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官员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穿行了近一时辰,宫悯站在一座气势不凡的府邸前。
抬头看一眼上面的牌匾,上面只有两个非常简洁的两个字,两个属于风擎大陆的字体——古府。
在异域看到故乡的文字,宫悯丝毫不觉得奇怪。
天下九洲发生的重大事情,每天都要汇聚于此,能看到风擎大陆的字体不足为怪。
两名着官服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朝宫悯行礼道:“宫公子,此事跟天下大比无关,只与你一人有关,请随我二人入府。”
跟他有关的事情?
宫悯心里更疑惑,别过带自己来的官员,跟着二人一起走入府内。
沿途来不及欣赏风景,一直往府邸深处走,终于来到一座僻静别致的小院前,终于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拜见书老!”
宫悯恭恭敬敬地行礼,他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书老。
书老抬书虚扶一下道:“快免礼!你快进去,她在里面,你进去看看她,或许能让她缓过来。”
他/她?宫悯心里更加疑惑。
方想开口问,书老就催促道:“有什么不清楚的,等你进去见过她再说,她等不得。”
见书老如此,宫悯没有多想便走入内,绕过门前的山石屏障,穿过花廊,前面几所精致的屋舍。
走到屋舍前面,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心跳突然加速,怦怦怦……
宫悯在门前停下脚步,迟迟没有掀开厚重的门帘。
深深地吸气,空气里有一种久违的熟悉的味道,强硬的心像是被撞到,人竟忍不住颤栗。
抬起手,手在发抖。
近在咫尺,就是推不开面前这道门。
宫悯在心里提醒自己:“宫悯呀宫悯,你要稳住自己,无论里面是什么情况,你一定要稳住。”
他是她惟一的依靠,在世间上她只能依靠他,也只愿意依靠他,她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无论里面是什么样的情形,他都要平静地接受,不能惊吓到她敏感的心灵。
推开门。
屋舍不大,推开门,熟悉的气息伴着冰冷扑面而来。
宫悯的眼圈红了,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分开了那么长时间,最终他们又能在一起。
关上门,她怕冷。
每走一步,宫悯就提醒自己一件事情。
宫悯,里面的女人为了你,独自承受了所有苦痛和危险,你要让她觉得所有付出都值得,不能让她有一丝丝失望;
宫悯,里面的女人为了你,不顾自身安危,独自面对所有强者,拼上性命也要生下孩子,你要为她感到骄傲自豪;
宫悯,里面的女人为了你,甘愿掩尽一身风华,对你没有任何要求,只求一份平凡安稳的生活,你肩膀上就算有千斤的重担子,就算辜负天下人也要为她卸下一切,满足她的愿望。
宫悯,里面的女人为了你,即便流落异乡,也努力地赶过来跟你相遇。
无论她在这些日子里经历了什么,无论她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无论跟她在一起处境有多么的困难,也永远不能辜负。
宫悯,她在里面等你,不要让她等得太久,心会痛。
走进房屋里面,不用不看,宫悯就知道陌桑在哪里。
推开另一扇门,转过面前画着山水的屏风,里面偌大的空间,他眼里只看得到静静躺在床上的人儿。
从所在的位置走到床前,宫悯觉得耗尽自己的力气,无力地单膝跪在地上,静静地看着熟悉的面庞。
抬起手想抚她的脸,却迟迟没有落在。
他害怕眼前又是一场梦,手落下时,眼前的一切都会碎掉。
“桑儿。”
宫悯哆嗦着发出两个音。
迟疑半晌的手毫不犹豫落下,抓住没有收回被子里的小手。
冰冷的触感让他感觉惊喜也让他感觉到担忧,惊喜一切不是梦,担忧她的身体依然如此的羸弱,不知道还能拥有她多久。
打量一眼房间的布置,他就知道她入住得有多仓促。
房间里别说一应的摆设物件,连一个取暖的炭炉都没有准备,可桑儿却是最怕冷的。
大手紧紧捂着那只小手,想要把自己的热量传递过去。
这回他没有大意,细细探过陌桑的身体,确认她的身体是否真的无恙后,冲着外面喊道:“有人在吗?”
桑儿需要一个炭炉。
宫悯等了一会儿,就听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不等脚步声走近,宫悯就急急道:“房间太冷了,麻烦送一个炭炉进来。”
后面的身影僵了一下,应了一声是便转出去。
宫悯坐坐到床头边,把陌桑抱起来,让她半躺在他怀里,再把被子严严实实地捂好,用自己的体温捂暖怀里偏冷的身体。
那人的动作很快,不到一刻钟就搬了一个烧着炭的炭炉进来,还在上面烧上一壶水。
“宫公子,您还有什么吩咐。”那人悄悄看一眼床上的两人,结果却让她很失望,女子的上半身都埋在男子的怀里,男子的则侧身向内,只看到他挺拔的背影,不过他的背影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宫悯下巴抵着陌桑头顶,头也不回道:“麻烦让人带句话到风擎浮岛,让他们把我房里,两个白色的大箱子送过来。”
宫悯等那人的脚步声走完,脱掉脚上的靴子,整个人半躺在床上,把陌桑冰冷的小脚夹在自己的小腿里,狠不得把全身的热气都传过去。
自从当日一别后,他的心已经有两年多没有如此踏实,那怕只是这样静静抱着她什么也不干,他也觉得他已经把世界掌握在手里,不再有任何顾忌。
看着陌桑的小脸,依然是清瘦,依然那种病态的苍白,双臂不由把她抱得更紧,生怕一松手就会再次失去。
他们成亲才多长时间,却经历了几番生离死别。
这次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放手。
“桑儿,桑儿,桑儿,你知不知道,多少个夜晚,我想你想得心都裂着痛,现在终于可以这样抱着你,那怕你就一直这样地沉睡不醒,我也觉得此生无憾。”
宫悯在陌桑耳边轻轻呢喃,就像羽毛轻轻拂过她的耳边。
陌桑此时是昏迷的,她听不到他的声音,可是熟悉的暖意让她感觉到舒适,反而让她睡得更沉。
是的,在睡梦中她依然本能地贪恋着这份美好,她不愿醒来,生怕醒来一睁开眼睛,面对的又是房间里冰冷的摆设,她害怕那种在陌生环境里醒来的感觉,那种失望能冷到她的骨子里。
暖暖的,不灼热,能驱赶所在有寒冷的温度。
世间只有一个人能给她这种感觉,是她的夫君宫悯,梦里忍不住轻轻唤道:“夫君,夫君,不要走,我冷,桑儿很冷。”
庆幸的是,这种感觉一直没有离开,一直包围着她,也没有人来打扰她的梦,耳边似乎还响起了熟悉的声音,那个熟悉的暖暖的声音在回应她,隐隐约约在说:“好,我不走,不走……夫君抱着你,不会再冷……”
似真似假;
如梦如幻;
若有若无;
时近时远;
缥缈恍惚;
就像有人用一根羽毛在搔她耳朵,痒痒的,可是很惬意。
陌桑努力的倾听,想抓住每一个声音,可是那些声音像天边的浮云,虚无缥缈,飘忽不定,只能牢牢抱紧那团暖意。
宫悯尴尬地看向面前的老人,一脸抱歉道:“前辈,抱歉了,我想桑儿不太想把脉。不过我想她只是睡沉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怀里的小东西,手脚紧紧缠在他身上,根本分不开。
院长不以为然地笑笑,打量一眼面前的男子,虽然姿势不太雅观,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抬眸低眉间都散发出着昭然于红尘上的神韵,每一个眼神都能让世间万事万物失色。
“你就是宫悯?”院长打量完后,客套地问一句。
“晚辈正是宫悯,不知道前辈怎么称呼?”宫悯见对方不见外,他也少了那份尴尬,大大方方地请教。
院长乐呵呵道:“丫头唤我一声上官太爷爷,想来你对我的身份不会太陌生。”
宫悯面上一怔,没想到面前的老人竟然是上官尺素的曾祖父,马上颌首道:“晚辈见过上官太爷爷,眼下不便行大礼,改日再带着桑儿向上官太爷爷赔礼道谦。”
“自己人,不必如此外道。”院长不以为然,看着宫悯轻叹一声道:“无意中离开风擎大陆,眨眼已经三十余春秋,此番欲重回故土,只怕已是物事人非,很多旧相识恐怕都不在世上。”
宫悯愣了一下,含笑道:“上官太爷爷放心,别的不敢说,我们大鸿皇朝,跟您同辈的还是大有人在。”
院长哦了一声后,笑眯眯道:“你跟我说说,都有哪些人在?我不想回去后,连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那种英雄垂暮的感觉真的很美好,希望还有几个能说上话故友在。”
“前辈尽管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宫悯生怕老人家难过,把大鸿皇朝内,还活着过百岁的人物细数了一遍,
当听到龙师还活着时,院长的眼睛一亮,连声叫好道:“如此甚好,回去后我总算还有伴。我那曾孙子如今可好,医术可还行,武学修为是否能自保,取媳妇没有?”
院长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宫悯都一一回答。
看一眼怀中沉睡的陌桑问:“上官太爷爷,桑儿到底伤到哪,你也为她诊治过,为何她还是一直沉睡不醒?”
院长也一脸无奈道:“按理说她早应该醒了,不知道为何迟迟没有醒来。怕是心结所致,不愿意从梦中醒来。”
他的声音刚落,就从外面传来一道玩味的声音:“如果医术没有办法让桑儿从睡梦中醒来,就只有最后一个办法,能把她从睡梦中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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