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镛非常惋惜的看着不远处率兵与己方厮杀的甘宁,心中不知不觉间,居然升起了惋惜之情。
可惜这样既有勇武又有将才的年轻俊杰,却是没有走上正道,反倒是成了益州的叛逆。
两方的士兵在不停的交锋,虽然甘宁麾下的直属兵将只有三千,但严镛手下的兵士毕竟才刚刚才在江关上经历一场生死大战,很多士兵不但体力耗尽,且还受了伤,而夺下关隘的心理压力也伴随着每一个人,让他们倍感焦虑。
论及战力,江关的士兵们绝对不可能比甘宁麾下这些士卒的战力低,但论及战意,眼下两军就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了。
更何况后方还会有荆州军的士兵随时赶上来,一旦荆州军赶到和甘宁手下的士兵两面夹击,则这些江关的士兵则是再无生路。
与此同时,刘琦和太史慈率领水军从水道突破了浮门,并冲进了关内的平原之内。
江关城头上已经被黄忠扫平,严镛败逃,关内的形势对于刘琦来说已经等同于尽在掌握之内,完全不必过分担忧。
于是,他留下魏延等人在江关内辅佐黄忠继续稳固城池,刘琦则是和太史慈率兵从江关西面而出,去追赶严镛。
行军的路上,太史慈一边催促行军,一边问刘琦:“府君,追击严镛,府君是要死的要活的?”
这番话可谓是问的相当有水平,也说明了太史慈的心思稠密和思想之远。
严镛的弟弟是严颜,严颜目下和贾龙合兵在汉中,都属于是刘琦的附庸,严镛虽然因为这一点与严颜断绝了关系,但就严颜的心理层面来说,他可未必会舍弃与严镛的关系。
所以,眼下严镛的存在与否,就显得极其微妙了。
刘琦若是杀了严镛,在严颜那边势必无法解释,就算是能解释的清,也容易在彼此间留下隔阂,毕竟严颜和贾龙在汉中,都有一定的自主权,并不完全算是山阳刘氏的部下,他现在若是与严颜之间产生了间隙,一旦日后贾龙有脱离荆州军在蜀中自立的意思,那严颜作为贾龙的副手,在这当中就会起到极为巨大的作用。
所以就目下的形势而言,刘琦多少要顾虑到一些严颜的感受。
若是不杀严镛,那就存在着活捉和放走两条路。
可活捉严镛,万一严镛不降,怎么办?
当众斩杀,那和一开始在战场上将他杀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但严镛若是不降,而刘琦又不杀他,将他送往严颜那里……
且先不说严颜能不能处理好这当中的关系,单凭此一举,便不利于刘琦日后在三军将士中立威。
经过一番思量之后,刘琦最终下定了决心……
“还是把他放走吧。”刘琦一边甩动马鞭子,一边对太史慈吩咐道。
太史慈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意外,很是欣然的接受了刘琦的吩咐。
“府君放心,慈知晓当如何做了。”
很快,一行兵马便赶到了江关之西与白底城之间的山坡处,正遇见甘宁等一众益州叛兵正在与严镛激烈的厮杀。
刘琦稍稍一琢磨,便想通了当中的关键。
应该是严镛想要去往白帝城固守,然后在这里遇见了甘宁一众,故而双方厮杀。
刘琦没有让手下人火速进攻,而是吩咐太史慈:“命令三军将士多点火把,先行去往通往白帝城的道路上阻断严镛去往白帝城的通路,然后命将士们大声呼喝……‘江关已归王室,降者不杀。’”
太史慈遂领命而去。
后方荆州军的到来,自然是引起了严镛和甘宁等一众的注意力,双方的表现此刻大不一样。
甘宁,沈弥,娄发一众甚是欣喜,荆州军一到,则代表着严镛的军势将彻底崩溃,只要两方夹击,将士用命,尽歼其众,并取严镛首级绝非难事。
而严镛与其麾下的兵将,此刻的心情则是尽皆跌落谷底。
敌军两面夹击,己方的生路何存?
严镛痛定思痛,很快就下定了决心,招呼过了别部司马吩咐道:“眼下荆州军至,形势颇危机,眼下无出路,当传令三军,一会待彼与甘宁一众夹击我等之时,速令将士奔西北杀出一条血路,能保住多少将士去白帝城,便保住多少将士去白帝城……”
说到这的时候,严镛的面色突然一白,喉头一阵发甜,他低下头,猛烈的咳嗽了一阵,鲜血顺着他的嘴唇,流淌在手掌心内,那一抹鲜红让人心悸,让人心惧。
“都尉!”江关军中的别部司马急忙大吼一声,急忙驾马上前扶住他。
但严镛只是很随意的摆了摆手,然后气喘吁吁地对那别部司马道:“无需若此,老夫无事,火速鼓角,集结军士,谨防荆州军来袭……”
但是严镛的想法错了,荆州军的将士并没有和甘宁宇一起发动攻击,他们只是集结起来,排列在严镛等一众益州将士去往白帝城的道路上,然后一同齐声高呼,声音之响亮,几乎可遍布整个江关。
‘江关已归王室,降者不杀。’
‘江关已归王室,降者不杀。’
不甚整齐但却巨大的声响顷刻间便传遍旷野,落在了每一个人益州兵的耳膜中,犹如清晨中古刹内的荡钟声一样,撞击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江关丢了!
江关丢了!
本就是无甚战意的益州军,在这些呐喊声下,更加没有继续与敌军拼杀的意思,他们现在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快点逃离这个地方,快点远离这片已经不属于己方的险地。
终于,益州军中,开始出现了逃兵,他们再也顶不住心中的压力,开始四下奔逃,远离战场,不再继续与甘宁军拼杀。
“都不许走!不许走!”
江关军中的军侯,屯长等人开始竭尽全力去约束自己麾下的士卒,但可惜他们的努力是杯水车薪,此刻长官们的吼叫声在士兵们听来和鸟语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现在想的,只是逃离,逃离,逃离……
“都尉,我们去往白帝的路,被荆州军堵死了!”别部司马悔恨的声音传了过来。
严镛重重的又咳嗽了几声,他虚弱的叹了口,咬牙道:“刘伯瑜,你这是把老夫往死路上逼啊!”
“都尉,咱们走吧,弃了江关去巴郡吧,眼下江关已失,白帝城也去不了,再迁延下去,将士们恐无一人生还!”
严镛却是固执的摇了摇头,怒道:“不行!江关是益州人的,若是丢了江关,益州东面的门户大开,从今往后荆州人想要入蜀,随时都可以顺江直入巴郡腹地,江关绝不可弃、绝不可丢……老夫要去白帝城,去白……”
还没等说完,却见那名别部司马已经是一把揪住虚弱的严镛,向着自己的战马上一放,道:“都尉,得罪了!”
“将士们,随我杀!往西面去巴郡!到了巴郡,咱们便是逃出生天了!”
这一道军令终于算是把江关将士的心再一次的凝聚在了一起。
若是再如严镛这样的固守在此,或是非要去被荆州人断了通路的白帝城而走,怕是在场的这些益州军将士,无一人可以生还。
就这样,虚弱的严镛被手下们强行带走奔往西面,他的眼眸中含着泪水,却偏偏无法喊出声音。
甘宁纵马眼见以严镛为首的益州兵向着西面抢路而走,满面都是畅快之色。
他高举长柄战刀,高声道:“儿郎们!严镛撤了!老贼跑了!儿郎们随我追!斩掉老贼首级,我等便可扬名蜀中了!”
听了甘宁的吼叫声,其麾下士兵们纷纷高举手中军械,兴奋的高声呼喝。
紧接着,便见他们开始转向,奔着严镛逃跑的路线冲去。
还没等冲出多远,便见一支精锐的骑兵从侧面快速奔驰而来,拦在了甘宁等人的面前。
太史慈奉刘琦之命,前来阻拦甘宁。
“某乃刘府君帐下校尉太史慈,奉名前来迎接诸位入荆州,敢问哪一位是甘郡丞,可否一见?”
太史慈让麾下的骑兵在场间站定,然后便着他们一同喊话,邀请甘宁出列。
不多时……
却见那支队伍分开,一名身着花里胡哨,打马时有铃铛脆响的人奔驰了出来,在太史慈军和己方军马中间的阔野上,往来匹马纵横了一圈之后,方才勒马站定。
“某便是蜀人甘宁!”
太史慈恍然的看了看来者,心下暗自揣摩了起来。
这家伙看起来年轻,但行事却颇乖张……适才那在场中跑马一圈的举动,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任何意义,分明就是嘚瑟。
他一夹马腹,打马来场间,遥遥地冲着甘宁一拱手,道:“甘郡丞,还请随我去见刘府君。”
甘宁虽然乖张,但此刻也知晓谁才是他的养命之主,呵呵笑道:“固所愿尔,还请稍后,待某去寻某那两名同伴来,一同面见府君才是。”
太史慈见状,心下暗暗点头。
不管他能不能嘚瑟,但在面见新饭主的时候,还能不忘同伴,多少还是有些义气的。
难怪此人行事乖张,却也能得到这数千人的拥戴,终归还是有他的道理的。
“好,还请甘兄速去,稍后某引荐你等去见府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