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张寰开着车还哼着歌。
梁莹莹完全无法理解他为什么开心。她一点都不开心。每次去老太太那里对她来说都犹如过堂一样。
老太太是根本不会正眼看她的。至于她那个贵妇大嫂,她当面叫她,她都能微笑着扭过头去,装听不见。
她在这种场合,已经习惯了装透明,只求张硕成别突然犯熊让老太太注意到她的存在就好。
想到这她就又想起张雁声张鹤翎两个傻子把张硕成的成绩晒出来丢人。张雁声她现在是一点不敢招惹的,张鹤翎是她自己生的,想骂就能骂。
她扭头回去说亲生闺女:“你以后不会说话,就少往你奶奶跟前凑……”
但梁莹莹话还没说话,有一根手指就怼到她鼻尖前了。
“闭嘴。”张寰一手把着方向盘稳稳地开着车,一手指着梁莹莹说,“赶紧给我闭嘴。”
“你不会说话就少跟孩子说话!”
“凭什么说我们鹤鹤啊!啊?凭什么?”
“我们鹤鹤多招人喜欢,多会说话啊!她奶奶喜欢她,你凭什么不让人家跟奶奶亲近了?啊?”
张寰一边说,一边用那根手指点点点。梁莹莹怕被他戳到,只能使劲后仰。
她还委屈:“她哪会说话啊?你看她,硕硕考28分她说出来,多丢人啊。”
张寰说:“噢?现在知道丢人了?孩子学习的时候你怎么不去辅导辅导?别别,你别辅导,你那水平算了!我们有鹤鹤呢,是不是,鹤鹤?弟弟的学习就交给你了啊!”
张鹤翎现在心脏变强大了,不像以前那样被梁莹莹一说,就委屈得眼睛里转泪花。刚才无缘无故被骂,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呢,张寰已经给她撑腰了。
她开心一笑,下保证:“我会看着他好好做寒假作业的!”
张硕成哼唧了一声。
每个人家庭地位的微妙变化,张雁声都看在眼里。
她扯扯嘴角,胳膊肘撑在窗框上,托着下巴瞧外面的景色,不掺和。
反正现在张鹤翎有张寰罩着,梁莹莹也不能随意打骂她。
张寰呵斥了梁莹莹,又问孩子们:“你们都放假了,有没有想去哪玩啊?爸爸安排一下,咱们是去滑雪?还是去海边?”
两个小的眼睛亮了。
张硕成:“滑雪!”
张鹤翎:“海边!”
张硕成:“滑雪滑雪!”
张寰呵呵笑:“别吵别吵,回家再好好商量。”
他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张雁声,很聪明地没有在梁莹莹在场的情况下问张雁声的意思。
要不然以他对这大女儿的了解,很可能冷冷给他一句:我不和你小老婆一起出游。
张寰还真猜对了。
张雁声虽然听见了,却根本就没有想掺和的意思。让她跟梁莹莹一起旅游?不要做这种白日梦好吧。
偏张寰要cue她。
“雁雁,雁雁。”他喊她。
张雁声以为他要跟她说出游的事,凉凉地向后视镜里投去警告的一瞥。不料张寰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后天有一个慈善酒会,你和爸爸一起去吧。”他也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说。
张鹤翎坐在后排中间的位置,便清晰地看到她妈妈脸色变了变。
“老公,我陪你去呗。”梁莹莹忙说。
“别添乱。”张寰摆了一下手,说,“你现在不小了,应该多跟我出去走走看看。你奶奶国庆之后特意把我薅过去,跟我说过这个事。我看你一直学习挺忙,没跟你提,现在放假了,有时间了吧?跟爸爸去看看?”
张雁声很意外。
她曾经为未来而感到迷茫过,并把这种迷茫向自己的祖母倾诉。倾诉完了也就过去了,回到学校,该学习学习,该刷题刷题。中学生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单调,变不出花来。
但她没想到奶奶居然还特意为这个跟张寰沟通过。
张雁声心里生出一阵暖意。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张寰。国庆到现在都四个月了,他还惦记着这个事情……
张雁声忽然悟到了前世不曾明白过的道理。
你若不放弃自己,原来别人也不会随意放弃你。
“好啊。”她微微抬起下颌,答应了,“着装有什么要求?”
“会有拍卖和捐款的环节,偏商务性一些。正式点。”张寰开心地说。
张雁声点头:“好。”
张鹤翎一直听着这对话,也一直看着梁莹莹的侧脸。她是清楚地看到梁莹莹的脸越来越难看的。
梁莹莹最爱这种正式场合。
在这种灯光闪耀的场合里,一身富贵,款款入场,以张太太的身份接受人们的目光――这是梁莹莹的人生高光时刻。
现在,张寰竟然剥夺了这份快乐,给了张雁声!
但这是张寰的意思,梁莹莹不敢反驳也不敢违抗。她实际上连个屁都不敢放。
但她心里呕得要死,恨得要死!
她忍不住回头向后面投过去一瞥。
只是张雁声坐在副驾的正后方,梁莹莹除非把脖子转个一百八十度,否则是没法看到张雁声的。
这一瞥于是就只被坐在后排中间,又关注着她的张鹤翎接收到了。
恶狠狠地。
张鹤翎下意识地向张雁声靠了靠。
“嗯?”张雁声问,“怎么了?”
张鹤翎摇摇头,没说话,却把头靠在了张雁声身上。
小小软软的,还黏人,还安静。张雁声便手痒,忍不住撸了撸小脑袋上乌黑顺滑的黑发。
手感不错!
到了家,两小只自顾自地上楼。张寰对梁莹莹挥挥手,赶她:“你先上去,我跟雁雁说说话。”
梁莹莹强行保持微笑,柔柔地说:“那我等你啊……”不情不愿地上楼去了。
张雁声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问:“什么事?”
“就车上说的,”张寰嘿嘿笑,“想去哪玩?”
看张雁声动动唇要说话,他又忙截住她:“知道知道,不就那谁,鹤鹤妈妈嘛。爸爸知道,爸爸来安排,就带你弟弟妹妹,咱们四个!不带她!”
这种旅游可不像张鹤翎过生日那样,就出去个大半天,这起码得好几天。
张雁声看着张寰:“不带你小老婆?”
张寰以为张雁声是在确认,遂保证:“不带!”
张雁声沉默了半晌,说:“你安排吧。”转身上楼去了。
张寰站在楼梯口去:“你想去哪啊?”
楼上传来张雁声的声音:“海边……”
这个事便这么定了。
张雁声回到自己房间,只觉得有种凉凉的感觉。
这辈子,再一次体会到了张寰的凉薄。只不过上辈子,他的凉薄是对她和她母亲,这辈子转向了梁莹莹。
婚姻这个东西,除了财产和继承权,存在的意义究竟何在?张雁声想不明白。
而张寰回到房间里,受到了梁莹莹的热情“迎接”。
梁莹莹特意用了费洛蒙香水,调动了张寰对她余下的不多的兴致,进行了一场夫妻运动。
虽然还算顺利吧,但等张寰睡了之后,梁莹莹还是睁着眼睛。
男人对你失去了兴趣,那种感觉太清晰明白了,想装傻都做不到。
隔了一天,张寰要带张雁声去出席慈善酒会。
张雁声在衣帽间里换好衣服,走到梳妆台前,拉开她的口红柜。
全色号的口红一根一根地插在格子里,羞涩得像是等待着皇帝临幸的妃子。
张鹤翎托着腮看张雁声一根手指划过一整排口红,最后选中了一支,取出来,打开。
火焰一样的红色。
“哇~”她发出感叹声,“这么红啊?”
张雁声烈焰红唇。
她没有像前世那样化过浓的眼妆,只画了眼线,用了睫毛膏,用以压住唇色。
唇色那样红,妆容却给人一种复古的冷感。
张鹤翎睁大了眼睛看张雁声熟练的化妆手法,眨都不眨。
“张鹤翎。”张雁声拧着化妆品的盖子,唤了她一声。
张鹤翎才回过神:“哎!”
张雁声把手里的东西放回原位,告诉她:“口红要拧回去,再盖盖子。”
张鹤翎差点就应“好”了,还好反应得快,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没,没……”声音虚弱,一听就是十分地没有底气。
张雁声抽出了一支粉色系的口红,打开,旋转。
果不其然那支口红的尖被戳碎了。这支口红张雁声从没用过。
简直人赃俱获,现场抓捕。
张鹤翎蔫了。
张雁声绷住脸,说:“知道我怎么发现的吗?”
张鹤翎摇摇头。
“放反了,笨蛋!”张雁声给了她脑门一个暴栗。
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就听见梳妆台这边有什么被拉开的声音。化妆的时候一拉开口红柜,就看到有支口红上下颠倒着插在格子了。
小孩偷偷动大人化妆品,再慌里慌张放回去的模样简直栩栩如生。
张鹤翎捂着脑门傻笑。
张雁声又抽出了两支粉色系的口红,连同那支被戳了尖的,都给了张鹤翎:“拿去玩吧。”
“谢谢姐姐~”张鹤翎欢呼一声,拿起她新得的“玩具”,开心地跑掉了。
张雁声喊了一声:“上学不许画!”
“知――道――”
小孩已经跑到外面去了。
张雁声下了楼,张寰在楼下正等她。听到声音,抬头,有点诧异她化了妆。
这个年纪的张雁声,还是第一次化着妆出现在张寰面前。
“嗬。”看着她的口红,他说,“这么红啊!”
他仔细看了看她,说:“像大姑娘啦。”
又说:“像你妈妈,不过她不用这种颜色的口红,她喜欢用柔和一点的颜色,看着舒服。”
张雁声无所谓地拿起包:“我就是看着让人不舒服呗。”
“哎?”张寰追上去,“说什么呢,爸爸不是那个意思。你这么画特好看!我闺女,大美女!”
梁莹莹跟着送他们到大门,特别贤惠地喊了句:“早点回来。”
等那父女俩坐车走了,她脸上笑容消失,恨恨地甩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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