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文举比起其他的比试来说,说简单自然也很简单,只是叶玄月走上去之时,却被人拦住了脚步。
“这位姑娘可是来参加文举的?”
这少女点头,年纪却让他微微吃了一惊。
怎的如此年少?
年纪如此小的小丫头,能够参加文举?
他怔怔地看着叶玄月,许久,才听见那个女子清冷似仙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我可以进去了么?”
那个声音像是清泉落下在古潭里,他觉得如同微风送来清浅的百合花香,低下头去,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失神了许久,声音不大自在。
“姑娘……姑娘可以进去了。”
叶玄月只是清浅的微微笑了一下,走了进去。
……
她那般孤独的站在台上,四周明明有其他人,却安静的恍若空无一人。
她缓缓的走到中央,抬起头,听见一道冷漠无比的声音。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不知道何人在说话。
但是那声音里头透露出的威严感绝对不会是假的,几乎让人一瞬间就认真起来了。
“我出的题目,是两个字。认命。”
四周的喧嚣被打破,缓缓地传来议论之声。这两个字来的突兀,参加文举的众人纷纷苦思冥想了起来。
叶玄月抬眼看了看四周,四周多是男子,眉宇间往往有着清透的书生意气。
寻常读书人,精神浮在外皮,是以与寻常人没有什么不同。
但若真正是大儒,他们虔诚的对于读书一道的追求,精神已经渗入骨肉。
这群人,修为都不低。但是他们的却不一定如同专心修炼武道的那些人那么厉害。
同等级来说,他们的威力要差很多。
……
仔细想想,皇朝能够传承,靠的不单单只是血脉强横的武者。
那样,是没有办法维系下去的。
皇朝有规章制度,有法度,能够让整个庞大的帝国运行起来……
这个传承万年的帝国,更多是靠一帮意气惊人的文人,撑起了它的脊梁。
武者为刀。
文人成骨。
两不冲突。
相得益彰。
帝王不修,言官谏臣,会活生生的撞死在皇宫正殿的柱子之上,以血谏主。这种事情也是有的。
叶玄月的心中,是敬重真正的文人的。
比如学院里头那个教习,她见了,心中便是敬重的。
虽然有些学生觉得那教习话多的很,修为又平庸——但是,叶玄月心里头倒是觉得这种,胆敢顶撞陛下,却又让陛下无计可施,只能够发配他来学院……
这样的人,其实某种程度来说,也是颇为值得敬重的。
而且——只是老古董了些。
人倒是不坏。
叶玄月抬起头,看着四周苦思冥想的文人,突然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却真切的笑意。她赞赏这些人,这些人都是文人,但是这一场比试,她却不能输。
冷莫燃已经赢了,她自然不能输了。
……
她静静的看着四周的人群,人群议论纷纷,似乎也是因为方才所听到的这一道题的缘故。
这出的这一道题,却叫人琢磨不透。
认命?何谓认命?
这题目来的莫名,却是叫人在心里,难以作答了。
一众文人眉眼凝重。
叶玄月低下头,心头缓缓涌上了一层惊讶。
居然是认命么!
这两个字力有千钧,哪怕是叶玄月两世为人,也不能说出个模糊的轮廓来。命是什么?
她还没有到,可以知道,命是什么的地步。
……
而帷幕后的人。
看着这个少女眉眼的彷徨与犹豫,心头涌上淡淡的惊讶来。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女,心里头猛然一动。
以他的本事,既然是一眼就看出来了眼前少女的伪装。
但是正是因为他看穿了,所以眼下他才会是这样的反应。
这少女的面容……
怎么可能?
一定只是相似罢了。
他平静下来。
不可能这么凑巧的。他安安静静地环顾四周。而他身旁的老奴则是担忧地看了身旁的男子一眼。
原本——他觉得,陛下不亲自来也是可以的。
毕竟,选个大学士前来,绰绰有余。但是陛下亲自前来——想必是他的用意的吧。
不过……这里头有些人选也是着实不像话了些。
尤其是皇城学院。
原本不是说,要让三王爷家的那个孩子来的么。
也好让陛下瞧瞧这个小孙子。
但是,没有想到,来的,居然是个小姑娘。这小姑娘瞧着一团稚气,年幼的很,虽然表情镇定……
但是这可是面圣!
这小姑娘能派的上什么用场?
所以这位老者皱了皱眉头。
觉得皇城学院,这一次有些胡闹了。
而坐在帘幕之后,地位崇高的那一位陛下,脸上的表情,则是波澜不惊。
他出这个题目虽然是心血来潮,但是也存了,看一看这些文人之中是否有可造之才的意思。
而这个认命,却是他最近……一直都在想的一句话。
他已经快要认命了。
当年他雄心勃勃,但是接连打击下来,这位陛下,也逐渐意识到,他并不是能够,什么都能够做到的。
哪怕是皇朝之尊,他也不可能事事如意。
他心中其实已经明白,能够答得好的人,只怕是不存在的。
可是眼前这个少女的模样,却叫他心头掠上淡淡的惊讶来。她的眉眼里的犹豫,似乎除了不知怎样作答,还有些不同的别的意思。
不知不觉,他开始关注起了叶玄月。
他不由得眯起了双眼。
这个皇朝的掌控者,他突然发觉自己对这个女子的兴趣又浓了一层。
他向下看去,一个个的文人站了出来,阐述着他们所写的认命,究竟是何种模样。
可是那个女子却是不言不语,沉默的思忖着。
“学生以为,命数乃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虽然常言道,天命天命,但是实际上,人的一生,却完全是随时发生更改的…………我们应当顺应天时,寻找……”
“学生以为这世间所有人的命数,都是…………”
章天昀听着这些不同的阐述,表情却只是泛泛。
这些答案,不过中规中矩,罕有惊艳之作,这些文人虽然有气节,却成不了最具有意气的读书人,更不可能为圣。
他一字一句的听着,一张俊漠的面容之上,始终没有半点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