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妤只告了一日的病假,待躲过给太后的请安,就老老实实地去给皇后请安了。
皇后还担忧地问她:“身子如何了?怎这么着急来请安?”
众人心底暗自嘀咕不止,躲过了给太后请安,她怎么可能还不好?谁不知告病就无法侍寝。
阿妤打着马虎眼过去,就听陆才人忽地好奇问:
“钰修仪,近日妾身听得一则消息,不知钰修仪可否有耳闻?”
殿内稍静,皇后端着茶杯,若无其事地垂眸抿了一口,遂又温和笑着。
阿妤眯眸,既然陆才人这般问了,那所谓的消息必定与她有关,她未听得什么动静,必然就是宫外的消息了。
她对宫外的消息得知素来很晚,也不知是什么事,竟能叫陆才人此时开口。
阿妤不自觉地捻了捻手帕,似有些讶然不解:“什么消息?”
陆才人多看了她眼,不知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的不知道,不过都无所谓,她抚着发髻,笑着说:
“哎,也不知是不是谣言,妾身听说钰修仪在进宫前,有位青梅竹马?”
阿妤脸上的笑寡淡下来,轻睨向她:“你既不知这是不是谣言,也敢来质问本宫?”
陆才人脸色微变,有些委屈:“妾身哪敢质问钰修仪,只是听人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心底好奇,一时没忍住问了钰修仪,您若不高兴,妾身不说了就是。”
说罢这句话,她堪堪垂眸,想起昨日府中传来的家信。
她堂兄陆宗和韩侍郎关系甚笃,深知韩侍郎此人能力卓越,陆家对他也抱有厚望,有意与他交好。
她嫡妹今年刚及笄,府里没有送第二个姑娘进宫的意思,见韩侍郎一表人才,就动了心思,可这话刚透了半个意思,就听说了京城的传信,顿时不敢再提及此事。
韩侍郎便是有青梅竹马倒也无所谓,可那人不能是当今的宠妃。
陆才人当然希望这传信是假,她嫡妹若是能嫁给韩侍郎,对她自然也是有益,是以,今日才会出言试探。
她话音甫落,阿妤就拧起了细眉,传得有鼻子有眼?
她捻紧了手帕,这消息背后若没人推波助澜,那便有鬼了!能叫陆才人大大咧咧地来问她了,必然已经传遍了京城。
阿妤抿了抿唇,韩玉扬究竟在做什么?怎么会任由流言肆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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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凉亭,阿妤捧着鱼饵,倚在栏杆上,素手捻着鱼饵洒下,敛眸看莲叶下金鱼抢食,周修容就坐在凉亭里的石桌旁。
阿妤素手托腮,其实经过那日皇上说的话,她面对周修容时,还有些不自然。
她对周修容,除了最开始的结盟,对付卓嫔和淑妃后,大有些以真心交真心的感觉,至少的,阿妤是真的没有什么利用周修容的意思。
可封煜的话,忽地叫她恍然,同是皇上的妃嫔,真的会有姐妹情深吗?
皇上的意思很明显,叫她莫要出风头,身边既有盟友,大可将一些事脱手,那周修容又是如何想的?
阿妤抿着唇,心不在焉地撒着鱼饵,另一旁的周修容看了会儿,轻微挑眉地说:“姐姐今日有心事。”
阿妤抚了抚脸,侧眸问:“这般明显?”
周锡荣失笑,稍顿后,她迟疑地问:“可是因陆才人的话?”
阿妤没否认,扶着周琪的手,坐到石桌旁,敛眸问她:“你知晓,这是怎么回事吗?”
周修容顿了会儿,才低声开口:
“近日京城一直传闻,姐姐和韩大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甚至有婚约在身,如今韩大人久未成亲,都是在等姐姐。”
阿妤脸色微变,头疼抚额,真不知这背后传消息的人是怎么想的。
她轻斥了句:“这般会编故事,怎得没去写话本。”
周修容轻笑:“我就知传闻当不得真,今日见了姐姐反应,果然我猜得不假。”
她挽了青丝,温婉地笑着,她初见阿妤时,阿妤还只是宫人,跟在皇上身边,局促不安地进了她的宫殿。
那时的阿妤尚青涩,她看向皇上的眼神里,没有不甘、没有哀怨,只有些对命运的担忧和紧张。
这般的人,哪会早就和人定了终身?
阿妤没好气地撇嘴,顿了下,才轻声问她:“你早就知晓了,怎不与我说?”
“满京城的消息,皇上定然也知晓了,既然皇上对此都不在意,我何必说出来坏了姐姐心情?”
阿妤哑声,睨了她一眼,见她满脸轻柔笑容,真不知该不该夸她心思透彻。
没坐一会儿,安羽宫就有宫人找来,说是小公主闹着要找周修容,周修容忙忙赶回去。
凉亭里,阿妤看着她曼妙的背影,眸色稍深,周琪替她添了杯茶水,低声问:
“主子在想什么?”
阿妤敛眸:“阿琪,我不信这宫中有无缘无故地好,你说,她为何一直帮我?”
她和阿琪的感情,是那三年宫人生涯,相互扶持磨出来的,可周修容呢?
周琪默了会,拧起眉略微迟疑,低笑:“主子真是为难奴婢了,这叫奴婢怎么说得清。”
“可奴婢只想说一句,主子您的身份早就不比往日了。”
贵为皇后之下第一人,又孕有皇长子,这般身份,即使是周修容,依附于你,又有何不对。
微怔,阿妤渐渐抬头,心不在焉地说:“你说得对。”
“时间不早了,主子刚回去用膳了。”
周琪扶着她站起啦,刚走出凉亭,迎面就遇见了柳嫔,今日的柳嫔不若前日嚣张,看清她后,脸色微变,连忙服身行了个礼,毕恭毕敬道:
“给钰修仪请安。”
阿妤颇为讶然,她今日怎这般恭敬了?
“柳嫔快些起来吧。”
微顿,阿妤漫不经心瞥了眼她微乱的发髻,又见她身边没人伺候,轻拧眉,不赞同道:“你身子重,怎得一个宫人都不带?”
柳嫔脸色似有些白,她牵起了抹笑,忙说:“是妾身觉得日头有些晒,叫宫人回去取伞了。”
阿妤不着痕迹地捻起手帕,却轻笑着没有多问,随意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待和柳嫔错身而过的时候,她脸上的笑才渐渐淡了下来。
周琪撑着油纸伞,将她整个人都遮住,阿妤拧起眉,狐疑地眯起眸子。
这都午时了,柳嫔不好生在宫中用膳,这时出门赏花?还是孤身一人,和她往日身边宫人无数的作风相差太远。
忽地,她听见琉珠轻咦了声:“那是什么?”
阿妤立刻回神,她顺着琉珠的视线看去,在一颗需两人怀抱的槐树后的假山处,暖阳照耀下,似有抹银光一闪而过。
她如今走得这条路,是较为僻静的小径,稍有些偏远,去她的娴韵宫也要绕上些路,但胜在树荫婆娑,安静清凉。
不知怎得,阿妤忽然想起,她一扫而过的柳嫔那微乱的发髻。
她给小福子使了个眼色,才不动声色地继续朝前走。
一炷香后,阿妤才回了娴韵宫,她倚在软榻上,佑儿躺在她身边抓着摇鼓,她挥退了众人,没一会儿,小福子敲门进来。
阿妤略微坐直了身子,敛眉低声问:“如何,可发现什么?”
小福子行礼起身,从袖子中掏出一样东西:“奴才仔细搜查了一番,只找到了这片银丝兰花。”
顿了顿,他又说:“不过,昨夜里刚下了场细雨,地面未干,奴才在地上发现了几个凌乱的脚印,应不是一个人。”
周琪接过,递到阿妤眼前,阿妤看清后,和周琪对视了一眼,眨了眨眸子问:
“你刚刚瞧清楚,柳嫔今日头上的发簪了吗?”
她记得她见柳嫔发髻微乱,特意看了眼,若她没有记错,今日柳嫔戴的发簪,应是兰花碎珠簪,这银丝兰花就是上面的点缀。
周琪显然也是想起来了,她拧眉纳闷:“柳嫔发簪上的兰花怎会落到那处?”
除非她去了那处,可柳嫔怀着身孕,往槐树后的假山跑什么?
那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四处都是草地,没个好落脚的地方。
阿妤眯起眸子,想起某种可能,顿时瞪圆了眸子,她伸手招来小福子,压低声音吩咐:
“你去查查,柳嫔是不是经常孤身一人出宫?”
周琪不解地看着她,就听她低声说:“阿琪,你还记得玉如吗?”
周琪脸色骤变,愣了半晌,才堪堪扯动嘴角,吞咽了下口水说:“主子,柳嫔怎么也是高高在上的主子,怎么会……会不会是弄错了?”
阿妤口中的玉如,是和她们一同进宫的,但比起她们要大上几岁,后来因为私通被处以杖毙。
当时那事闹得动静不小,那个禁卫军还丢了官职,她们年龄尚小,动静就在眼前,也被小李子挡着不许看。
阿妤抚了抚脖颈,却发现这大热的天,她脖子上竟是冰凉冰凉的。
她倒不觉得没可能,这深宫漫漫,柳嫔恩宠甚少,谁知晓她扛住了没有。
阿妤抿了抿唇,敛眸指尖抚过佑儿的脸颊,轻声说:“不管是不是,先查着。”
倏顿,她轻眯着眸子,睨向小福子:“动静小些,莫叫人察觉了。”
小福子深知此事的严重性,严肃着脸,郑重道:“主子放心,奴才定会格外小心的!”
等小福子退下后,阿妤才又低声说:“你亲自去查,柳嫔上次侍寝是什么时候。”
她虽知晓,皇后绝不会弄错这皇嗣的事,但谁又说得准呢?
周琪惊得瞪大了眸子:“主子,你是觉得……”
后面的话,她堪堪止声,没敢说出口。
这得多大的胆子,才敢混淆皇室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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