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因为昨儿睡得太香,今日大家便起晚了些。空气中混杂着丝丝雨后初晴时泥土的新鲜气。
李老爷子的水煎包摊这会儿并没多少人,他一边给来得早的客人盛包子,一边往斜斜斜对面那卖豆花的小贩看去。
“老爷子,看啥呢,脖子都要歪出店门了。”
李老爷子也不恼,用沾湿的布巾擦擦手,然后眼含失望的转过头来。
“没看啥。还要啥味儿的,今儿我多做了几个鹌鹑蛋的馅儿。”
“那给我再来俩,”来人一边把盘子递过去,一边笑着说,“看来起得早还是有好处啊!”
顿了顿,这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也伸长了脖子往街道上瞧。
“奇怪啊,往日这个点儿都能看到两位先生吃饭的,今儿怎么不见人?”
有裁缝铺的掌柜一屁股坐过来,说:“昨天晚上的动静你们没听到?我瞧着声音最后是往先生那院子去了的,指不定先生们还在休息。”
李老爷子眼底的失望一丝都没淡。
对于他们修行之人来说,偶尔一晚没睡根本不影响什么,早起练功才是必须的。
再加上苏苒之和秦无在这里已经住下整整一个月,日日都习惯早上出门沿街吃些东西,这一点周围卖早点的店家都知晓。
李老爷子想,难道先生们已经走了?
李老爷子第二锅只煎了十几个包子,早早的关了店,带着刚出锅的煎包往东叁玖户走去。
他也是本着碰运气的想法,如果先生们没走,他倒是能进去讨两杯水喝。
李老爷子生了一场病,倒是跟杏林堂的常家关系拉近不少。
别人不知晓,小常大夫可是悄悄给他说了,先生们那里的水跟凡水可是天差地别!
李老爷子听闻后有些蠢蠢欲动,但到底没那么厚的脸皮专门去讨水喝。
今儿也是凑巧,想趁着八月十五跟先生们唠唠嗑,哪想到先生们可能已经离开云水镇。
想到这里,李老爷子不禁走得更快了。
在东叁玖户门口站定的时候,李老爷子的手心手背都是凉的。
他专精占卜,没怎么学过道术。根本凝不出灵力来保护整个身体,只能护住最重要的心脉。
“这……”这怎么回事啊。
怎么先生家的阴气,比之前刘木匠鬼魂在里面的时候,还要重?
不等李老爷子的手拿到门上铜环去叩门,院内就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闩被拿起。
门开了,院内空无一人。
李老爷子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他知晓自己面前肯定站了一个鬼。
而且,这鬼居然能在白天闹出动静,必然不是普通小鬼。
“奇怪,秦先生没说今日有客人要来……”
李老爷子回应道:“我是主街上卖煎包的,今儿迟迟不见两位先生过去,专程来拜访先生们。”
那边鬼‘哦――’了很长一声,一寸寸在他面前显了形。
李老爷子这才看到,那鬼穿着普通粗布短打,厚嘴唇,单眼皮,看起来敦厚老实。
“在下姓刘,在此处给先生们做木匠活儿。老爷子可姓李?”
他忙回应:“是,在下姓李。”
那鬼后退一步,露出他手上撑着的木伞。
那木伞看起来颇为奇怪,每个伞面都是木质的不说,上面好像还糊了层东西。
但因为鬼撑着伞,李老爷子不敢踮起脚尖打量。
不过,他也能确定,伞上糊着的那层东西定是他不认识的。
毕竟李老爷这么大岁数了,认识的东西大都看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
刘木匠看出了李老爷子的困惑,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开口解释,随后说:“先生们说若是您今日来,便有一壶水招待,请随我来。”
李老爷子见这鬼身上没有丝毫煞气,便壮着胆子跟进来。
他想,糊在伞上那一层东西定然十分稀有,才能让一个鬼在白日显形。
不然,若是有鬼敢在白日出现,定会被阳气灼烧掉大半修为。
李老爷子小心翼翼的搭讪:“先生们已经走了?”
“是,天刚明就出发了。”刘木匠邀请李老爷子来到院子里,神色有些抱歉,“我刚在厅堂内雕刻椅子,来不及收拾,只能在这里招待您了。”
“无妨,”李老爷子连连摆手,“只可惜没能早些起来,给先生们饯行。”
刘木匠没说话,只是把苏苒之留下来的那一壶水端出来,给李老爷子倒了杯水。
李老爷子见他撑伞、倒水的动作丝毫不乱,一看就是练过手上功夫的。
他不禁想到了此前枉死在这里的刘憨厚木匠。
可那位木匠不是才死了七年么?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实力?
李老爷子喝完一壶水,最后才问了句:“先生们有说我若是今日不来的情况吗?”
刘木匠笑道:“水放不了一日。”
意思就是他若是明日来,便没有什么好招待了。
李老爷子出门的时候,虽然对刘木匠的身份满心疑惑,但心情却非常好。
――还好他今日来了。
刘木匠在门后重新落了门闩,再回过头时,死气沉沉的眼眸里已经只剩憨厚。
他现在气运已经归位,所有对木匠手艺的理解也全都融会贯通。
但这副状态下做出来的木工却更加有人气儿。
因为啊,憨厚的外表下,刘木匠那颗一颗热爱木匠活儿的赤子之心正不知疲倦的跳动着。
他想要通过手艺,把自己的热忱全然表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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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苒之和秦无这次不用带上全部衣服行李,两人的包袱都小了些。
他们都穿着一身劲装,走过已经快到收割季节的田间地垄。
苏苒之说:“等我们去了深潭后回来,刘木匠应该已经跟随龙目四处飘荡了吧。”
苏苒之稍微算了一下,来回少说得俩月。
秦无听出了她的丝丝不舍,毕竟那位差点自己把自己哭得魂飞魄散,最后又自己度化了自己的木匠,确实不怎么讨人嫌。
他长睫微敛,道:“应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