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正文君:请用更强大的购买率向我开炮骡车沿着向东的官道哒哒前行着,走了一个多时辰之后,站在山岗上远眺时已经看不到九霄城的影子了。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叶缓归寻了官道旁边一处没什么遮拦的林子准备在这边露宿。
他解下了吉祥身上的架子套,吉祥跺着小步围着他转悠着。此时正当三月初,春寒料峭的季节,很多草木刚刚冒出了嫩芽,吉祥想要自己找吃的还有点困难。叶缓归正是考虑到了这点才在出发之前给吉祥屯了足够一个月吃的草料。
他将草料堆在了树下,吉祥低头大嚼起来,黄色的尾巴微微晃动着,看起来它的心情很不错。
谭渡之撑开了窗户,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看叶缓归。
他面色平静,只是眼底闪着古怪的情绪。他看不透叶缓归,这人到底是聪明还是蠢笨?是细致还是心大?
这么一个人修为不高却全身都是违和,尤其是他对自己无条件的好……可疑。
叶缓归给吉祥喂完了草,他一扭头就看到床边的谭渡之。美人坐在古朴的车中,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幅画。
叶缓归笑道:“稍等啊,我马上就去帮你换衣服。”他第一次用傀儡车,也是第一次驾车,总需要磨合期。作为一个新手,他对自己第一次驾车的表现挺满意的!
就是他这人专注一件事之后就没那个精力去关注其他的事了,这不,谭渡之到现在还穿着一身红衣。
当然,叶缓归也有自己的私心——谭渡之穿红衣太好看了,他想多看看!
谭渡之看他笑得一脸纯良,他看了看骡子的方向:“骡子……拴起来比较好。”
叶缓归笑道:“啊,等吉祥吃完了再栓。劳累了一天了,也该给人家放松的时间。对了谭渡之,你晚饭想要吃什么?”
谭渡之沉声道:“不用。”
叶缓归很快就回到了车上,车上的‘灯’已经自动亮起来了。说是灯,其实那是一根会发光的木头。这种木头名为‘天烛’,白天晒了太阳到了晚上就会自动发光。
车架上方有一根贯通全车的天烛,此时它已经任劳任怨的发挥作用了。
这时候叶缓归才有空慢慢的欣赏自己斥巨资买下的车架,凭心而论,这三十两银子花的值。
车架实际面积要比看起来的大得多,抵得上叶缓归家的一个大房间了。布置妥当的车被分成了两部分,靠近门的那部分用来放置日常用品和杂物。
厨房就在靠门左侧的窗户下,旁边和后方就有置物架可以放置锅碗瓢盆和食材。伙计还给了叶缓归一套木质的桌椅,叶缓归将桌椅放在了厨房操作台后方作为他和谭渡之的餐桌。
在杂物间后面有一道帘子,这里本来是可以推拉的门,可是伙计没找到拆下来的门。当时时间紧急,叶缓归也就没计较。他在原本属于门的位置装了个帘子,用帘子分割了两个空间。
掀开帘子,后面便是两人休息的地方了。后方空间不大,一眼就能看到头。一张大床便占了后面三分之一的地方,再加上柜子箱子之类的,能让谭渡之推着轮椅活动的地方少得可怜。
叶缓归笑吟吟的拉上了帘子,他走向了衣柜去取给谭渡之准备的衣服。他给谭渡之里里外外的衣服买了三套,每一套都是成衣店洗好了放在匣子里面的。
今天时间已经不够了,明天他准备早起把这几套衣服都拿出来重新洗一遍。他随手取了一套衣服出来,扭头一看,结果谭渡之竟然不在之前的位置上。
他控着轮椅去了前面的房间,叶缓归想着,他可能是想看看傀儡车的构造吧。这是好事,当病患想要熟悉周围的环境时,证明他已经渐渐解开了封闭状态。
叶缓归也不去打扰他,他趁机将床给铺上了。车架中的床很大,躺两个人都绰绰有余。不过他最近只打算打地铺,他准备把床留给谭渡之。
等他铺好床后才惊觉,他好像没听到轮椅滚动的声响!谭渡之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叶缓归急忙掀开了帘子,只见谭渡之停在了灶台旁边。
此时灶台上正烧着开水,面对外侧的灶膛里面正烧着火。明黄色的火光透过方形的灶膛投射到谭渡之脸上。
摇曳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明明他身处整个车架最温暖的地方,叶缓归却觉得他周身缠绕的气息阴冷又疏离。
谭渡之侧目看了叶缓归一眼。叶缓归回过神来了,他笑道:“你想吃什么?我在城里买了一些肉和菜。只要不是太复杂,我都会做。”
谭渡之摇摇头没说话,叶缓归劝道:“先把衣服换了吧,换了衣服之后你先去床上躺着。”
谭渡之眼神暗了,他的手又摸向了袖口中的薄铁片。叶缓归之前对他说的多好听,说他不会做自己讨厌的事,结果现在还不是想让他去床上。
想来也是,现在的自己没权没势没能力,除了一副破败的身体和鸿蒙珠的消息,叶缓归能图他什么?刚还觉得叶缓归对他的好太可疑。
看吧,人的本性是装不出来的。不管他对自己有多好,都是有所图的。
叶缓归说完这话之后就行动了,他弯腰伸手解开了谭渡之的腰带。喜袍的领口随即便散开了,露出了内里白色的亵衣。
谭渡之眼神不善的看向叶缓归,叶缓归却转过身去将腰带折叠好放在了旁边的餐桌上:“这衣服看着就很贵啊!”
他要好好的替谭渡之将这套衣服收起来,这怎么都算是纪念啊!
等叶缓归还想去脱谭渡之的外袍时,他遇到了阻碍。谭渡之不配合他了,他伸出了左手护住了胸口。
叶缓归哭笑不得的站在轮椅前,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像是要强迫民女的恶棍。
好在他耐心好,他劝说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这身衣服很贵,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弄坏的。你先换下来好不好?你这一身红衣太显眼啦,要是有坏人追上来,一眼就把你认出来啦。”
谭渡之以沉默表达抗议。
叶缓归只能妥协,他挠挠头发:“好吧,不脱就不脱吧。只是我跟你说哦,这种衣服看着好看,其实不舒服。晚上睡觉的时候会难受哦。”
说着他从随身的储物袋中翻了翻,没一会儿就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白色瓶子:“那我给你上点药吧。”
谭渡之又默默的把手放下了,叶缓归乐了:“别藏了,你那伤口我都看到了!”
他一改之前有商有量的态度变得很强势:“来,上药!”说着他一把抓住了谭渡之的左手将衣袖撩了上去。
谭渡之抽了几下竟然没抽动,叶缓归叹了一口气,他温声道:“就上一下药,很快就好。”
也许是叶缓归的声音太温柔,又也许是谭渡之害怕他发现他手心中的薄铁片,总之他慢慢的放下了胳膊。
叶缓归拧开了药瓶,一股浓厚的药味飘了出来。他在指腹上沾了一些灰白色的药膏,随后握住了谭渡之的左手。
谭渡之的手比他的手大,此时他紧紧的握着拳,随着他的胳膊向外伸,手腕上一道一寸长的伤痕出现在叶缓归眼前。
伤口没有得到好好的照顾,有些地方微微结痂,更多的地方开始红肿,看起来非常骇人。
叶缓归温声道:“人啊,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活着才有希望,以后不要做傻事了。天下不能修行的人多了去了,普通人也能活的很好。”
谭渡之眼底出现了诧异,难道……叶缓归认为他手腕上的伤,是他在自残?
药膏敷到伤口附近没多久,一股冰冰凉凉的感觉便散了开来。叶缓归的指腹还在伤口附近慢慢的转着,他的手指划过之处,谭渡之的皮肤酥酥麻麻的,这种感觉很快盖住了疼痛。
叶缓归还在念叨:“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我帮你分担。虽然我没什么能力,不过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
确认药膏已经吸收得差不多了,叶缓归便松开手扯了扯谭渡之袖口。他本来是想提谭渡之整理一下衣服好盖住伤口,可是就是这么一扯,他看到谭渡之的胳膊上有很多红色的痕迹。
他诧异的撩起了衣袖,谭渡之只觉得左胳膊一凉,他大半个手肘便暴露在了灯光下。
叶缓归面色一变,只见谭渡之的胳膊上到处都是伤痕,一条一条又青又紫,有的已经结痂,有的上面还凝重未干的血痕。这……好像是鞭痕啊!
叶缓归呼吸急促了起来,他眼眶微微的红了:“你,你让我看看你的身上。”
这一次他没有征求谭渡之的同意,他直接动手扯开了喜袍。很快谭渡之的上半身便袒露在叶缓归面前,叶缓归看了一眼就别过了眼睛。
太惨了,谁能想到华丽的喜袍遮盖的竟然是这样一幅伤痕累累的身体?!谭渡之的胸口后背没有一块肉是好的,肉眼可见之处到处都是伤。
这些伤有新有旧,它们重重叠叠,旧伤结的痂混着新伤渗出的血布满了他的身体。
血污将谭渡之的褻衣染得一片污浊,褻衣贴在了伤口上,叶缓归不知情直接撕了褻衣。他的前胸后背有好几处都在渗血。
太惨了!难以想象这幅身体到底遭遇了什么!可以断言,谭渡之身上任何一条伤落到自己身上,他早就嗷嗷嗷的叫起来了。
之前叶缓归抱过他也背过他,他伤成这样,碰一下都疼的受不了吧!可谭渡之非但没有叫唤,他连吭都不吭一声。明明……伤得这么重,可他却像没事人一样。
和他相处这么长时间,要不是自己发现了,他还不知道要隐瞒到什么时候!
叶缓归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他错了,错的离谱。他一开始以为谭渡之是因为修为突然没有而想自残,可现在看来,谭渡之分明是遭受了非人的虐待,他活不下去了才想要自残!
震惊之后他抑制不住的愤怒了起来,九霄仙门不是谭渡之的宗门吗?他们把他推出去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虐待他?!
谭渡之眼神冰冷:“看够了吗?”任谁对着这样一幅身体都不会有欲、望了吧?赶紧认清事实,然后抛弃他吧。
话音刚落,叶缓归便一把抱住了谭渡之。一阵甜饼的味道包围了谭渡之,随之而来的温暖让谭渡之有些懵。
叶缓归紧紧的拥抱着谭渡之:“老谭别怕,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以后我来保护你!”
难怪老谭这么警惕,如果换了是他,他肯定谁都不信了。可老谭还是对他这么温柔……
明明是这么好的人,就因为对宗门没有价值了,他们就不要了吗!他们不要,他叶缓归要!
谭渡之面色平静的看向叶缓归,摘下斗篷之后,叶缓归的修为完全暴露在谭渡之的面前,他只有练气五层的修为。
这种修为在修真界不够看,难怪他能轻而易举的夺走同心结,合着叶缓归连元婴都没有。
叶缓归和谭渡之四目相对,傻笑一阵后他总算回过神来了:“我,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他确实太紧张了,他没想到有生之年他也会被美色震惊。这会儿他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他这样子和见色起意的登徒子有什么区别?
看到他局促不安的样子,谭渡之缓声道:“谭渡之。”
叶缓归点点头:“好,谭渡之,对不起啊,我有两件事要对你道歉。”
谭渡之深邃的看向叶缓归:……
叶缓归坦诚道:“第一件事,要为我不小心得了绣球道歉。我知道你想找的道侣肯定不是我这样的,我修为不高家里也比不上其他的修士。我不知道接下绣球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困扰,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没办法改变了。我,我会对你好。”
谭渡之眼底微微发暗。
叶缓归一鼓作气:“我没想着做你的道侣,我也不会对你做你不乐意的事。将来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了,你告诉我,我会真心祝福你的。”
活了两世的叶缓归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来不在意,更别说抛绣球这种事了。怎么想都觉得谭渡之很倒霉。
他已经想明白了,只要谭渡之愿意和他一起生活,他就好好照顾他对他好。反正他一个人住非常寂寞,就当多一个舍友嘛!
等谭渡之身体好了,遇到真爱了,他就可以安心放手了。有真爱出现了,谭渡之至少不会想着去死了啊!
谭渡之:……
叶缓归傻傻的笑了:“第二件事,我其实叫叶缓归,叶子期是我的曾用名。”
谭渡之眉头微皱:……这帮手……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不过,谭渡之觉得他与宗门和那些来抢绣球的人相比,顺眼多了。于是他默默的将手心的铁片藏了起来。
叶缓归说完话之后期待的看向谭渡之,谭渡之不理解他的意思。叶缓归双眼亮晶晶的:“我要说的已经说完啦,现在轮到你啦!你有没有要问我的?或者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谭渡之颔首:“有。”
叶缓归连连点头:“您说!”
谭渡之道:“我的左袖口中有一张千里神行符。激活它,带我离开九霄仙门。”
叶缓归眨眨眼:“好。”
说着他便走向谭渡之手探向谭渡之的左衣袖,他动作流畅神态也自然,靠近谭渡之的时候身上总是传来一股甜甜的味道。
他小声说道:“刚刚你们宗门的长老说,晚上会有晚宴。两三个熟人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今天来了那么多人,我又不认识。我怵得慌,能走再好不过了。”
叶缓归的手在左衣袖之内摸索了片刻,他尴尬的笑了两声:“嘛……就是有点对不住你们宗门的人,辛辛苦苦准备了晚宴,我却没机会说谢谢。”
谭渡之静静的看着叶缓归的脸,他深沉道:“无妨。他们不会在意。”
本来就是为了折辱他才举办的宴会,不去参加更好。
叶缓归手指尖碰到了什么,他抽出来看了看,只见那是一张流光溢彩的金黄色符纸。他符纸看了看:“哇……”
他在镇上的杂货店见过这种符纸的拓印版本,一张拓印的符纸就要一百五十两银子呢!更别说这种正统的符纸了,这种符纸据说有市无价啊!
千里神行符一般是大能用来保命的符纸,修为高深的大能能用它在生死关头瞬移到千里之外。
叶缓归摸了摸符纸后递给谭渡之:“给。”
谭渡之看向叶缓归:“你来。”
叶缓归麻爪子了:“可是,我不会啊。”
谭渡之道:“将灵气灌注到符纸上,脑中想着你想去的地方即可。”傻子都做得来,叶缓归应该没问题。
叶缓归求救的看向谭渡之,见谭渡之表情冷静,他只能苦哈哈的:“我,我试试吧。”
谭渡之侧耳听了听走廊上的动静道:“有人来了。”
叶缓归心一横:“好!”
他一把抓住了符纸,正当他要灌注灵气时,谭渡之沉声道:“稍等。”
谭渡之道:“那个带上。”说着他指了指床边的轮椅。
看到谭渡之指向轮椅,叶缓归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他不利于行,有轮椅在,会方便很多。而且看这轮椅的样子,应该价格不菲。
叶缓归看看轮椅又看看谭渡之:“我抱你到轮椅上去吧?”
谭渡之顿住了,从他的修为没了之后,别人对他的态度就变了。之前在水牢里面,那些同门对待他犹如对待牲畜。确认他没有价值之后,宗门不惜践踏他的尊严迫不及待的将他推了出去。
入洞房时,那些‘伺候’他的杂役没有人问他的意见,他们粗暴的提着他的胳膊,将他放在床沿上。
叶缓归完全可以不问,他就算直接提着自己放在轮椅上,谭渡之都不会有意见。可是他问了,谭渡之心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被人当人看的感觉真好。谭渡之缓缓的点头:“有劳。”
叶缓归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应该的。”
只见他弯下了腰,少年的呼吸撞到了他的脸上,身上的气息裹住了自己。
叶缓归一手拦住了谭渡之的肩膀,一手穿过了层层叠叠的喜服伸到了谭渡之的腿弯处。身体失重的感觉传来,谭渡之的身体下意识的向叶缓归胸口倒去,只是他不习惯和人有肢体接触,因此他的身躯很僵硬。
叶缓归并没有感觉到谭渡之有什么异常,他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在了轮椅上。确认谭渡之坐稳了之后,他替他理了理衣衫:“房间里面还有什么东西需要带走的吗?”
谭渡之摇摇头:“没有。”他熟悉的洞府已经不存在,没什么可以带走的了。
叶缓归两手握着轮椅的椅背,他将全身的灵气灌注到千里神行符上去:“行,那我们走了!”
房间中灵光一闪,灵光过后两人不见踪影。此时走廊上传来了喜婆的声音:“两位新人,喝合卺酒!啊——”
一炷香之后九霄仙门传出了消息——散修叶子期带着九霄仙门残废谭渡之逃啦!!
九霄城的客栈中,谭渡之眼中微微有不悦:“九霄城?客栈?”
叶缓归笑嘻嘻的点头:“是呀是呀,我有东西还在客栈里面的嘛,回家之前要先来取东西的嘛。”
谭渡之轻叹一声:“算了。”炼气期用千里神行符,确实走不了多远。
他本来以为叶缓归能带他离开玄灵山脉附近,至少不能在九霄城。没想到这厮竟然惦记着客栈里面的东西特意回来。
可惜了那张千里神行符,没发挥最大用处。
不过也无妨,只要离开宗门,他就能找到修整的地方。
现在叶缓归的作用已经不大了……谭渡之冷静的看着叶缓归,而叶缓归对背后打量的目光根本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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