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了一处淮扬菜馆,味道与江南相差不多,他们要了些酒,边饮边说,周来福下午已经看好了两处,他把位置跟陈新汇报了一遍,陈新随意问了几句,便让周来福自己拿主意。
周来福想了一会对刘民有道:“东家,我认为选铜器巷外面的那个铺子更好,离钞关不远,人流和位置都不错,符合两位东家定下的选铺条件,且扬州铜器久有盛名,在那里采买铜料也更方便。。。”
刘民有还没等他说完就点头道:“来福你认为不错的就选好便是,文登到临清、天津、扬州都很远,往来不便,我们已经商量了,以后你就驻临清,在运河各处往来,有许多事要你自己拿主意,除非是重大事项,你都可以先定下,然后每两月往文登报一次便可。”
周来福张张嘴,他原本以为两人只是安排他管理一处商铺,没想到两人将如此重大的责任给他,有点惶恐的道:“东家,我这。。。”
刘民有拍拍他肩膀笑道:“你在天津一向都做得很好,我和陈将军对你都很看重,也信得过你,以后的运河生意,你要管起来,我回去后还会给你派人过来,可以放心,你家中也会给你关照着。”
刘民有对陈新问道:“陈将军,是不是?”
陈新盯着桌面没说话,一桌人都奇怪的盯着他,这个精力旺盛的人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刘民有赶紧一脚踩过去。陈新哟一声抬起头来,发现都在看他,才连忙道:“是,是。”
周来福有些激动的站起来,端起酒对两人道:“来福数年前不过一衣店裁缝,承蒙两位大人看得起,托以重任。来福一定尽心竭力,不负所托。”
陈新哈哈笑着,也端酒站起来。“来福识得我二人之时,我等还在寒微之中,来福数年在衣店打理得井井有条。得到重用原本就是应有之义。”
几人一起喝了,宋闻贤等人都端酒祝贺周来福,周来福得升要职,收入肯定也会增加很多,他高兴之下来着不拒,连连叫酒,另外一桌的那些亲卫见了,也纷纷来敬酒,场中十分热闹。
宋闻贤对周来福道:“为兄其他都不羡慕来福,只是羡慕来福居于运河。能时常往来这江南各处,艳福非浅。”
周来福已经有点醉意,乐呵呵的笑道:“那还得有宋先生领着才有意思,昨日若非先生领着,我怎知哪些好哪些不好。”
刘民有一听。感情周来福也跟着宋闻贤去了青楼,看来这个宋闻贤已经成了这帮人的青楼导师。刘民有原本看宋闻贤很不顺眼,但在经历过北方的屠杀后,他对人的评价标准已经改变了很多,比起那些以屠杀为乐的建奴,生活中许多所谓的坏人都可以算大好人。而且宋闻贤还在画舫上与他一起与杀手搏斗。所以刘民有现在与宋闻贤关系还不错。听了只是笑了笑。
宋闻贤果然还是原来的样子,他对周来福道:“这次来得匆忙,连瘦马都不及选,等来福和丁兄你忙过这段,定要好好帮为兄找一个好的,也该是找个小妾了。”
刘民有笑起来,这次宋闻贤和他一样,也升了卫签事的空衔,他果然遵循升官两大乐事,改个号娶个小。
丁丁听了哈哈笑道:“宋兄这是应当的,俗语说‘要娶小,扬州找’,扬州瘦马非是浪得虚名,扬州专门养马之家甚多,专挑贫穷人家几岁女童伶俐者,调教好了一卖,便得利数十倍。扬州瘦马不光是相貌才艺,假母还要教她们为妾之道,如何与大妇、公婆相处,诗词歌舞琴棋书画,都会一些,若是富商来了,还有专门会算账的瘦马。是以天下间美貌女子虽多,却无一处比得过这些从小就学为妾之道的女子,连北直隶、湖广、江西、四川各地都有豪客专程来此,只为买一合意的小妾。”…。
宋闻贤拍手大笑道:“妙极,若非赶着要走,定要去选一选,亲眼看看如何光景。”
隔壁一桌突然也传出一阵笑声,那里也坐着四个人在喝酒,一个紫衣的公子哥模样的人对宋闻贤道:“这位兄台,不看瘦马便如未到扬州,失之交臂,实在可惜。”
刘民有一听声音,就是昨晚在街上说歪妓不如名妓的那几人,仍不住多看了几眼,都是相貌俊俏的公子哥,估计是闲着无事来出游的。
宋闻贤大笑着过去敬了酒,跟那公子请教选瘦马的场面,那个紫衣公子哥喝得兴起,对另一个红衣公子道:“陈兄,我两人给这位兄台演一出如何?”
那红衣公子大声叫好,两人把旁边桌子推开,拿把椅子让宋闻贤在旁边一坐,摆开架势,陈新等食客都觉得有趣,认真看着两人。
红衣公子咳嗽一声,尖着声音道:“妈妈,今日又是哪位俏公子来了?”
紫衣公子把嘴巴一扁,装出老女人相,细声细气的道:“那公子可是仪表堂堂,饱读诗书,家中田连阡陌,最喜的是,大妇都死了!”
铺中食客都哄笑起来,紫衣公子继续道:“女儿啦,咱们出去看看。”
红衣公子装作害羞样点点头,两人作小脚女人一般慢慢走到宋闻贤跟前,宋闻贤憋住笑,等她们开口。
紫衣公子道:“姑娘拜客。”
红衣公子做了个万福,紫衣公子接着又道:“姑娘往上走。”
。。
“姑娘睄相公。”
红衣公子夸张的转身一圈,对着众人抛媚眼,连刘民有都笑起来,众食客纷纷叫好。
“姑娘借手睄睄。”
红衣公子把大袖捞起,递到宋闻贤面前。上面还有手毛。宋闻贤哈哈大笑道:“妙极!”
“姑娘几岁?”
“小小今年五十。”
宋闻贤捂着肚子抚掌大笑。
“姑娘转身。”
。。。。。
“姑娘请回。”
然后两人一起对着四周食客拱手,陈新等人纷纷鼓掌叫好,这是他们文登营的习惯,其他人觉得有意思,也跟着学着做。
陈新等人都端酒过去敬了一轮,那四个公子哥都很能喝,酒到即干。接着他们又来回敬,那个紫衣公子先来,上来就先敬了上首的陈新。然后对其他人的道:“有缘便是酒友,各位兄台看了可有趣乎?”
宋闻贤摇头叹道:“有趣,下次定然要来。”
“兄台下次可在开春后来。扬州清明名扬天下,当日之时,城中男女毕出,家家展墓,好事之徒、曲中名妓无不咸集,轻车骏马,箫鼓画船,走马放鹰,高阜平冈,斗鸡蹴鞠,茂林清越。劈阮弹铮,浪子相扑,童稚纸鸢,老僧因果。”
陈新笑道:“只听公子所说,便可想见其盛况。”
这个公子哈哈一笑。对众人拱拱手,又去其他桌敬酒,食铺中有了这几个抽混打科的人,热闹非凡,店家的酒都多销了好多出去,又吃过一阵。陈新对宋闻贤道:“等会把那四位公子的酒钱也结了。”
话音刚落,那紫衣公子的声音已在铺外,“各位兄台慢饮,酒钱一并结了,以酒会友,不亦乐乎。”
另外一人催他道:“宗子,快些。”,然后便是几人高吟着将进酒慢慢远去。
刘民有对陈新低声问道:“清明能这么热闹?听着满有意思,为何我们那时候这些都没有了。”…。
“谁知道,咱们那时候就剩圣诞有这么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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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周来福定下了商铺和住房,刘民有又到丁丁家中去拜访一次,其实也是考察他的背景,他家中一妻一妾,两个子女,算是中等人家,刘民有对这样的人家比较放心,跟那个账房又细细交代一番,众人帮着把住所和店铺收拾了,又买了些用具,结果又忙了一天,扬州段运河是由北向南,夜间没有纤夫,陈新只得又多等了一日,待明日清晨出发。
清早他们早早登船,刘民有放好包袱后,到陈新的房中,看到陈新又在望着窗外出神,过去伸手在他眼前晃一晃道:“发啥愣呢,这两天你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陈新转头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刘民有问道:“到底啥事,倒很少看你这样子。”
外面的运河边上,早起的行人慢慢躲起来,扬州在慢慢苏醒,陈新看了半响,从包袱里面拿出一本书,翻开一页,递到刘民有面前。
刘民有奇怪的盯他几眼,才拿着书看起来,书页上左边字,上面是“第三十五象原三四象巽下巽上巽
谶曰
头有发,衣怕白,太平时,王铩王
颂曰
太平又见血花飞
五色章成裹外衣
洪水滔天苗不秀
中原曾见梦全非”
刘民有摸摸鼻子道:“这玩意啥意思?”
陈新看着窗外骂了一句:“亏你还是研究生,太平是啥,最后两句颂词里面有几个字,抽出来。”
刘民有想了一会,一拍腿道:“太平天国,洪秀全嘛,这有啥。。。”
他突然停住,看着陈新道:“太平天国,这,是说的清朝的事?”
陈新点点头道:“可是现在还在明朝,除了我两,没人知道是什么东西,可这本书是唐代写的,你再看看三十三象。”
刘民有呆了半响,翻到三十三象,上面写着“谶曰:黄河水清,气顺则治,主客不分,地支无子。颂曰:天长白瀑来,胡人气不衰,藩篱多撤去,稚子半可哀。”
旁边的插图上画着一副画,一艘船上坐着一群人,上面插着八杆旗帜。
刘民有喃喃念道:“黄河水清,气顺则治,清,顺治。。。这是八旗入关,也就是说,这是天命!?那咱们。。。”
陈新还是看着窗外,没有说话,刘民有猛地翻过封面,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推背图”。(..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