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惯了自家俊俏郎君的浓眉凤眼,雷夏对面前的鼠眉绿豆眼的贺过燕,那是怎么看怎么厌恶。一只已经被阉了子孙根的鼠辈,若不是他如今还有点价值,雷夏差些都不屑得与他站在一道。
贺过燕倒是没想到雷夏看向他的眼神早就一丝爱意也无,明明当初,这乡下大妞可是缠他缠得怪紧。
他很不服气。
他虽然家穷,长得又不好看,但比起雷夏来,那是绰绰有余。虽然如今的雷夏浑身上下透露的都是暴发户的气质,但是他喜欢钱啊。雷春也真是,明明省得自家长姐在这里,也不早点告诉他。
雷春倒是无辜了,他是今儿从宫里出来,路过此地,才发现雷夏竟然也在的。灵石镇与汴京千里之遥,他长姐身无分文,怎地可能追到汴京来?幸得他聪慧异常,想来又是苏云落在背后搞的鬼。哼,那姓苏的,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便是她曾经的仇人,竟然也能拿来利用。
但雷夏的铺子生意竟然这般红火……若是可以加以利用……雷春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很是需要大量的钱财打点关系。尽靠喻雄昌会倒,但若是多重身份转变……无论如何,他都是雷夏唯一的弟弟。只有弟弟强大了,姐姐才能过得好不是?
贺过燕涎着脸,看了一眼雇工进进出出的石炭铺子,对雷夏和颜悦色地道:“夏儿,没想到你竟将这铺子经营得红红火火,看来你天生便是做生意的商人。”
士农工商,这世间身份最低微的便是商人了。尽管有钱花很爽,可是身份低下也是不能否认的事。贺过燕这般夸赞雷夏,让她顿时沉了脸:“你言下之意,便是我不配做官太太?”
她这话一出,倒是让贺过燕确定了,这雷夏对自己,应该是还有几分情意的眷恋。这不,钱袋子都装得满满的了,却还想着做官太太呢。
贺过燕装作一脸深情:“夏儿,如今你要做官太太,也不是没有法子的……”
雷夏闻言,如今有些丰腴的下巴顿时微微颤着:“你,你说什么?我还可以做官太太?”
鱼儿已经上钩,贺过燕内心欣喜若狂:“你附耳过来,且听我说……”
鱼儿已经上钩,汴京城中,各种势力此消彼长。在停灵七日后,顾家终于要出殡了。
自从那日变天后,汴京城中的秋风便一阵刮得比一阵冷,跪了好几日灵堂的顾家二房,全都受了风寒,正一个劲地打着喷嚏,红着眼睛,撸着鼻涕,看上去一副凄凄惨惨的样子。外头的人看了,倒觉得二房对于嘉音这位大嫂,可真是情真意切的悲痛啊。
倒是顾家大房,便有些让人侧目了。
长女顾盼宁只红了眼睛便算了,儿子顾闻白也是面无表情的……
等等,顾闻白竟然回来了?早些年权贵圈中不是传说,顾闻白愤恨自己永远只能活在父亲的阴影下,是以愤而离开京城,到外头谋求一番天地去了吗?
有消息灵通的人上窜下跳,恨不得自己多生几张嘴说给那些人听,什么?您还不省得?人家顾闻白早就回来了,还是奉旨回来的,如今可是圣上身边炙手可热的人物呢。不过,许是遭了小人嫉妒,是以他从乡野之地回来时,一路上可是凶杀案不断,简直是在哪里落脚哪里便有凶杀案,有一个村子的人还全被杀光了呢。听说是宫里功力深厚的清真道人的孙子喻世荣亲眼目睹了屠村的过程……什么?他竟然这般残暴?嘘嘘,听说也有军队掺合在内。您不信?那村子可是距离汴京不到五十里,日日都有官兵巡逻,屠村这么大的事,您听说了吗?没?那便是他背后的权势太大,被压下来啦。啧啧,这顾闻白可是比他爹更声名显赫啊……不过,他爹顾长鸣是靠才华出名的,他?哟哟,听说啊,如今更是涉嫌杀了顶头上司秋明光的私生子白康,官司在身呢。啧啧,这有命案在身的,竟然没被抓起来关进牢里去,看来圣眷正浓啊……不过,他那嫡亲的姐夫罗星汉,因与他共同谋害白康,如今已经被抓起来了呢。
消息真真假假,人们裹紧厚实的衣衫,或站在冷风中,或窝在热气腾腾的酒舍中,或倚在铺了软垫子的榻上,细细地、反反复复地咀嚼着新近甚嚣尘上的这件京城大八卦。
想当初,便是新帝登基,也没有说得这般热闹。
瞧这阵势,顾闻白,应该是要倒霉了罢。
或者说,顾家,要倒霉了。
有好些上了年纪的世家权贵,想起当初先帝独宠顾长鸣时候的情景,终于唾了一句:“他也有今天!”
墙不倒,众人都要将它推倒了。若是少了顾家,分羹的人便少了。众人是如此想的。
大部分的顾家人都跟着出殡了,偌大的顾家只剩下少部分的人留守。
朱梅娘是留守的其中一个。
顾家的祖坟在汴京城外十余里的望山上,这出殡的队伍,一去一回,也得一日的功夫。朱梅娘当时候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顾闻白将这些日子一直跟在身边的那些好手都带走了,他的解春院中,如今只剩下苏云落与两个丫头片子。
而她,身边多了十来位好手。
这些人,是婆婆暗暗给她寻来的。
朱梅娘万万没想到,半辈子不争不抢,一心向佛的婆婆,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狠角色。
想起那些年她曾起过想对婆婆不利的念头,朱梅娘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这顾家,哪里是什么平凡人家,明明是龙潭虎穴!
婆婆敛着眉,低声道:“只要你助我成了这事,以后顾家的所有,俱是你的。”
顾家的所有?!朱梅娘闻言,欢喜得连苏云落是个从阎罗殿里来的罗刹都忘了。
横竖,她对苏云落那也是恨之入骨的。
她活了半辈子,与于嘉音斗了这么些年,还没有这般憋屈过。听说苏云落那小贱人有身孕了,近几日卧床不起,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天冷得要命,朱梅娘领着人进得解春院中时,却看到一个长得白白胖胖的年轻妇人戴着风帽,低着头走出来。她的后头,跟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
这人,她从来没在顾家见过。
朱梅娘下意识地让人拦住年轻妇人:“你是谁?”只要是今儿见过她进解春院的人,都不能留。
年轻妇人抬眼,睨着拦着她的人,奇怪道:“奴是送炭来给院子里的太太的,这天儿怪冷,里头的太太身子弱,屋里也没有地龙,可不得多用些炭。奴都来送了好几回了,门房都省得,难不成老太太您不省得?”
朱梅娘闻言,心中忽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