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因为太子的婚事而忙碌起来,除去繁琐的婚服凤冠外,其余也没大办,听说是太子的意思不许铺张大办,庆宁殿有消息传出是因为太子思念长兄,无心大办自己的婚事。
转眼过了年,到了开春,掌衣局将今年新做的春服,鞋袜扇套应景香囊等物送进庆宁殿,其中有一只缂丝绿底的扇套很得太子喜欢,太子还夸了制衣女使手艺好。
可就这绿底的扇套放在书房案桌上,被打扫的宫婢溅了墨汁上去,眼见是毁掉了,这宫婢是年前选进庆宁殿的,年纪小胆子小吓的要死,就要去太子面前领罪,姚女官却说不用,安抚了那小宫婢,自己拿了那扇套回去。
这缂丝的底上面又是满绣的暗八仙,顶端串着玛瑙明珠,洗是不能洗的,进了水颜色就会变不说,扇套也要变形。
姚女官生得一副巧心思,硬是用深蓝并竹青色跟那些墨汁巧妙的绣在一起,这扇套就有了几分蓝山水的味道,半点也看不出上面的污迹了,小宫婢抚着胸口,仍是担忧。
“这能成吗?我还是去殿下前面跪着吧,别连累到了姐姐。”
姚幼露微微一笑:“殿下性子好,不会骂你的,再说这不是已经补救了?我去他前面给你通融。”
姚女官跟她们这些奴籍的宫婢不一样,要是文敬太子活着,姚女官可是太子妃呀。
殿下肯定不会责怪姚女官的。
宋承立为储君后,拜太师赵普为老师,这会正在书房里听赵太师讲民间利害、田里稼穑诸事。
姚幼露隔着门楣听着,缓缓摩挲扇套就在外面等着,等太子上完课,赵太师出来了,她避开又等了会,听得了里面收拾书本的声音不见了,才施施然进去了。
宋承正在书架上翻找书籍,见她进来面色淡淡问何事。
姚幼露盈盈一拜,将那扇套拿出:“殿下可喜欢这扇套的配色?”
世人都爱风雅,扇子是怀袖雅物,扇套更是。
宋承放下书,拿起那扇套看了看,青绿相配,看着有些眼熟:“尚衣局如今都做这样的配色?”
姚幼露笑着摇头,轻声将宫婢弄脏了扇套,她压着墨汁将扇套重新绣了。
“若是殿下喜欢,就留下,要是殿下觉得不美,我就将那宫婢喊来给殿下治罪。”
宋承温和,还在做皇子的时候就不曾打骂过宫人,眼下更不会了。
“这扇套我就留下,治罪就不必了,也费心你重新绣了这扇套。”
姚幼露笑盈盈道:“我如今可不是姚家的姑娘了,是殿下身边的女官,自当要为殿下尽心的。”
宋承嗯了声也未看她,刚巧青叶进来议事,姚幼露便出去了。
青叶看她身影消失在门外:“这姚娘子还真是能忍得,在宫中做个侍人的女官。”
宋承不以为然:“她不过是喜欢这庆宁殿罢了,今日要是站在这里的瑞王,贤王,她一样会这样。”
青叶想想也是,人各有志女子也一样,男子追逐名利权势,女人也会这样,只是路途不一样。
“崔家已经向殿下示好,这好殿下是接还是不街?”
宋承淡道:“先搁着吧,如今这庆宁殿不是我一人的。”
青叶想想也是,继而问:“皇后那边要不要置喙一声。”
“不用,已经知道了,过会我就去她那一趟,将事情禀明皇后。”
到了下午,宋承去了仁明殿,杜皇后已经知道崔家私下约见太子的事,心中很有些不高兴。
太子一脸慎然上前:“母后,前日崔氏使人进宫,我想着要不要告诉母后,这崔家前朝是世家,曾出过好几位皇后,眼下已落没数十载,儿子想这崔家现在来示好,是不是别有用意。”
皇后面色微展,还算满意看着厅中神色严谨的宋承。
“崔氏这样的示好跟见不得人似的,就是别有用心,你说的没错,崔家如今有几位适龄的姑娘,本宫瞧着是想往宫里送,还想着跟前朝一般,做了皇后重旺崔氏门楣。”
宋承眉风不动:“还是母后惊醒,儿子的婚事已经定下,崔家这算盘落空了。”
杜皇后思索片刻,想到崔氏的百年积荣,眼中隐有可惜:“郡公府也不错,这婚事是你潜邸时候定下的,不能轻易的退了,崔家世家大族延绵数百年,若是你能得崔家相助,我们母子在这朝中可稳吃三注。”
宋承低头:“母亲说的是。”
聊完公事,他关切道:“母后近来头里好些了吗?”
“你上次送来的药颇管用,我近来好了许多。”
宋承这才露出笑容:“母后身子好,儿子心底也就安稳了,大夫说那药用了,就不能服用别的药物,已防药性相冲,这消肌丸母后就先停了吧。”
杜皇后却不依,不大高兴道:“本宫就如此虚弱?这一点点的药就能伤了本宫?消肌丸是养颜之物,又怎会跟寻常药物有冲突。”
杜皇后如此坚持,宋承微微一笑:“儿子想着也是这个道理,上个月的消肌丸跟这个月的都在这里。”
那玉白色的消肌丸散发着淡淡的花香,杜皇后可不信吃这消肌丸会跟去头风的药有什么冲突。
况且停了这东西,她就感觉肌肤没有以前光滑白皙,女子爱美是天性,为了漂亮吃些东西又算什么。
离开仁明殿,青叶低声问:“皇后会不会提前发作?”
宋承挑眉:“哪里这样容易,还得几年,不能这样就让她去了。”
回到庆宁殿,刚巧今年的新科状元来拜访太子,宋承将人迎进书房,听取这些文人眼下时事,耕作社会坊间各色事物的分析看法。
阮玉姑送茶进去,就听太子哈哈大笑,其间一个文人说到坊间有个小偷偷东西掉进妇人澡盆里去了,未免是可笑的很。
阮玉姑步出书房,书房内众人听着外面脚步声消失,话风一转,竟聊到了如今南洋那边的水上贸易。
他是欢迎各色人才的,他需要培养出自己的臣子,眼下这些刚刚步入仕途的举子们就是他看中的,父皇身边的许多旧臣是父皇龙潜时候就培养起来的,他上手慢了些,但不急,徐徐图之。
琉璃灯罩内烛火纹思不动,窗外的风吹不得它分毫,宋承跟青叶对坐。
“崔氏得陇望蜀,太祖建国未定,崔氏可是避的远远的,生怕招惹了祸端,我朝建后,太祖疏远崔氏,虽说是百年世家,可不见得高情远致。”
宋承靠在躺椅上,微磕着眼:“崔氏不可靠,文敬太子跟皇后是血缘母子,自然是同心协力,有了杜家横贯在其中,崔家如何能插的了手?眼下我入主庆宁,崔氏便觉得机会来了,被冷置了这么多年,冷板凳的滋味想必不好受。”
青叶道:“崔氏多受世人敬仰,又有丰厚的家底,殿下登基后要想有一番建树得民心,怕是这银子少不了。”
宋承睁开眼:“没想到你也这样市侩,你是要我娶一个有钱的皇后?让她的母族做我的根基,崔氏借我这东风再登世家之首?”
青叶点头:“殿下难道不觉得这样很划算吗?”
宋承垂眸,长长的睫毛盖住眼下的青影:“用自己的婚姻换取前程,我还真做不到,不管将来如何,正妻的位置是阿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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