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霞院出来,谢奕便似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缠着谢尚,让他讲中状元的故事。
谢尚想着今后自己在京做官,跟弟弟难得见面,对谢奕便特别耐心,不仅有问必答,还把谢奕领到了自己的外书房。
谢奕头一回来大哥的书房。
进屋看到人高的木摇马,谢奕立刻“哇”地一声赞叹道:“好大!”
然后又问:“大哥,我能骑吗?”
谢尚大方地点点头,嘱咐道:“小心点,别摔下来!”
谢奕欢呼一声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马背……
看到谢奕骑在木摇马上兴高采烈地样子,谢尚忍不住微笑——但等他和媳妇圆了房,生了儿子……
老太爷年岁大了,晚饭不止用得清淡而且开得特别早——早到每天太阳下山的时候老太爷就已消好食准备洗洗睡了。
为了不打扰老太爷养生,谢子安谢尚第一天来家的晚饭在大老爷的天香院。
傍晚时候谢尚带着谢奕拿了显荣收拾出来的他一路买的礼物先来明霞院跟爹娘汇合。
进院后谢奕看他哥打发显荣给他嫂子送东西立眨了眨眼睛,然后便似所有半大不大的孩子一样挤眉弄眼地嘲笑他哥不知羞想媳妇。
谢尚看见心说你懂什么便一笑置之。
红枣就在西院,只是碍于这世的风俗回避和谢尚照面。
看到谢尚送来的滚起来丁冬丁冬响的铁球、惟妙惟肖的芦苇画、缠丝玛瑙按摩器等各种前世景点常见的旅游纪念品,红枣忍不住微笑:看来谢尚这回出门逛了不少地方啊!
这世可不似前世交通发达,几乎所有旅游景点的纪念品都是大同小异。
真是难为谢尚记得自己,每到一处给自己捎了一份。
心里喜欢,红枣随手拿起玛瑙按摩器放到自己的脸边。
冰凉的玛瑙触碰到脸颊,红枣被冰了一下后方体察到自己的脸热。
都怪谢尚,红枣忍不住抱怨:明知道现在不宜见面还搞这种私下传递,搞得她也跟做贼似的脸红心跳。
看到儿子拿来的一堆东西里还有十盒东阿胶,云氏颇为欣慰——儿子确是大了,瞧瞧都知道给她买阿胶了。
谢奕早在下晌得了和红枣一样的铁球、芦苇画等玩意,只除了玛瑙按摩器换成了一对玛瑙印章。
一堆玩意里谢奕头一回见到芦苇画,颇为新奇,已让谢尚给讲了一回。
现谢奕看他娘不识货,只看本地药铺都有卖的阿胶不免着急,告诉云氏道:“娘,哥哥给的这个苇编画挂壁才叫稀罕!这画上的每一样都是芦苇的叶、杆、花穗……”
……
谢子安和谢尚一路同行自是知道苇编画。现听小儿子如数家珍地讲苇编画便知必是长子所教,心里高兴。
谢子安自己和三个弟弟相处一般,内心里却是希翼两个儿子和睦的。
作为长子,谢子安领着一家人去天香院晚饭时也带了一堆礼物。
谢子安与他爹的是一对铁球,然后又有玛瑙玉雕,与他继母的也是补身的阿胶,与谢子平等人的就是苇编画等物不提。
知晓了谢子安的底线,谢福分地就容易了。
不过一天谢福就拟出了田地分配的初步方案,然后又打发人去各个庄子实地对应了一回。
五月二十九日后晌谢福拿方案给谢子安过目,谢子安看后笑道:“你啊,干事的想法有,做事也细致,差的就是胆色,你重去写一份,把这几个庄子这样换换。”
谢福看着谢子安的新方案,心里嘀咕:老爷想给尚老爷好处的想法是好的,但要如何保证这一定能到尚老爷手里呢?
除了长子外的诸子分家为了不伤和气,会把均分的财产写成纸签捏成团放在瓶子里摇混后由诸子依序抓取,即抓阄分配。
而谢尚作为嫡长孙,分家按幼子算,虽能得一份,但序齿却是在所有叔叔之后。
谢子安看出谢福的担心,嘱咐道:“你只按规矩来就好,多余的事都别做!”
“人说惯的‘认赌服输’,我就赌一回尚儿的运气!”
晚饭前谢子安把谢福新写的田地分配方案拿给谢尚看。
谢尚看后很揣摩了一回他爹的心意——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谢尚得想明白他爹给他三个叔叔优待的缘故……
晚饭后天香院晚省谢子安把田亩分配方案拿给他爹谢知道过目。当然只有庄子的名字、人口、田亩数目和位置等简要信息,似两张分布图那是绝对没有的。
结果没想谢知道压根没接。
“子安,”谢知道道:“先我说过这家你看着分就成,不必再来烦我。现你分好了直接告诉子平子俊子美就是!”
既然已决定撒手,谢知道自不会自食其言。
谢知道想:他必得打消另三个儿子的侥幸心理,叫他们知道他真的是啥也不管了。
以后万事都是他们大哥做主,找他没用!
闻言谢子平叫苦不迭,心说爹啊,您咋能赶现在撂挑子?
您这样,儿子们可就要被大哥给坑死了!
但当着谢子安的面,谢子平却不敢多言语——他大哥太会抓他忘二。
谢子美和谢子俊兄弟一贯的看谢子平马首。他们眼见谢子平不出声,便也跟着沉默。
谢子安巴不得他爹这样,一点没退辞地把文书转递给谢福,示意他念。
于是谢福念道:“留庄有水田三百亩、旱田五百亩、山地……清河庄……岔桥庄……九华庄……”
听得都是土地肥沃出产丰富的农庄,谢子平的心情渐渐转好——刚他想多了,谢子平想:他大哥怕是先也没想到他爹会完全的撒手不管,所以没把事情做绝。
如此倒是便宜了他!
谢福最后念道:“以上二十六个庄子共计两万一千二百七十二亩地。现分成四份,第一份留庄、藕庄、……等七个庄子合计有水田……旱地……林地……,共计五千三百三十六亩;第二份……”
侯谢福念好,谢子安方道:“三弟、四弟、五弟、还有尚儿,庄子大小不一,很难做到完全的均分。”
“刚你们也听到了依账每份只得不到五千两百亩的地,但实际里四份的庄子地加起来都超过了五千两百两——这都是从我那份里倒贴出来的。”
“四份地我便倒贴了近四百亩的地,但谁让我是大哥呢,说不得只能多担待些了……”
谢子安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脾气,何况他这回真的割了肉——虽然只是很小的一块,他也得叫所有人知道他吃了亏!
谢子安此举颇为出乎谢知道的预料——知子莫如父,谢知道可从不晓得他长子还能这样大方地对待他三个庶弟。
谢知道觉得此中必有蹊跷,然后便把每一份里的庄子都仔细回忆了一遍,然后便看出了猫腻——这些庄子原就是谢知道手里置的,每一个庄子有多少地,地契里有的他知道,地契里没有的他也知道!
现谢知道不知道的是长子如何能确保这最多的一份落在尚儿手里。
不过谢知道不着急,他一会儿会仔细看!
抓阄分家的本意是各安天命,但利益所在,一般人很难佛系看待——似临时抱个佛脚,跟天上的神佛祷告祷告都是正常操作。
祷告前得告诉神佛愿望。
谢子平在去了对庄子的担心后便开始琢磨四份里该跟神佛祈祷抓哪一份才最合算——虽说最大的一份和最少的差了有一百亩,但最少的那一份六个庄子位置都在南城外,更近府城。
谢子美谢子俊与谢子平一样心思,谢尚却是无所谓——和红枣玩过掷骰子游戏的谢尚完全明白抓阄和掷骰子一样,除非作弊,不然先抓后抓根本没甚区别,真的是只凭运气。
多想无益。
而红枣能干,谢尚相信无论拿一份他媳妇都能经营好!
说完自己的奉献,谢子安道:“三弟、四弟、五弟,你们对这四份分配没意见,咱们这就抓阄吧!”
谢福抱来银瓶子,当着众人的面把四张签子揉成团丢进瓶子,然后又递一双乌木镶银的长筷子给谢子平让他先抓。
由于两份田地各有千秋,谢子平思虑又深以致直到拿到筷子都还没拿定主意。
没时间再想谢子平只得深吸一口气,心念佛号祈祷道:“请保佑信人谢子平抓到最好的!”
伸筷子进瓶搅了搅,谢子平随即便夹了一个纸团,打开,却是不大不小的中间一份。
谢子平……
谢子美第二个,他夹了土地最少的一份,谢子俊第三个,夹了另一个中间份,于是反是最后的谢尚拿了土地最多的一份。
谢子安见状不觉啧了一声,心说果然,还是他儿子的气运最旺——四份里不仅他儿子捻的这一份的地明面上最多,其暗里保留未垦的荒地也是最多。
他赌赢了!
谢子安颇为嘚瑟地扫了谢福一眼。谢福服气他家老爷的胆色确是他所不能比——幸而他只是一个奉命行事的下人,不用胆色。
谢知道不动声色地看着大儿子和谢福的互动,依旧想不明白刚谢福到底做了什么手脚,他竟是一点也没瞧出。
心里好奇得厉害,但谢知道却不打算问——问了也是白问,但凡没抓到证据,他这糟心儿子一定不会承认。
何况他先已经表态说过不管,他不能自打嘴巴。
所以他只能自己慢慢想。
“既然地都分好了。”谢子安道:“那明儿一早便去县衙办过户吧。正好能赶上六月初一开祠堂告祖!”
谢子平等人对到手的庄子还算满意,加上六月十五就是交夏租的日子。
为了多拿一季租子,两三千的银子,谢子平等人也愿意立刻过户。
于是五月三十衙门出来,谢子安还真就六月初一开祠堂前把家给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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