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待会改错别字。
在等待时,顾青云盯着茶盏中叶子舒展的绿茶,虽说苏东坡有一句名言“从来佳茗似佳人”,但他不怎么懂得品茶。茶水对他而言主要是用来解渴的,想起翰林院那帮同僚,几乎个个对茶有研究,说起茶经来头头是道。
有代沟啊!顾青云只跟着方仁霄喝过几次茶,听他说过泡茶的讲究,相对其他人来说,实在是太浅薄了。
对于谢长亭而言,五万字很多。等顾青云翻完整本书后,谢长亭终于看完了。
“很好看。”谢长亭白皙的脸上涌现出红晕,兴奋地说道,“反正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我只知道很吸引我,想一直看下去,心里痒痒的,恨不得你把全部书都一次性写完。”
顾青云闻言,心下稍松,道:“你不会觉得儿女情长,更适合女子看吗?”他写出来后,简薇更喜欢这篇,表达出喜爱之色。
谢长亭一愣,随即摇摇头:“不会,反正和我心意,我觉得你写的故事很真实,仿佛真的有这么一个故事发生。说实在的,这个故事有原型吗?”
“没有,是我用素材经过整理而成的。”顾青云不得不感叹自己的一个好习惯,每天都会写日记,记录下当天发生的事,和周围发生的事。
自从他开始写话本后,就开始有意识地记录他有意或无意中听过的故事,这对他现在的写作有很大的帮助。
起码他在对话、语言、风俗方面都游刃有余,特别是人物性格的塑造,很是生动。
“我马上让人去印刷出来,先一次性印刷多一点,这样成本可以降低。”谢长亭兴致勃勃地规划着怎么卖书。
反正他这个驸马仪宾不过是一个领干俸的虚职,平时没什么事做,他现在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亲自监督。
“你的书斋还有其他写话本的人吗?”顾青云忙问,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关注过话本的市场。
说起这个,谢长亭的兴致就下降了,道:“因为有一枕黄粱在,倒是吸引不少文人来投稿,他们很多都会模仿你写的故事,可我看了,还是没有那个味道。其中有些是卖得挺好的,可到底和你的书不同,不会形成人人讨论的风潮。”说到最后就有些失落了。
“而且还有其他书肆抢生意,现在各个书肆明争暗斗,除了前面三个最大的书肆看不上话本这点利润,京城的其他书肆都插手进来,现在有四家书肆都有较为书名的作者。”谢长亭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顾青云,“现在好了,你又继续写,肯定行的。”
“那我就放心了。对了,这次的稿费不能和以前那样的分法,要不然我就不写了。”顾青云把自己想了已久的话说出口,“你的书斋要养活一帮人,还要打点关系什么的,所以我和你的分成要降低,我认为二八分是很合适的。”
谢长亭当然不同意。
顾青云据理力争,他知道现在的大多数书肆都是买断话本稿子,根本没有分成之说,只有谢长亭因为惦记着自己的那点救命之恩一直搞特殊。
他现在认为自己还会继续写下去,所以就想把这个事情提早说成。
至于谢长亭的救命之恩,这几年来,他做得已经够多了,逢年过节的节礼极为丰厚,特别是和公主成亲后,今年的重阳节节礼更是让顾青云和简薇暗叹不已,都是吃用的。
送这么厚的节礼,这让他们两口子怎么回礼啊?虽说谢长亭不在乎这个,可他们不能不当回事。而且说句实在话,有谢长亭的身份在,以后他们家遇到麻烦了,他都是一个好的求救对象。
这些年他送的东西早已可以抵消那次救命之恩了。再说了,也许当时他不跳进水,谢长亭可能也会被人救出,毕竟总不会是每个人都见死不救的。
这些年来,顾青云在生活中也遇到过一些事,他讲究待人为善,举手之劳的忙能帮就帮,偶尔也会顺手救下一两个人,可那些人在谢过救命之恩后就再也没有来往,或者当时只是口头上表达谢意,过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同的坏境养出不同的人,相比之下,谢长亭做的这些事就让他升起很大的好感。所以现在再次出版话本,他会觉得很不好意思。
谢长亭最终没能拗过他,论起说服人的口才,他甘拜下风,只能答应了。
见他答应了,顾青云呼出一口气,只觉得心胸开阔起来,了却一桩心事。一直以来,谢长亭对他的好,都让他有一种占便宜的感觉,现在好了,他觉得两人可以平等地交往了。
等到将近中午,顾青云想和谢长亭告别。
“这么久没见面,你就这么急着回家吃?我请你去楼外楼吃饭,那里的清蒸鱼非常好吃,又鲜又嫩!我记得你很喜欢吃的。”谢长亭颇为幽怨地看着他。
顾青云打了个冷颤,摇头道:“不好,我都答应儿子回去吃饭了,昨天他做了几件好事,我说过要陪他一起吃饭的。而且难得一次休沐日,不想在外面吃,我这段时间在翰林院,中午老是吃店里的,现在觉得很腻。”就好像现代吃多了快餐一样,还是觉得家里的饭菜好吃。
虽说古代的饭菜绿色无污染无公害,可饭店那里做菜都不怎么舍得放油,味道一般。至于大酒楼,虽说饭菜做得很好吃,可那个价格也很令人感动,一个月吃一次就罢了,天天吃荷包都受不了。
这段时间,他最大的烦恼就是花在交际方面的费用太多了,不是这个同年的生辰,就是他儿子或女儿的满月礼、周岁礼等等,花样繁多,都需要送礼,让他头疼不已。
只觉得中进士前的那种只用专心读书的氛围没有了,以前最多参加几次文会,常叫的朋友就是这几个,现在是很多关系都需要维护,偶尔要回请别人吃饭,三个人一顿饭就吃了半两到一两的银子,这已经是乡下农家几个月的纯收入了。
难怪人家说京城居,大不易。幸亏他有自己的房子,不用交房租,相比之下会好过一点。
见顾青云这么说,谢长亭虽然很失望,但一想到是要陪小石头,就按下失望,不再劝说了。
两天刚起身准备下楼,就看到谢长亭的贴身小厮进来和他耳语两句话。
立即的,谢长亭的脸上就露出笑容,只见他满面春风地说道:“公主找我,我回府去了,你慢走。放心,话本的事我会安排好的。”
顾青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拿起一叠话本就迅速地跑出去,那急切的样子,和刚才失望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亏他刚才还取笑自己离不开家,那他现在这副模样不是自打脸?公主一个召唤,他就兴冲冲地跑回去了。
幸亏刚才没和他一起出去吃饭,否则肯定是吃到一半就扔下他不管。
话本的事办好了,顾青云就下到一楼,准备看看现在有什么新鲜的话本,最近简薇很无聊,他还可以顺便买几本回去让她开心一下。
他扫视一眼书店,现在是中午了,还有不少人在看书,或站在书架前,或坐在后面的长椅上,气氛还算是安静。
不过最多人的还是在话本这一个书架,大家看得如痴如醉,还不时有人发出“嘿嘿”的笑声。
他同样站在话本的书架面前,只见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话本,有手抄本,有出版本,质量有好有坏。他特意注意了下,发现自己写的三本长篇话本还在销售中,旁边还有一名富商模样的中年人在聚精会神地看,他的旁边还有两个少年也在看自己的书。
顾青云有些赧然,又有些骄傲。自己的话本能吸引到别人,那是再说不过了,颇有成就感。
以前他除了交稿子给谢长亭,很少会来书斋这里,即使来了,也很少关注话本关注情况。当时他的全部心思几乎都放在科举上。
带着一种新鲜感,正当他在挑拣话本时,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传入自己的耳里。
“谢掌柜,一枕黄粱先生有新话本了吗?”
顾青云心里一震,就抬眼朝柜台望去。
“现在还没有新话本,黄粱先生还在写。”谢掌柜笑得满是歉意,嘴里吐出已经说过无数次的答案,“如果先生写好,我们会立刻和他联系,马上印刷出版。”
“又没有!怎么那么久啊?”来人很是失望,骂道,“你们就不能催紧一点吗?”
顾青云仔细看了来人一眼,只见是一名十七八岁的、身穿青衫的年轻学子,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位同样衣服的小胖子,衣服的料子极好,算算今天是休沐日,顾青云估摸着两人都是国子监的学生。
此时两人脸上都不由得露出失望之色。
“黄粱先生两年时间写了一百二十万字,现在歇一会是正常的。不过咱们书斋还有君子玉写的《张贤出海冒险传奇》,也是同等类型的,如果不喜欢的话,两位少爷,咱们这里还有其他修仙记,都是和黄粱先生写同一类型的。”谢掌柜很是熟练地说出其他推荐。
“算了。”小胖子无精打采地踢踢脚,嘟囔道,“那些都看过了,都看不下去,我一点都不喜欢!哼,想仿写都不写好点,写不出黄粱
先生的韵味。”
谢掌柜只能温和地笑笑。
“掌柜,要不你干脆把黄粱先生的住处告诉我,我去催他,这样一定很快的。”年轻学子眨眨眼,快速地出了一个主意。
谢掌柜哭笑不得,道:“黄少爷,这可不行,除了咱们店主,连老朽都不知道黄粱先生的住所和真实姓名、容貌,实在是无能为力。”话说得非常诚恳。
黄姓少年一听就更为沮丧了,咕哝道:“谢长亭那个家伙,指望他开口告诉我,还不如指望我偷偷跟踪他,自己发现比较靠谱。”以前的谢长亭就混不吝了,身后还跟着一群喜欢上他容貌的纨绔,加上毕竟是一名伯爷的儿子,总要顾虑点面子,不好用强的。
现在就更不必说了,都成为驸马了。虽说没有实职和权力,可到底是皇亲国戚,安乐公主的名头还是很大的,很受皇帝宠爱。
现在的公主可不像前朝末年的公主,只能嫁给平民或低级官吏的儿子,依靠太监来选取驸马,成亲后想和驸马见面都得贿赂公主府的嬷嬷,一个月只能见几次面,活得还没有一个低级官吏的女儿好。
本朝的公主就自由多了,可以经常举办诗会文会等各种宴会,有皇帝那里吃得开的话,就会很受欢迎。比起悲惨的前朝公主,本朝公主处境实在是好太多了。
他们现在可不敢得罪谢长亭,连以前偷偷取的诨名“兔爷儿”也不敢私底下叫了。
顾青云发现,在他旁边一起翻书的人也跟着鼓噪起来,纷纷表示发表自己的言论。
“我觉得君子玉写的不错啊,这是另一种风格,我能看得下去。现在没有黄粱先生的话本,有他的也不错,否则我该如何度过这慢慢长夜?”
“我和黄公子一样的想法,还是一枕黄粱的话本好看,好像里面的人物真的存在一样,冒险内容写得又惊险又刺激。”
“对,我特别喜欢看他写的冒险记,尤其是发现宝藏的时候,特别刺激!”有人兴奋地加进来,“如果我是主角就好了,可以得到这么多宝物,还有美女相伴,还可以和海盗打架!哈哈,每次消灭海盗都有一堆宝物,真好。”
“在下倒是喜欢修仙记,如果真的有修仙门派就好了,在下肯定去求仙。”有人一脸憧憬,“多辛苦都不怕!”
“嘿,你傻啊,真有的话黄粱先生早就不写话本了,直接去修仙得了。”有人讽刺道,“明明在首页就注明是虚构的,偏偏还幻想有修仙门派,你想太多了!”
……
很快的,书斋里就响起了大家剧烈的争辩声,各有各的喜好,从话本到主角,从女主角到配角……各有一群簇拥,连本来冷眼旁观的顾三元都忍不住加进去,浑然不觉顾青云在后面看着。
众人说到最后,声音大到那些在长桌上读书的人都不耐烦了,频频看向这边。
谢掌柜叫了几次,大家才慢慢地安静下来,只是刚才安静的气氛荡然无存。
一位老人把这场争吵从头看到尾,他狠狠地盯了几眼身穿长衫的读书人,甩袖而出,嘴里则怒道:“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黄姓少年正和人争赢了,心里跟打了胜仗一般,正得意呢,听到这话就撇撇嘴:“老古董,看看话本怎么了?小爷就不信他年轻的时候没偷偷看过!”
他身边的小胖子连忙附和。
顾青云好不容易选了基本流行的话本,他拿到柜台结账,问道:“每次都会引发争论吗?”
谢掌柜认识他,知道这是主人的好友,偶尔会来买书,就按照惯例给了他一个最低的价格,一边答道:“现在还算是好的,黄粱先生话本连载的时候,每个月新的话本出来时,每次都有一大帮的人在等候,每次都会争得面红耳赤,有一次甚至打起来。现在还好点,热度已经比以前降低很多了。”
顾青云点点头,付钱后,让顾三元拿着,两人就回去了。
一个月后,顾青云正在院子里散步消食的时候,方子茗兴奋地走进来,叫道:“青云,一枕黄粱出新话本了,你看!”
顾青云无语,方子茗一直都向他推销自己的话本,这让他很是无奈和尴尬,每次一说到这个话题就想避开。
此时他就有逃避的冲动了。
“终于出了?”顾青云接过来看,果然是自己写的《将军传奇》,他想不到好名字,干脆就随便想一个作为文名。
为此谢长亭还很不满,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可他自己同样也想不出好名字。
“你看,你看!我的打赌赢了,我就知道,一枕黄粱肯定不会封笔的,肯定会继续写的。”方子茗很高兴,他认为是自己的推荐才让顾青云把一枕黄粱的三篇话本给看完了。
这很有成就感。
顾青云见他高兴的模样,头又隐隐作痛了。他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可一想到以后子茗知道自己的马甲就是一枕黄粱,到时的表现……
难道是友尽的节奏?
“新话本写得如何?”顾青云随手翻阅,不错,纸张的质量还行。
“挺好看的,笔力比之前更好了,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人物的性格。”方子茗早就一睹为快。
“不明白你怎么喜欢看话本。”顾青云百思不得其解,方子茗这种人不是应该一直读正经书的吗?怎么会有喜欢看话本这种不高大上的爱好?
“你不懂,儿时父亲老是把我关在书房里读书,我心里苦闷得很,有一次无意中看到一篇话本,突然觉得被关在书房的日子再也不无聊了,从此就喜欢上了。”方子茗终于说出自己的理由,感慨道,“看了这么多年,我还是觉得一枕黄粱的书写得最好,里面的情节曲折动人,合情合理,可以自圆其说。而且他书上的主角很合我心意,都讲究有付出才有收获,没有其他人写的那种不劳而获就能获得成功的主角。”
“一转眼就七八年了,我希望一枕黄粱能一直写下去。”方子茗感叹道,“把这本还我,你自己去买。”
“我先回去了,娘子还在家里等着我,她都快生了,我可不敢离开太久。”说完就快步走出去。
顾青云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目瞪口呆。
所以说,方子茗这次来,就是为了和自己说这几句话?不知为何,顾青云觉得浑身发冷,脑子里闪过一幕幕当他暴露身份时的悲惨景象。
时间一如既往地流逝,一转眼,就到了年底,他已经上班三个月。
顾青云在翰林院适应得还不错,自己已经可以帮忙做事了,就是一次都没见过皇帝,颇为遗憾。
只是后来想想,自己没有强烈的进取心,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自己还需要继续积累,以后即使见到了皇帝,也不会沭。
现在他有空就借藏书楼的书看,认真学习国家的规章制度,还有一些治国之策。不过他的重点还是放在算学书上,打算按照时间顺序把到目前为止的算学书都看一遍,这样才知道自己该如何写书,看的书中是否有所错误等。
这是公事上的,秉持着寡言少语、谨慎的性格,他目前没遭到传说中的陷害,倒是慢慢和同僚们混熟了。当然,也只是混熟而已。
至于家事,顾青云已经打听好附近一家私塾,这是一名举人开的,离家不远,教得好,打算过年就把儿子送过去,过年他就四岁了,可以开始启蒙。
至于简薇,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临近产期,产婆说就是这几天。
现在是过年的时候,即使大家再高兴,注意力还是放在她身上。原先大家都以为会在除夕前生,没想到都过了除夕了,孩子还没出世。
这都迟了几天了!大家都着急不已,要不是大夫说还不着急,还不到瓜熟蒂落的时候,让他们安心等待,否则他们早就急得团团转了。
相比起顾青云等人的急切,简薇却不慌不忙,按照自己的作息来休息,还抽空安慰上火的顾青云。
顾青云能不急吗?夏氏十二月二十日就诞下一双孩儿,都是女儿。方子茗高兴不已,在他面前动不动就走神傻笑,俊美洒脱的形象荡然无存。
顾青云虽然很高兴,可自己的妻子迟迟没生,心里还是很着急的。
终于,大概是知道了大家都在等待,大年初三,简薇终于要生产了。
众人刚松了一口气,心就提起来。
所幸,大概是第二胎,简薇生得比较快,傍晚的时候就生下来了,比生小石头的时候快多了。
这次还是儿子。
顾青云这次表现得比上次好,起码没有再哭,就是非常紧张。等二儿子出来时,大冷天的,他大汗淋漓。
看到二儿子的模样,顾青云再次考虑这个问题:自己要把整个儿子过继给方家吗?
虽然说老师早就说过不需要,可他总觉得不好意思,自己占有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