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杨挣扎着要下地,但被老太太孙氏无情镇压,说什么都非得让他躺那儿休息。
而姜家的堂屋里,老太爷已经吩咐了两个媳妇去准备午饭,要留沈时恩他们在家里用饭。
沈时恩却说不用,说他先回去准备聘礼,等下聘的当天再来吃这一顿饭。
农家的规矩虽然不如大户人家多,不讲究什么三书六礼的,但是总也有个下聘的流程。姜老太爷本不想办这些的,一来是这亲事是他主张急着定的,规矩坏在了自己家,也不好强求别人还按着规矩来。二来是看沈时恩是苦役,想来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但沈时恩既然这么说了,姜老太爷没有回绝的道理,笑着应下了,让姜桃把沈时恩几个人送出了门。
姜桃自打沈时恩和他单独说了那话以后就没敢抬起正眼瞧他,脸颊上的红晕也没有消下去过。
沈时恩看着倒是还算镇定,但只有跟在他旁边的萧世南发现自家表哥刚走出姜家大门的时候,居然是同手同脚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就是有种黏糊劲儿,让人在旁见了觉得浑身不对劲,仿佛出现在他们二人身边就是多余的一般。
也只有赵大全乐呵呵地站在他们二人中间,一会儿对沈时恩道:“沈兄弟好福气,姜家妹妹这般的好姑娘,往后肯定能成为你的贤内助。”一会儿又对姜桃说:“姜家妹妹也是否极泰来,福泽深厚。我这沈兄弟可是顶顶本事的人。我就等着喝你们的喜酒了。”
他自顾自地说个不停,沈时恩和姜桃却都有些魂不守舍的,还得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他的话。萧世南实在看不下去了,把赵大全给拖走了。
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姜桃这才敢忐忑地开口道:“今天,真是多谢沈公子了。”
话出了口,姜桃就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这叫说的什么话啊?没来由的,就好像说的对方是因为情势所逼才和自己定亲似的。虽然情势那肯定是一部分,但是她觉得恩公肯定是对自己有好感的。她这话好像一下子就否定了这好感一般。
沈时恩听了这话也轻笑起来,压低了声音道:“不用谢,咱们礼尚往来。”
这说的自然就是姜桃在长辈面前表白在先的事。
他刻意压低的声线低沉醇厚,如情人在耳畔呢喃一般,但话里却藏着明显的笑意。姜桃没想到他还要这般促狭的一面,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
少女脸颊砣红,眼里满是惊讶,傻乎乎得泛着一股可爱劲儿。尤其是两人已经定亲,她已经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这几分的可爱在沈时恩眼里便是几十分、几百分的可爱。
沈时恩的笑意渐浓,想伸手轻抚她的发顶,未几又觉得身旁有人,于理不合,于是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便只是声音轻快地道:“走了,过几日再来。”
不知道怎么的,见他收回了手,姜桃心里还有些微不可觉的失落。
她其实并不想沈时恩就这么走了,总觉得还有一肚子的话要和他说,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欲言又止,似是有话要说,沈时恩便很耐心地等着,直到姜桃身后响起一把清脆的童音。
“姐姐你站门口做什么?”小姜霖手里拿着根小木棍,木棍上是一小块铜钱大小的麦芽糖。他脚步欢快地跑到了姜桃身边,踮着脚要把手里的糖喂给她,“姐姐快吃糖,好甜。”
姜桃摇摇头说不吃。还吃什么糖呢?她这心里都甜的要泛出蜜来了。
姜桃已经一个上午没有看见他了,忙问他去哪里了,姜霖说早上二伯娘给了他两个铜板,让他和姜杰去小集上玩了。
小集也就是附近几个村子聚在一起卖东西的地方,平时还不算热闹,但是年关将近,需要置办的东西多了,那处也就热闹了起来,还吸引了一些捏面人的,卖糖画的手艺人来摆摊。
姜桃一听也就明白了,这是周氏故意把孩子们都支开了,怕他们坏事。
姐弟俩正说着话,和姜霖差不多年岁的姜杰也跟着回来了。只是和小姜霖只有那么一小块麦芽糖不同,姜杰一手一个孙悟空的面人,另一手拿着一个生肖糖画,衣裳兜里还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买了不少好东西,玩的很是尽兴。
姜桃方才因为定亲而丢掉的神智完全归位了——她还有弟弟要照顾呢,眼前的头等大事依旧是要赚下银钱,改善姐弟三人的生活!
因有孩子在场,沈时恩和姜桃也不方便再什么,只又对着她笑了笑,就此道别。
姜桃看着自家未来夫君那不紧不慢、气定神闲的背影,再次在心中暗暗唾弃自己遇事还是不够淡定!
她拉着姜霖胖乎乎的小手往回走,冷不丁地就听到萧世南的一声惊呼。
“二哥看路!你前面有树……哎呦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让我看看你撞得厉不厉害!”
再转脸一瞧,沈时恩正捂着额头站在树前,似乎是感受到了她在看他,他足见轻点,眨眼间就闪身到树后,没了身影。只留在萧世南在原地目瞪口呆。
……得,原来也不只她一人慌了手脚,乱了方寸。
姜桃笑的眉眼弯弯,连带着和小姜霖说话的口吻都比往常更加和煦:“阿霖想不想要面人和糖画?一会儿姐姐带你去买好不好?姐姐今天去城里卖东西,赚到了好多钱。”
听到面人和糖画,姜霖的眼睛刷一下就亮了,不过他还是乖巧地道:“阿霖有糖吃就很好了,面人糖画什么的我、我也不是很喜欢。姐姐把银钱攒着给自己买新衣裳穿!”
真是个乖巧可人疼的小家伙,姜桃只觉得自己心都快软化了。
小姜霖又问刚才在门口和她说话的大哥哥是谁,她一边想着该怎么介绍,一边牵着小姜霖进了屋,迎面就看见了大马金刀坐在屋子正中央,脸黑的堪比锅底的姜杨。
“阿杨怎么起来了?”姜桃讪讪地笑着,有些讨好地给他倒了碗水。
姜杨并不喝,不过倒也没有再和她发脾气,毕竟他冷静下来也想明白了,亲事这种事还是长辈做主,他姐姐也只得被动接受,就算真的不愿意,也不会改变她必定会被长辈许人的结果。虽然是许给了一个来路不明的苦役,但既然她姐姐喜欢,总好过其他陌生人。
所以他只是语气淡淡地问她:“婚期定在何时?”
姜桃忙说还没定呢,今日这么一会儿功夫哪里就商量得完那些,怎么这也得过几日下聘的时候再商量。
而且她也确实不急着嫁。虽然家里的老太爷、老太太对姜杨很看重,但到底姜杨还是个十二三的半大孩子,下头还有个任事不懂的姜霖,她若早早地嫁出去了,也不知道两个弟弟要在伯娘手下吃什么苦头。
姜杨的脸色这才和缓了一些,“爹娘刚走,咱们热孝在身,确实不宜急着嫁娶。且再等等吧。”
等他三年以后下场科考,挣得功名傍身,即便姜桃真的嫁给了那个苦役,有他照拂着,日子也不会难过。
却没成想,他们姐弟虽然都不急,赵氏和周氏却还不知足,又躁动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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