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军射住阵脚,弓弩前出,上弦备箭。
身后万千甲士,移动阵型,呈偃月之势,护住左右。诸士持盾驻足,戈矛前搭。中军前出百步,处于正中。后军两个军阵,一左一右,掩护着空荡荡的后方。
相比较步军来说,骑兵就完全没有那么多技巧了。
一支支部曲逐渐列成线阵,皆隔有十余步,持刀直视相对着的乌桓骑兵。
唯独有一支精骑,脱离大队,当着两军十余万人的面,来到西北一角,整肃队形,俨然作出一副趁机而动的模样。
赵军诸将校,自然是注意到了这非常奇怪的一点。
按照常理而言,伺机而出的敌军,要么冲击中军,要么冲击进攻部曲的后方。但无论如何,都会掩藏身形,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现在倒好,这支敌军骑兵,居然就明目张胆的伫立在那角落里,当大家都是瞎子吗?
不过,这一点并不是韩猛率领的大军考虑的主要问题。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这支偏师的坐骑上面。
悉为白马,人皆白甲!
乌桓骑兵的队伍,不可避免的出现一丝骚动。
要问天底下,让他们最害怕的是谁,无疑就是曾经的那位王者所率领的白马义从。那是打心底里恐惧,年纪大的皆亲身经历过白马义从带给他们的噩梦。年纪小的,也是听着大人们对白马义从的恐惧而长大。
吕布虽勇,狼骑虽强,但他们还是这几天才刚交手,虽然没打过,可仍旧憋着劲要一雪前耻。
可眼前的白马,那曾经真的是被打的服服帖帖。
塌顿身在中军,也是喘着粗气,瞪红了眼睛,不解的问向身侧的几位乌桓小王:“怎么回事?汉军之中,怎会有白马义从?”
“不应该啊,当年不是说白马义从早就全军覆没在了易县吗?”
显然,难楼、乌延、苏仆延三人,对眼前出现的白马义从,也很是不解。
不同赵人,白马义从曾经被赵人给击败,杀伤泰半。但他们乌桓人,打白马义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没在这支部队身上讨得任何好果子。
塌顿紧绷着脸,不用去询问各部将领,自己都知道手底下人士气有些滑动。不过,还是要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万一是汉人专门针对他们搞了一直假的来糊弄他们,那岂不是很尴尬。
不等亲卫调转马头,一名赵军军吏,纵马便来到了塌顿几人左近。
“乌桓王,韩猛将军有言,白马义从悉死易县,勿作多疑。还望告之诸将士,准备作战!”
军吏说完,便注视着塌顿扫来的目光,面色一变不变。
而塌顿,盯着传信之人几息后,见无异样,便点了下头。
军吏,随之而去。
接下来,塌顿目光扫过难楼、乌延、苏仆延三人,言道:“虽然已经确定此白马非彼白马,然军心已动,三位谁愿率本部兵马,围剿此部汉骑?”
三人一顿迟疑,左右互视。
凡是跟汉人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南面的汉人,心眼贼多。鬼晓得,韩猛那厮是不是在糊弄他们。而且,让他们去牵制狼骑,明显就是趁机削弱各部乌桓的实力。
一个个不说话,塌顿不由嗤笑一声。
“既然三位皆不愿,那咱们掉转马头,返回乌桓山如何?”
“归义王说笑了,咱们来都来了,怎能空手而还?不过,单凭我部七千多骑,面对数千白马义从,恐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苏仆延站了出来,接下抵挡白马义从的活。毕竟,只是打三四千骑,总比跟汉骑主力交手来的轻松。
何况,真要是像塌顿所言,返回乌桓山,那这天下间可就真没他们的立足之地了。
“放心,我中军各部,皆为你部后应。”
苏仆延挺身而出,塌顿也顺便给他吃颗定心丸。
果然,听了塌顿所言,苏仆延立马信心满满。塌顿中军的两千骑,可是整个乌桓部落最精锐的骑士了。尤其是,再搭配上赵国的甲胄兵器,战力极为彪悍。
白马义从出现引起的骚动,逐渐被乌桓各部将校慢慢压了下去。
而赵军各部,也悉数整顿阵型完毕,摆出进攻之势。
只待中军将令一下!
或许正应了春风吹,战鼓擂这句话,一阵微风徐过,韩猛遍观诸部,终于抬起手臂,猛然挥了下去。
“击鼓!”
“击~鼓!”
“咚!”
一声鼓响,随后中军数十面大鼓,纷纷发出怒吼的声音。
身在军阵中的赵军将校,一听鼓声响起,顿时高呼:“进!”
整个赵军军阵,伴随着其中一声声高呼的进声,轰然而动。
旌旗猎猎,顿声挫挫。
一目难以遍过的敌军,缓缓压来。汉军阵中,多数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同时压着跳动的心脏,握紧手中的倚仗。
“传令诸部,旦有擅自后退着,后卒杀前卒。”
“诺!”
“击鼓,把赵贼的士气压下去。”
“诺!”
“中军大纛前压,诸护军皆准备待战。”
“诺!”
一道道军令,亦自汉中军纛旗下的王服口中下达,传及各位。
甚至,为了稳住北军士气,王服中军及护军悉数直抵前沿,殊死一搏。
相比起步军,最先开战的,还是要数两军骑兵。
尤其是位列于侧翼的乌桓骑兵及狼骑,更是径直提起马速。两军皆因要照顾步军侧翼,相间距离尚不足两里之地。
这互冲起来,谁能将战马提到最大的速度,无疑谁就占据了些优势。
乌桓人仗着精熟骑术,战马速度提的更快,可狼骑也不含糊,不少人都开始拿刀轻戳战马,以促使坐下战马跑的更快一些。
仅是一瞬间,两军步卒,遍齐齐望了眼侧翼,实在是那动静太大了。
数万匹战马在耳边突然狂奔,那简直何止一万头草泥马。还有那荡起的尘土,更是弥漫四周。让距离骑兵战场最近的军阵步卒,全都淹没在尘土中。
“杀!”
一列列狼骑奔起,处于最前锋的数百名骑士,纷纷大喝。望着对面同样奔跑而来的乌桓骑兵,莫名兴奋起来。
而旁边凝视战局的赵军,也当即率部,直冲乌桓中军塌顿所在。苏仆延当即率部而出,准备拦截这支从没消失在目光中的奇兵。
双方精骑,过马交错,难免拉不开空档。又或者,有些士兵,心怀必死之心,专门朝着对面撞去。
两军第一线列的士卒,几乎在一瞬间,全都摔落下马。冲的最远的骑士,也只不过是杀到对方的第二列冲锋队列前。
就这样,一队队的骑兵,互相闯进对方阵列之中,或大杀四方,或难敌四手。
随着在线列冲锋中,侥幸存活的士卒,逐渐深入到对方更后面的线列,两只骑兵的移动速度也逐渐降了下来,直到只能在周围辗转,难以得到更大的活动范围。
大规模骑兵,在狭窄地段交战,出现这种状况是必然的结果。
提不起马速,那便纵马骑战,甚是下马步战。
谁也不敢后退!
退一步,说不定就是溃败之势。
说起来,这种情况,也是乌桓人想要的结果。狼骑确实精锐,但当打到现在这种情况,再精锐的骑兵,也得拿命往里面填。而打消耗战,自然是谁兵多,谁占优势。
此时此刻,对于陷入僵持的两军交战中的战士来说,眼前只要是站着的东西,不管是战马还是敌人,悉数就是一刀。
相比较而言,次战场上,赵云所带领的白马义从,以及苏仆延的乌桓骑兵之间的交锋,才是骑兵该有的模样。
两军骑兵,未及接站,便晃然拐向。
乌桓人中善骑射者,纷纷弯弓射之。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居然也是如此做。
两片箭雨在空中错过,径直洒向对方。
各有伤亡。
不过,白马义从一身甲胄,区区乌桓弓矢,只要不射中面庞、脖颈这些裸露在甲胄外的致命部位,基本上没啥事。
而乌桓人中,就是一阵人仰马翻了。
两军继续奔逐,互相发矢。
慢慢的,苏仆延便有些承受不住了。因为,对面善于骑射的人,比自己部下的人还要多!
什么情况,他们可是汉人啊!
这让苏仆延不由有点担心白马义从的真假了,当年的白马义从不就是多善骑射,又强于近战,硬生生打的乌桓诸部,一点脾气没有。
追逐之间,苏仆延率众绕了一下,想要调整方向,与白马交战。毕竟,自己还占着兵力优势。
谁曾想,赵云率领的白马义从,骑术丝毫不逊色与乌桓人,整体阵型更是仅仅随着苏仆延所部,丝毫不给予对方调整冲锋阵型的机会。
一波波箭雨从身后洒来,乌桓人中亦有人回身发矢对射,只不过终究占不到便宜。
“他老母的,散开,散开,各部合围汉骑。”
苏仆延无奈之下,选择了散开阵型,然后各部截击白马。以便给处于被追状态下的他们拉开空间,掉转马头。
一股股乌桓骑兵奔逐间,脱离主力。而后拉开距离后,径直朝着前进中的白马杀去。
赵云看着乌桓人的举动,不禁一笑。
“以队散开,交互掩杀。”
军令在追逐间传达各部,三千多人的白马义从,几乎在一瞬间就全面开花,百人一队,各自奔走。
这下,乌桓人有点傻眼了。
真的是白马义从!
苏仆延在回头的那一刻,也有点发呆,艰难的抉择一番,大吼道:“杀,归义王很快就会来支援我们!”
局势瞬息万变,分散开来的乌桓骑兵,想要逮着一队白马冲击,可又被骑轻易避开。而左右四方,皆有白马骑兵不断掠过,每次擦肩而过,都会带走一条条生命。
小战场间,虽然两军四散而开,混杂错乱,但所有人都在尽力的去配合己军部队,来蚕食奔逐间的敌军。
毕竟,刮痧也有积少成多的那一刻啊!
步军的交战,在骑兵陷入酣战后,这才方方接触。
北军弓弩手三发毕后,立即退入阵中,两军步卒军阵,开始碰撞。
雁门关外,这处南北不到八里,东西不过十里的战场上,瞬间就燃起最壮观的一幕。
烟尘滚滚,甲马如流。旌旗晃荡,厮杀震天。
如果说战局有急转而下的那一刻,那么赵骑的冲锋,无疑就代表着那沉重一击。
待战良久的两万赵骑,皆披甲胄,舞环首,飞奔直出。
两万骑兵,几乎在一瞬间,就重开了狼骑最靠近步军阵型的一部。而后,悍然冲击北军侧翼。
一队队骑兵疯狂的撞击着北军侧翼阵型,直到撕开一道口子。
而就在此时,汉军也拿出自己的秘密武器。
敌军最终一击已动,自己再不动,就真没机会了。
数不清的狼骑,主动散开一条道路。
没有什么特别的声响,也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三百左右全速冲来的敌军骑兵。
但乌桓骑兵无不是大惊失色,几乎已经失去了战马动力的他们,面对全速而来的敌军骑兵,说难听点,还不如步军阵型呢。
吕布舞着一杆方天画戟,率先越过己军最前面的将士,一个横扫,直将两人削成两半。顺带着,又撞翻一名下马步战,偷偷摸摸的乌桓人。
而后,马不停蹄,横冲直撞。
至于身后三百具装甲骑,更是一头闯进乌桓骑兵阵中,紧随着主将的步伐,大杀四方。
在那短短片刻,两万赵军骑兵冲破北军侧翼。而吕布亲帅三百甲骑,亦是在乌桓阵中,神挡杀神。
“杀!”
再度将一人脑袋削下来后,吕布丝毫不顾面庞上洒满的血迹,怒吼一声。
身后无人可挡的甲骑,亦是齐齐高呼,继续冲杀。
若是此时从天空中向下望去,便能发现,在近两万乌桓人的队伍之中,逐渐被撕开一道口子,渐渐又演变成一条线,直到那条线被赤色给充满。
跟随在甲骑之后,便是魏续率领的轻骑。
两军之所以纠缠在一起,就是因为谁也无法打开局面,后面的弟兄上不来。但现在不同了,有甲骑杀出一条血路,越来越多的狼骑终于沿着这条路奔跑起来。
而在后方观战的塌顿,望着左右,早已失了面色。
苏仆延那里不多说,已经可以确定对方就是白马义从了,若不支援,必败无疑。可现在,难楼和乌延那里,也出了问题。敌军一支精骑,冲入阵中,若是再拦不下这支兵马,那就要被凿穿了,后果不敢想象。
“命各部让开道路,着中军一千骑,拦住这支狼骑!”
“诺!”
“再调五百骑,支援苏仆延。”
“诺!”
很快,塌顿身边,只有五百骑护卫左右。
局面必须稳住,最起码也要稳到赵军骑兵,彻底击溃汉军步军回援。
到时候,什么狼骑,什么白马义从,还能从五万精骑手中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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