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眯起眼睛,站起身,缓缓的走到高台阶前,低头望向杨彪。
台阶下的杨彪怡然不惧,也是仰头看向刘琦。
杨彪虽然被罢免了三公之位,但刘琦终究还是给他留了颜面,保留了他的爵位,同时迁为左中郎将。
但很显然,这并没有压低他的气焰。
就这么相互对视了许久,却见刘琦露出了一丝笑容。
“杨爱卿此言,朕不太明白?什么是祸害?什么是贻害无穷?谁是祸害?又要贻害谁了?”
杨彪拱手道:“陛下难道忘了,这天下想要反对我大汉朝,想要反对陛下的人,还有很多,这些人无时无刻不在针对陛下,恨不能日日夜夜的去找陛下的短处,借以打击陛下的威望……如今袁绍和曹操在河北拥立伪帝,江东孙坚左右摇摆不定,天下一分为二,却还不是陛下一人可以独掌乾坤的时候。”
刘琦恍然地‘哦’了一声,道:“如此说来,朕若是施行改革,那就是会被天下所不容了?”
杨彪的面容很是淡然:“陛下乃是真命天子,焉能为全天下所不容?只是有些事情,欲速则不达,只怕是改革未定,朝堂就先不宁了。”
“哎呦呦,好严重呀……那依杨爱卿的意思,朕该如何行事?”
杨彪双手持笏板,鞠躬言道:“眼下我大汉百废待兴,外有强敌,当先内修德政,外整军备,以抗袁绍,内外相合,稳扎稳打,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如何内修德政,外整军备?”
杨彪郑重地道:“自董卓以来,天下诸雄逐鹿,祸乱朝纲,朝纲不振,民不聊生,我大汉以士人为基,历朝历代,唯有习经之士,方有安邦定国之才,然而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乱,各州士人流离,漂泊不定,一心报效国家的学子,报国无门,空耗才学于泉林之间,这实在是一件让人悲哀的事。”
刘琦微笑着看杨彪:“朕实行科举,不就是为了让这些空老于林泉之士的才能不被埋没,让他们通过朝廷的恩科,争相竞选,则其优者为朝廷录用,如此岂不甚好?”
杨彪道:“陛下此法,虽重才学,却不重德行,我汉朝以孝治天下,陛下高居朝堂之中,不知各地人才在当地的德行如何,唯有当地官员,通过考察方能知晓此人品性如何。”
刘琦微笑道:“当地的官吏,看的就一定准吗?”
“地方官治政于当地,不似陛下远在京城,自然看的是准的。”
“那要是当地郡守,本就是十恶不赦,无父无君之辈呢?袁绍四世三公出身,名满天下,被他一系所举荐的人才不计其数,可如今,那些人全都追随袁绍背反朝廷,另拥伪帝,那这些人当初又是怎么被筛选出来的?”
刘琦顿了顿后,轻声道:“地方郡守都瞎了是么?”
杨彪被刘琦这么一举例,顿时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复。
刘琦环视在场诸人,道:“依照朕看来,天下大忠似奸,大伪似忠者,不计其数,袁绍不反之时,谁知他是反贼?董卓替朝廷戍边之时,谁知他是叛逆?张角当年祸起之前,太平教治病救疾,在民间为千万人所追捧,便是地方官吏也多有敬太平教者,谁知他会祸乱天下?刘焉汉室宗亲,备受尊崇,谁知道他也是反贼?”
说罢,刘琦冷冷地环视大殿中的一众人道:“便是你们这些人之中,谁知道哪个心中此刻不是在咒骂着朕呢?”
刘琦的目光犀利来回巡视,在场中人与刘琦目光对视上的人,很多都是下意识的将头低了下去。
“税政,科举的事情,就这么定了!”刘琦果断地下达了最后的决定。
“陛下!”
随着一声高呼,侍郎耿纪站出来,大声呼道:“陛下万万不可啊!选吏事关天下士子命运,也事关朝廷前程!当今天下,各个经学门家子弟所学的经学门类各不相同,且不说古文经或是今文学的派别之分,单是学今文经者,便有专门研习各家《易》者,更有研读《诗》者,亦有专攻读《孝经》者……且说《易》者,就分施、孟、梁诸家,《孝经》更是由韦、王诸多夫子多代编释,研于四海,分枝繁多,各州各地所学经血派别不同,各有所长,又如何能用几次考试而定优劣?这出题的博士若是倾向于一家之言,所出题目皆为此家,岂不是排斥了其余各学派诸子,实在是大大的不公平啊!”
刘琦紧紧地盯着耿纪,脸上露出了淡然地微笑。
“耿爱卿此言,颇有些道理呀。”
“陛下三思。”
“其实,耿爱卿所谏之事,朕也算做好了准备……朕有一个可以让各家学术齐放,百家争鸣的方法,学派多,不怕!大家还是不要扫蔽自珍,把好东西都拿出来,彼此互相借鉴,这样就不怕偏科是吧?”
“这,这?”
便见刘琦开始在原地来回走动,一边走一边笑道:“其实这八年以来,朕在荆州,一直秘密命人研究两样东西,一是改进蔡侯纸的制作程序,二是研制雕版印刷……我大汉朝的造纸之术虽有,但眼下还未大面普及,不过经过近十年的研究和不断改良,如今荆州工坊针对蔡侯纸的制作,已经有了一套整体的规划和较为先进的流程,可以在各地建工坊了。”
在场众人闻言都楞了。
蔡侯纸也就罢了?
雕版印刷是怎么回事?
刘琦微笑着看向众人,笑道:“朕已经开始命人,在雒阳城中设立纸张和雕版印刷工坊,而且这两项技术,朕不会藏私,必将广布于天下,不但不由官府垄断,还会无偿的将这技术将广布民间,当然了,诸位的家族若是对造纸和印刷业有兴趣,朕会命人将这些技术先传授于诸位的本家,让诸位本家能够先赚取第一桶金,然后再在天下广为推广……朕对得起你们吧?”
杨彪的心中猛然涌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看刘琦的意思,他似乎在进入荆州之后,就开始派人针对造纸和什么雕版印刷进行研究改良,但却一直没有广布天下,而是暗中藏在手中。
直到今日,他上位登基,才终于亮出了他这准备多年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藏掖了近十年,直到今日才拿出来?
如果真的是有利于天下的东西,他又为什么要藏这么久?
刘琦笑道:“这改革的事情,咱们且不着急论定,这造纸和雕版印刷的工坊很快就会建成,回头我会派人请诸位爱卿去参观一下,待参观完之后,适才耿侍郎所言的科举弊端,就会一举解决,而咱们的大汉朝,也会由此埋入一個全盛崭新的时代,到时候咱们举国欢呼,君臣同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