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世荣原来在喻雄昌的计划中,是死在骠骑巡逻营的。
他的长孙一死,这样他便有机会了将骠骑大将军季清给牵扯进顾闻白的案子中。骠骑大将军与顾闻白狼狈为奸,勾搭着血洗了一个两百多人的村落。那日喻世荣恰好从村庄路过,亲眼目睹了血洗的残忍行为,是以才被季清抓进骠骑巡逻里拘着。
虽然这理由很站不住脚。
比如,为何季清不直接将喻世荣给杀了灭口。
都杀了那么多人了,何必在乎多这一个?清真道人的嫡长孙又如何,杀了便一了百了。
然而喻世荣没有死,还被捆着押进了大理寺。
偏生那大理寺卿明风是皇后明灵的堂叔,一张脸笑嘻嘻的,但是就不放人。站队喻雄昌的刑部尚书房衍很是发了一通火,但明风偏生不买他的帐。
后来房衍再派人过来探望,关押着喻世荣的牢房,早就空空如也。
明风一本正经:“喻世荣是极为重要的人犯,是以我特地将他关押在一个很牢固的地方。便是房尚书您也不能知晓。”
房衍想搬出喻雄昌来压他,明风冷笑一声:“那劳什子的道人,不过是个江湖骗子,我明风,不信邪。”
此时朝中局势未明,房衍也不敢托大,只得悻悻而去。
很快有人送来谋杀白康一案的新证据。
竟是顾闻白与罗星汉联络谋害白康的信件。顾闻白在信件中写道,官家对他十分赏识,只不过是顾忌户部尚书秋明光的存在,才没有让他做户部尚书,只好让他做了户部侍郎。户部尚书秋明光虽然无功无过,但一时半会也不能革他的职。倘若能抓到秋明光的一点错处,让他下台,倒是一件美事。
罗星汉则在信件中写道,他帮着四处打探了,那秋明光倒也不是没有丝毫错处的,比方他年轻的时候,曾与一位白姓花魁过从甚密,只可惜后来家中太太是个母老虎,是以不得不与那花魁断了联系。
那白姓花魁,在与秋明光断了联系后,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也是个坚毅的人,很是吃了一些苦,替自己赎了身,用自己攒的一些钱,在汴京城外的小村庄里买了一间民房,将白康平安诞下来。
此后二十年,又是隐忍着,替人家做一些绣活,辛辛苦苦地供白康读书。
却也是巧合,白康到汴京城里参加秋闱,要到衙署交应试的身份,恰好遇到考察下属绩效的秋明光。
白康长得肖母,秋明光虽然与白花魁断了联系,但心中藏着的那一束白月光,岂是能忘?尤其白康还是从母姓。那便证明,白花魁没有另嫁他人,而是心中还想着他。
顿时秋明光就认出了白康。不过可惜的是,家中母老虎随着年纪的增长,气焰越发的嚣张,如今又有了进宫的资格,说不定他还没有干什么,那厢御状就告上了。
无论丢官还是丢人,秋明光都丢不起。
秋明光心疼儿子,但又不能相认,将儿子认祖归宗,只好替儿子在坊中买了一处院子给他住着。
好巧不巧,这宅子,便是顾闻白的宅子。
于是顾闻白便与他的姐夫罗星汉,定下了给白康下毒的计谋。
明风看着这些伪造的信件一顿无语。
听说,站在喻雄昌背后出谋划策的人,叫做雷春。而那雷春,恰好是自己同窗顾闻白教授的学生。
听说,雷春不过十四五的年纪。
到底还是稚嫩了些。
有哪个下毒还亲自动手啊?若是他,他说不定还将敌人一道弄进来将水搅混呢。
喻明周半倚在美人榻上,眯着眼看着雷春:“你说你是故意露出这些破绽的?”
雷春坐在玫瑰椅上,清瘦的身子挺得直直的,俊俏的脸上露出一丝恭敬来:“老师,他们定然是这样以为的,以为学生少年无知。”
“很好。”喻明周赞誉他,“你此番出宫,便是特地与我说此事?”
当然不是,而是喻雄昌特地来差他寻贺过燕,吩咐他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的。
雷春垂着眼,可真是奇怪,这些老男人没了女人便活不下去吗?明明狠辣起来的时候,不管是自己的阿娘抑或姐姐妹妹,都是可以舍弃的。不知怎地,他想起遥远的灵石镇上,有一个少女,或许正痴痴地期盼着他的回来。可男人的誓言,怎么能够相信呢?可真是个傻姑娘。
雷春想着,神情起了一丝微妙:“老师,可否助学生做一件事?”
雷春如今是阿爹身边的红人,喻明周哪有不敬着他的:“你只管说。”
雷春的唇瓣便微微扬起:“我的长姐雷夏,约是做了顾闻白的走狗,她那人贪婪无度,很容易被收买。还得劳烦老师,警告警告她,怎能与虎谋皮呢?”
到底是谁在与虎谋皮?喻明周心头一跳。只要想起顾闻白,他的恼恨便不打一处来。还有那顾盼宁,听说如今的夫君对她甚好,还生了个虎头虎脑的健壮儿子。呸,那儿子本来应该是他的。若不是顾闻白从中作梗,他如今很有可能是阿爹心中的太子人选,而不是如今只能苦巴巴地守着喻家老宅。喻明周如此想着,顿时又恨上了顾闻白一层。
喻明周二话不说,答应了下来。
汴京城中,的的确确冷得发紧了。
汴京的晚秋,又冷又干,冷风一吹,整个人便要被剥去了一层皮似的。
体弱一些的,不仅要穿上厚实的衣衫,手中还要捧着暖手炉。
雷夏经营的石炭木炭铺子,这个季节生意好得很。
源源不断的石炭木炭送出去,源源不断的消息便能传回来。通常这时候,雷夏便坐在帐子中,将有效的消息写下来,再过滤几回,整理成小册子,送到苏云落手上。
她如今,对苏云落的敬仰之情,那是滔滔不绝。
便是之前一心想嫁的顾闻白,如今也被她嫌弃地放到一旁。
只要有了钱,什么俊朗的小郎君寻不到?比如她如今的郎君,便是一位正儿八经的书生,虽然与顾闻白是还有那么一些距离,但雷夏满意得很。
忽而外头传来叫喊声:“雷夏,雷夏可在?”
雷夏心头一跳。
这声音,竟是贺过燕的。
这厮来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