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后。
道观再度恢复安静。
上边是个少年人,但蒙着脸面,只是背负双手,看了下来。
三个道士,立在一边,目光中满是敬畏。
而灰袍老者被封了法力,捆了起来,扔在地上。
“果然还是比较富裕的。”
灰袍老者的一身家当,勉强算是不错。
尤其是身上,还有一瓶丹药,对苏庭颇有用处。
放在全盛之时,他自然是看不上的,只是如今落魄至此,好比富贵人家一夜之间穷困潦,便也挑不得什么美酒佳肴了,有些粗茶淡饭,得以果腹,便算不错了。
苏庭盘算了下,这瓶丹药以及其他物事,大约能省一个月的时日,也算不错,聊胜于无。
不过此刻他更是好奇,这个灰袍老者的身份。
这新朝的玄天部,大约是类似于大周的司天监。
若是从底蕴推测,玄天部比起司天监,还要差得远了。
但苏庭近来,对于所谓新朝,也是十分好奇的。
主要是他曾经得了象征人世气运的金莲。
而金莲自从入手之后,天下局势便隐约有些变化。
白乡城有了造反的意图,而后来金莲异动时,他经过的那个位置,又有了天灾,因朝廷官员贪腐之过,导致救灾不及,而民怨沸腾。
这一次白乡城举兵造反,自称新朝。
而时机正好在他丢失金莲的时候。
故而苏庭对此,颇为在意。
而他在询问这灰袍老人之时,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新朝皇帝最为器重的谋士,其名丁言!
苏庭目光稍凝。
当初他道行不高,在景秀县丁家,救丁家老太太时,遇见过一个家丁,便名为丁言。
后来在坎凌也遇见了这个家丁。
这个家丁,心比天高,不甘为奴。
后来因龙虎玄丹的异象,报知于苏庭,请苏庭出声,向他主家求情,放他自由之身。
从此之后,苏庭便没有听过这个丁言的消息。
不过这个丁言,苏庭印象倒也不浅。
他算是苏庭见过,思想比较特别的一人,不服秩序,不甘人下。
当时苏庭还曾想过,这家伙得脱自由身,会不会做出一番事业,名传千古,在后世的记载中,放他自由身的自己,便会是神秘莫测的一位高人。
“难道真是这家伙?”
苏庭面色微变,有些思索。
他自从得了人间金莲之后,最忌朝堂诸事。
倘如这个丁言便是新朝建立的重要人物,那么苏庭在其中的牵扯,可是不小。
眼下金莲还丢失了,问题更是不小。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尽早恢复自身本事,有了一身本领,心中才有底气。”
他这般念着,深吸口气,指着那灰袍老人,说道:“你们三个,把他看住了,本座闭关去了,三天之后出关……”
三个道士忙是施礼应是。
苏庭顿了一下,叮嘱道:“不要伤他性命,近期也不要杀生。”
三个道士略有惊愕,但也只认为是这位葛道兄在修行期间不可见血。
苏庭转身入内,心中盘算颇多。
这灰袍老人算不得什么人物,杀了也就杀了,但杀死之后,难免引来地府勾魂使,却也不是好事。
而要用斩仙飞刀,大材小用,而且灰飞烟灭,魂灵无存,地府必有察觉。
放眼天下,杀人的本事不少,能让人魂飞魄散的本领,却也同样不少,可是能让魂魄灰飞烟灭的,却也不多。
而苏神君赫然是当今最为名声显赫的一位。
眼下苏庭本领尚未恢复,还不想暴露自身的所在。
他如今可算是危险重重,显露行踪,多半要引来杀身之祸,当今世间,除却小精灵、苏悦颦、大侄女儿等寥寥数人之外,也没有几个,可以让他尽信。
原本地府的葛判,也算是个可以信任的熟人。
但是北方斩魔一事,天庭以自身为棋子,伏杀北域老魔,显然是知晓自家在地府跟魔道宗主苏关儿的过节。这必然是从地府传上去的,那么地府是否知晓这场谋划,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至少苏庭事先是不知道的。
“伤势未复,逢事便是束手束脚。”
苏庭暗骂了两声,心中对于那两个出手伏杀自己的仙神,愈发感到愤恨。
——
百里之外。
“情况如何?”
一个中年道士,正盘膝而坐,口中这般问道。
旁边的小道士,低声说道:“玄天部火山令,入了方大人家……据查知,是方大人家中有些邪异之事,他前去清除邪异。”
中年道士眉头一挑,说道:“借此跟方大人搭上联系么?叛军的玄天部,真是不讲道理,修行人就该有修行人的层次,涉足凡尘俗世之间,全无规矩可言!”
那小道士低声道:“师叔的意思是?”
中年道士平淡说道:“玄天部不讲规矩,我司天监还是讲规矩的,人间的争端,就该人间来办,修行人的事,就该修行人来解决……今日便动身,贫道要亲自斩了他。”
——
“师叔,弟子查过了,玄天部火山令不在方家。”
“去了哪里?”中年道士问道。
“镇上一家道观。”小道士应道。
“那便去看看罢。”
“不过……”小道士显得颇为迟疑。
“怎么了?”
“镇上来了个和尚。”
“又是这些秃驴?”
中年道士眉头皱起,道:“近来这些和尚,愈发猖狂了,在朝堂之上,试图压制司天监,让当今皇帝都有抑道扬佛之念,而今还想散布各方么?”
小道士欲言又止。
中年道士抬了抬手,说道:“国师并未明确下令,暂时不必理会,只要他没有阻拦我等行事便可,如若阻拦贫道出手,便休怪贫道剑下无情……”
小道士应了一声,又在前领路。
中年道士随之行去。
——
道观之中。
灰袍老人受困,身上又有那少年的法力拘禁,动弹不得,只得叹了一声,自语道:“老夫在外纵横半生,未想回到故地,却阴沟里翻了船。”
他勉强抬头,问道:“这个家伙,究竟是谁?”
宗平三人面面相觑,却未开口。
这厮自称葛正轩,来此打劫,却又不伤人命,本事又高得可怕,连上人都被他轻描淡写按倒在地,他不自报家门,谁能知道他是谁?
“你们三个,念在一脉相传的份上,将老夫放了。”
灰袍老人缓缓说道:“师叔我是奉命而来,而今我失踪不见,玄天部定有察觉,接下来多半要派出一位道行高深的人物。一旦得知此事缘由,玄天部的高人,必将血洗此处,眼下你们三个若能迷途知返,到时也就只是让那少年赴死,师叔还能保你们性命。”
师兄弟三人心中不禁一凛,惊疑不定。
然而就在这时,便听外边传来一个沉凝的声音。
“司天监云迹道人,求见玄天部火山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