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一根刺
苏佳想到那些将来价值百万甚至千万的古董字画。
如果她能得到那些东西,现在心里也就不会这么恐惧这么灰暗了。
她想到接下来苏若光鲜亮丽的生活，想到袁家一家以后矜贵优雅高高在上的生活，而她跟她妈可能一无所有,她还可能会落得跟前世一样的下场就不寒而栗。
她绝对不想再过一遍那样的生活。
可是她再恐惧也还没有失去理智。
因为她知道袁成杨也不过就是这么一说，可能想的就是拿几十块钱打发自己,若自己真开口问他那些古董字画,不仅要不到，还会让袁成杨和袁家人都对她心生警惕,怀疑她当初喜欢袁成杨的初衷......毕竟现在外面可还没有人知道袁家有那些东西。
她再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我不需要什么......你放心，这件事我也会主动跟我爸和我妈那边说的,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
说着她就扶着柜子慢慢站起了身,走了两步就到门口。
不过她手扶上了门把却又没开门，就那样握着门把手好一会儿又道,“成杨哥,阿若她回来了。她参加高考,以青大建筑与艺术学院的第一名考回了青大......这也是让我下定决心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
“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放不下她,你心里也只有她......其实我也觉得对不起她，上大学好像是偷了她的大学，你,本来也是她的,你们那么相爱,但她在乡下吃苦,我却要跟你结婚。”
“她没有回来的时候我还能自欺欺人的过下去,但她现在回来了,我还有什么脸再赖在你身边？”
“你放心,阿若那里，我们的事我会跟她解释清楚的，不会让她对你有什么误会，我会跟她说，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太喜欢你，所以趁你生病的时候忍不住才发生了误会，但实际什么也没发生，是我骗了你和袁伯父舒姨，然后逼你为我负责的。”
“希望......以后你能好好的跟阿若在一起，这样我心里也就不会那么愧疚了。”
说完她终于拉开了门走了出去。
苏佳自认很完美的表演了一出然后离场。
可后面的袁成杨不仅没被她给煽动住......其实还真煽动了，他手按在桌上，好险没气得直接拿起桌上的茶杯往她身上砸。
只不过是一贯的教养让他按捺住了而已。
这女人是知道他们两人婚事不成，就想来挑拨他去找阿若的麻烦吗？
阿若结婚了。
还是军婚，还有个儿子，她祝他“以后能好好的跟阿若在一起”？
以前阿若总说她那个继母和苏佳装模作样，眼皮子浅还一肚子坏水，他还只当她是个任性的孩子哄......他现在真的发现，其实是阿若一针见血了......
袁成杨真的被恶心得够呛。
还什么婚约，就算是她不提，也不可能继续下去的。
*****
从周三到周五，苏若和苏佳那边都各有一番动静，舒越兰这边也不平静。
她在考虑要不要将苏若回来的消息告诉苏建州。
苏若的母亲还有东西在苏建州那里，所以苏若肯定是要再见苏建州的，只是这件事却也不好太过莽撞，不然被林婉华母女知道，怕又是一场波折。
另外还有儿子和苏佳的婚约......舒越兰反复思考了这事，越发觉得林婉华和苏佳很可疑，这门婚事不能结。
可她也知道，如果这门婚事是苏佳处心积虑的算计来的，再看她这几年的行事，以林婉华和苏佳的性格，还有她那个舅舅，想要轻易解除这门婚事怕是不易。
除非能真的抓到林婉华和苏佳做了什么坏事的把柄。
舒越兰因为权衡着这些，所以这几天就一直没有直接打电话给苏建州。
还是想清楚回头再问问阿若再说。
这晚她下了班回家。
已经有些晚，推开门屋里很黑。
她以为丈夫和儿子都还没回来，随手开了灯，不想一转头就看到客厅沙发上竟然不声不响地坐了一个人。
是儿子袁成杨。
舒越兰吓了一跳。
她道：“成杨，你怎么不开灯，坐在这里做什么？”
不声不响杵在那，吓死个人了。
袁成杨抬头就看到他妈一脸忧虑的样子。
他倒不是在扮着颓废。
而是苏佳离开也没多久，他就坐在沙发上想着事情，想着想着就忘了开灯了......
他心里郁结烦闷，这会儿看着他妈的样子倒是不知为何生出些好笑的情绪，但想笑那胸中却又一股钝痛传来。
他知道他妈最近因为阿若的回来一直在担心着自己，还怕他做出什么冲动之事......
他伸手拿了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茶......冻的。
放下茶杯，他道：“没事，刚刚苏佳过来了，她跟我说了一些话，我就在想着这些事，所以忘记开灯了。”
舒越兰皱了皱眉，道：“苏佳？她跟你说了什么？”
袁成杨站起了身，语气略带了些讥诮和凉薄道：“她知道阿若回来了，跟我说要把我还给阿若，让我以后跟苏若好好过，这样她也就不愧疚了，所以要跟我解除婚约。”
舒越兰：......
她脸上浮出一层薄怒。
饶是她很有修养，心里也忍不住骂了句“贱人”。
袁成杨看见他妈的怒气，自嘲地笑了一下，道：“妈，我见见阿若吧......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只是我不想让一个女人把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我想见见阿若，还想知道当年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舒越兰上次只告诉了袁成杨苏若回来的事。
却没告诉他苏若当年下乡苏建州两边欺瞒，还有她心里对林婉华母女怀疑的事。
怕他受不了做出什么莽撞之事。
可这时苏佳都上门了，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这事迟早都得撕破。
她就把苏若的话跟袁成杨说了，接着道：“成杨，你苏叔叔能做出和阿若断绝关系，还欺瞒我们说是阿若主动断绝的，妈相信这事肯定少不了林婉华和苏佳的手笔，甚至当年阿若下乡，妈都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内情，毕竟那林婉华的大哥那时在南城可是一呼百应......踩着多少人家庭的眼泪和痛苦上去的。”
“阿若妈妈早就去世了，怎么那些旧事就突然被人翻出来了？妈这几天越想越不对，怀疑那一切都说不定是林婉华母女在背后做的手脚，目的就是为了阿若的大学名额，甚至......你。”
“所以成杨，你的婚约是一定要解除的。我会打电话给你苏叔叔，让他过来省城......至于阿若，成杨，等这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了，你也确认自己能如常待她，再见她吧......不要再给她增添新的波折了。”
想到这一切如果都是林婉华母女设计的，想到当年阿若一个小姑娘那样下乡......只是想一想舒越兰全身都忍不住发冷。
袁成杨也愣住了。
他是怀疑自己是被苏佳设计了。
却没想过阿若当年下乡也是被人给设计了。
但有些事情，不怀疑也就罢了，一旦开启了怀疑的口子，并且发现跟事实真相非常契合的时候，那口子就只会越撕越大。
他脸色铁青，指骨都差点捏断。
他咬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知道，妈，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不管怎么样，他跟阿若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五年，再沸腾的情绪和痛苦也都已经凝固了下来，虽然可能更痛，但却不会让人失去理智。
但仇恨凝固了，却只会更尖锐。
他冷笑道：“也亏得她们这么多年在我们面前还总是以恩人自居。”
*****
舒越兰让儿子去做饭，自己就直接打了一个电话给苏建州。
既然苏佳已经知道阿若已经回来，她也没有犹豫的必要了。
苏家的电话在苏建州的书房。
但不巧的是舒越兰打过的时候林婉华正在书房收拾东西，而苏建州却不在房间之内。
所以电话是林婉华接的。
林婉华听到舒越兰的声音很热情，道：“咦，越兰吗？你怎么打电话过来了？是佳佳有什么事吗？”
林婉华很热情，但舒越兰却不想跟她废话，直接道：“老苏在吗？我有几句话要跟他说，请他接电话吧。”
一句也没答林婉华的话。
林婉华有些难堪。
不过舒越兰一向如此。
两家虽然是亲家，关系也亲厚，但她跟舒越兰却一向没有话说，不是她不愿跟她亲近，而是舒越兰清高自傲，她说什么话题她都不接，跟她说话简直像是找气受......其实以前也就罢了，这几年袁家也就那样，她跟她大哥一样，也不明白女儿为什么一定要非袁成杨不可，让她大舅给她找个根正苗红当干部的不好吗？
就舒越兰那婆婆就不是什么好婆婆了。
现在留过洋，臭老九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这几年要不是她大哥，袁家说不定都住牛棚了，还摆什么臭架子？
这会儿舒越兰不给她面子，林婉华也不高兴。
她把话筒一偏，就冲着外面道：“老苏，成杨他妈打电话过来了。”
这些年不同往日，苏建州虽然还刚刚升了官，成了南城技术学院的校长，但这些年要不是得亏娶了她，还有她大哥的帮衬，家里也不能过得这么顺畅。
所以现在她在家里的地位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在苏建州面前也硬气起来，不需要再做低伏小，扮得多贤良淑德了。
连说话声音都大了些。
苏建州在外面听到她的叫唤就忙过了来。
林婉华把电话给了他也没出去，她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就装作去收拾沙发。
*****
“喂，嫂子？”
苏建州道。
他也觉得有些奇怪，舒越兰怎么好端端的打电话给他。
他跟袁家关系好，但现在也就是跟袁伯承联系，至于舒越兰，好像发生当年的事之后，基本上都没再说过什么话了，逢年过节见上面了，也就是冷淡地招呼一声......他自己心里愧疚，便也总觉得舒越兰看他的目光带着冷淡甚至谴责。
要是舒越兰知道他这想法，肯定会说，对，没错，就是冷淡加谴责。
“老苏，几年了，若若那里，你跟她有联系吗？”
舒越兰也没有跟他寒暄，直接问道。
苏建州一下子僵住。
就算是心里再奇怪，他也没想到舒越兰特地打电话过来一开口问的竟会是苏若。
毕竟这么多年来，那个名字好像已经变成了两家的禁忌。
而对苏建州来说，苏若更是一直都是他心头的一个很深的伤疤，或者说，也是一根刺，碰都碰不得，他从来不愿提，也不愿别人提。
他僵硬了好一会儿，才道：“没有。嫂子，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提起她？”
“那你知道她的近况吗？”
舒越兰没有答他，反而继续问道。
苏建州又是一阵沉默。
他不知道。
他知道她的消息还是好几年前了，知道她嫁给了一个当兵的，还做了当地学校的一个老师，日子也就安稳了。
她不愿意联系他，当初她得知自己迫不得已写了断绝关系书之后，就拒绝再跟他联系。
而他也觉得愧对她，知道她没事，便也就真的没再联系过了......因为联系一次，就是戳心一次。
可舒越兰直接问，苏建州那一句“不知道”却又说不出口，所以他哑了半天才道：“嫂子突然提起她，是有了什么她的消息吗？”
好端端的你怎么提起她......好端端的？
舒越兰突然生出一股子怒气。
她也不想再委婉，也不想再试探来试探去，或者再去想林婉华还有苏佳她们会再有什么花招。
顾忌来顾忌去，她们算计的也一样都没少。
她道：“去年国家宣布恢复高考，阿若她报名参加，考上了青大，现在就在省城。”
苏建州的手一松，那话筒差点就从手里掉了下来。
*****
苏建州挂上了电话。
然后转身就步子僵硬地走到了沙发前坐下了，面上也不知是惊，是喜，还是颓丧。
林婉华一直都在书房，一边装模作样地整理着书架，一边竖着耳朵听着苏建州的电话。
可惜她再竖着耳朵，也只能听到苏建州的话，也听不到舒越兰说了什么。
所以她就听到了苏建州说“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提起她”“嫂子突然提起她，是有了什么她的消息吗”......一开始她还没有听明白，只是心里惴惴的，可等苏建州挂了电话，再看他这副神情......
她心里一抖。
莫名就猜到了对方说的是谁。
还能是谁？
苏若一直都是舒越兰的心肝肉。
五年过去了，林婉华可也没忘记这件事。
她道：“老苏，怎么了，面色这么难看？是成杨他妈说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说着她还故意面色一变，道，“哎呀，不会是佳佳出了什么事吧？”
苏建州扫了她一眼，道：“不是，是阿若。婉华，刚刚嫂子打电话给我，跟我说是阿若回来了，她去年参加高考，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青大建筑与艺术学院，现在已经在省城了。”
林婉华手上拿着的一本书“啪”一声就掉到了地上。
一下子连表情都没控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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