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目标===
祁玉先前就吩咐了赵素安排人手,稍后送大长公主和楚洛返京。
赵素是祁玉的副将,在宋关负责后勤和驻守,赵素走不开,便安排六子领一队人马送大长公主和楚洛回京。宋关在北关西北,眼下宋关附近都在交战,怕有巴尔人出没,从北关折回京中是最安稳的。正好松石,路宝和阿五等人也都在北关,可以从北关一道回京。
出发前,六子在做最后的准备和检查。
趁着空闲,楚洛再去了趟伤患安置处。
在宋关的时候,楚洛大多时间都在同惠滔和北关的军医,大夫在伤患安置处救治伤患,如今要返京,应当道别。
巴尔这一波攻势再来,宁化带了好些人匆忙去了前线,前线的救治大都千钧一发,宋关此处只有有惠滔几人留守。
安置处的病患都是早前的病人,虽然眼下人手也能应付得过来,但前线的大批伤员还未送回安置处,人人眉间都有凝重。
楚洛的身份特殊,都清楚她在宋关逗留的时日就不会长。只是忽然道别,惠滔等人都有些不舍。早前不少楚洛救治过的伤患,还有军中留守的士兵也都来同楚洛道别。
“大人保重,后会有期。”惠滔朝她躬身行了正礼,周遭的军医、大夫和士兵也都纷纷效仿。
“快起来,楚洛受不起。”楚洛伸手去扶惠滔,惠滔却道,“宋关许多伤患因为止血药而得以保命,这些人背后都是千千万万个家庭,宋关驻军会永远记得大人。”
周遭纷纷响应。
楚洛根本扶不过来……
马车上的时候,楚洛的目光还一直空望着一处,她是没想到在宋关的短短几日,能得这些人的记挂。
早前在建安侯府的日子仿佛白驹过隙一般,恍惚间,她好似能记起的,真的没有多少。
但在宋关的每一日,却都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她想起祁玉、谭源、叶亭风、赵素、童贯,还有惠滔、甚至宁化……
她想起每一个在宋关她有印象的面孔,都还在宋关拼命死守着。
楚洛垂眸。
马车在路上飞奔疾驰,楚洛敛了思绪。
大长公主原本想再见祁玉一面再离开的,但赵路知贸然去了要塞,祁玉不得不去追。
赵路知在军中多年,本是一方驻军的主帅。眼下要塞处是叶亭风和谭源等人,赵路知素来心高气傲,也很少拿军中这些年轻后辈放在眼里过,祁玉是北关驻军副帅,暂代主帅之职尚且还如此,更可想象要塞处,赵路知一去,叶亭风和谭源都是来驰援的人,很难能压得住赵路知。赵路知原本该告老还乡,颐养天年,这次是主动请战,就是想在告老之前打一场漂亮的仗,光彩离开,所以必定急功近利。但这次巴尔人不光大军压境,势在必得,而且有勇有谋,不似早前野蛮进攻,祁玉是怕要塞出事。
这是临行前,赵素相送时,告诉楚洛的。
所以大长公主还是没来得及再见祁玉一面,马车便往北关驶去。
若是急行军,宋关到北关大约大半日可抵,驻军护送大长公主和楚洛同行,走官道去北关大约要两日左右的路程,随行士兵大约百余人,安稳抵达北关只是时日问题。
宋关到北关之间并无城镇和关卡,这也是祁玉坚持要守宋关的原因,若是宋关破,巴尔铁骑可长驱直入北关。
祁玉会死守宋关。
夜里,队伍宿在途中。
马车中置了碳暖,楚洛和大长公主各自宿在马车里,也不冷。转眼已是正月下旬,马车窗外,一道弯月如钩。马车内,楚洛想起离京时,李彻拥她在怀中,同她说三月春暖回京时,记得取齐山的雪水。她喜欢靠在他怀中入睡,他身边很暖,人也温文柔和,同他一处时,她总是莫名心安,又能轻易驱散心中的寒意……
她想李彻了,在宋关去往北关的路上。
她不知何时入睡的。
但梦里,仿佛还是东昌侯府的时候,李彻拎着灯笼在她跟下半蹲下,脸上是温和笑意。
“李彻……”睡梦里,楚洛开口唤他的名字。
翌日晨间,正准备继续往北关去。
恰好官道沿途有斥候经过,见了六子等人便上前招呼。
六子说了几句话,等斥候走的时候,六子脸上似是还有喜色,也向楚洛和大长公主处跑来,“大人,好消息,赵将军突然带援军出现,打了巴尔军中一个措手不及,击溃了巴尔的攻势,又乘胜追击,将巴尔击退到了南枣一带,斥候先去北关传信了。听说,赵将军还在和祁帅商议,是否要继续带兵北上,直接在闵洋一带逼退巴尔大军!”
楚洛意外。
早前祁玉是说赵路知的援兵来也不一定能保住宋关,眼下,不仅击溃了巴尔的攻势,还乘胜追击将巴尔击退到了南枣一带?
南枣和闵洋一带……
楚洛印象中似是在何处见过这个名字,忽得,目光僵住,南枣和闵洋一带……百余年前曾是巴尔的天险,后来是因为与临近诸国通商与贸易增多,才逐渐弱化了地位,现在很少还有人能记起南枣和闵洋一带,早前都曾是易守难攻的地方。
对方被击退到南枣?赵路知想率军在闵洋一带直接击退巴尔大军?
楚洛总觉何处不对。
忽然,楚洛眼前微僵,南枣和闵洋就在齐山附近,河流改道前,是通北关的。
齐山后的湖泊结冰,可通过……
楚洛脑海中忽得清明,似是一切都窜了起来,对方的目标是北关!
被击溃,退至南枣和闵洋就是一个绝好的借口,他们是名正言顺从南枣和闵洋借道,其实目标是绕过宋关直接攻取北关!
眼下北关驻军大都驻守在宋关。
楚洛脸色微变,背上都寒透,遭了!
宋关营帐内,赵路知正同祁玉争执,“为何不可乘胜追击!许是就这一次乘胜追击,就可解北关燃眉之急,击退巴尔!”
叶亭风尽量平静,“我们在宋关浴血奋战十余日,若是巴尔这么好对付,怎么会伤亡这么重!”
赵路知轻哼,“那是你们年少,不懂如何带兵!这次是因为老夫出了奇兵,才将对方杀了措手不及,兵贵神速,眼下若是追击,对方根本来不及喘息,眼下再磨蹭下去,待巴尔修整好,又是一番恶战,那才是自讨苦吃!”
“赵老将军……”祁玉刚开口,赵路知已有些不耐烦,“世子!军情再耽误下去,谁来负这个责!”
大帐中都是一怔。
祁玉是驻军主帅,而
此时,赵路知却唤的一声“世子”,是明显对他不满,借这一声“世子”将他和一军主帅区隔开来,也是讽刺他这个主帅是因为是大长公主的缘故。
这已是戳中了祁玉底线。
赵素恼意,“赵老将军慎言!”
赵路知恼道,“军中可还有军规,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副将说话!”
赵素语塞。
祁玉伸手揽住赵素和童贯,沉声道,“我不同意,我觉得有诈,赵老将军,如今还在北关,本帅说了算。”
赵路知气得按住佩刀,“黄口小儿,贪生怕死!不就……”
祁玉凌声,“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呢,我比你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怕死,我只是不想见军中的人白白送死!”
赵路知冷笑道,“好,既然世子不想军中的人送死,老夫带前来增援的驻军追击即可,不用动你一兵一卒。”
一直没有开口的谭源此时才道,“老将军,援军也是归驻军主帅管辖,眼下在北关,是应当听祁玉的。”
“放屁!老夫带自己军中的人,管祁玉何事……”赵路知话音未落,大帐撩起,一道温和声音将他的话打断,“各处驻军都听令于天子,何时起,驻军成了赵老将军自己军中的人?”
大帐中突然安静,是女声……
帐中纷纷转眸看向帘栊处,楚洛正好放下帘栊,帐中目光皆是目瞪口呆,楚洛?
她不是去北关了吗?
怎么回来了?
祁玉、谭源、叶亭风和赵素,童贯几人都似是愣住,方才那句话,从楚洛口中说出,一针见血,赵路知果真拢紧了眉头,冷哼道,“什么时候这大帐中有女子说话的份!胡言乱语,搬弄是非,世子,你是如何治军的!可还要老夫教你?”
祁玉沉声道,“成明殿秉笔侍书,代陛下体察军情,不在本帅管辖范围内。”
秉笔侍书?赵路知才忽得反应过来楚洛的身份,还有楚洛先前那句话的意思。
赵路知也忽得脸色一变,恼羞成怒道,“好!你们几个无知小儿,非要老夫看你们延误军情,错失良机才作罢吗?”
楚洛踱步上前,笃定道,“不能追击,追击才是延误军情。”
“你!”赵路知先前已经算是给文帝面子,才没有直接反驳她,眼下楚洛又撞了上来,赵路知也顾不得那么多,心中早就一口恶气憋住,顿时发泄了出来,“军中之事,要你一个女子来说话!”
祁玉等人愣住。
更愣住的是,楚洛深吸一口气,平静道,“我说的若是对的,为何不可以说话?”
帐中一时鸦雀无声,就连赵路知都愣住。
“六子。”楚洛唤了声。
六子赶紧上前,将手中的地图铺开,赵素上前帮忙。
在折回路上,楚洛便圈住过地图,眼下,都是军中将领,地图铺开,都下意识上前。
楚洛指着其中两处道,“南枣和闵洋百余年前都曾是巴尔的天险,后来是因为与临近诸国通商与贸易增多,才逐渐弱化了地位,现在很少还有人能记起南枣和闵洋一带,但若是翻阅早前的地图和书册,这两处都曾是易守难攻的地方,我替陛下整理书册的时候,刚好整理过,所以有很深印象。前几日我一直在宋关救治伤患,伤患之多,战况惨烈,绝非忽然一个出奇兵就能将对方击溃到南枣,更或者是闵洋一带……”
听她说完,帐中确实都安静下来,都是带兵打仗的将领,一眼便能看出端倪。
楚洛又道,“南枣和闵洋就在齐山附近,很早之前河流在河流改道前,是通北关的,后来河流改道,才彻底弃用。”
祁玉忽然脸色一变,“齐山的湖泊结冰,可以通过人,我和楚洛早前亲眼见过……”
祁玉也似脑海中忽得清明,将一切都窜了起来,凌声道,“对方的目标是北关!假借被击溃,名正言顺退至南枣和闵洋,实际是从南枣和闵洋借道,目标是绕过宋关直接攻取北关!”
众人听得背后一凉。
北关驻军眼下大都在宋关,若真是如此,北关会失手!!
赵路知也不说话了,一脸惊异反复看向地形图。
叶亭风也听明白,“这是陷阱,我们若是乘胜追击,便会跟着他们南辕北辙,北关现有的驻军抵御不了多长时候;但我们若是眼下驰援,还能赶在巴尔前抵达北关!”
祁玉不迟疑,“传令,所以关卡和要塞士兵退回宋关,留一支驻守宋关,其余所有人,立即修整,即可返回北关!”
赵素和童贯应声去做。
赵路知眼下脸上还一阵青一阵白。
临出大帐,楚洛其实腿都是软的,但她还是做到了,至少在旁人跟前,只是出了大帐不远,便觉紧张得缘故,干呕得有些严重。
身后,有人递手帕上前,楚洛接过,稍许,才见得是谭源,“我早前怎么会觉得你是个胆小好欺负的……方才帐中,我很佩服你,我欠你一句道歉……”w,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