,眉梢的笑意都要明显了些。
就在她愣神时,皇后忽然看向她,温和笑道:
“贵妃应是第一次来这边的围场,你同在江南时一样即可。”
皇后身边围了不少诰命夫人,她话音刚落,阿妤就察觉到许多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
或是不解、或是好奇、又或是打量,众多复杂的神色,叫阿妤心中生了分不耐。
她又不是唱戏的,这般盯着她是作甚。
阿妤忍着心中的情绪,对皇后弯眸笑了笑,轻声说:“妾身坐了一日的马车,有些困乏,就先回去了。”
皇后点头,拧眉叮嘱她若是不适,定要请太医看看。
阿妤刚走几步,忽地听见一声:“长姐!”
她扭头回去看,就见一神采飞扬的少年朝皇后跑去,而皇后脸上,是她从没见过的笑容。
愣然,她刚欲收回视线,忽然一顿,察觉到一道视线紧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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