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皇宫之后,阿妤就掀开了马车的帐纱,周琪候在她身边,两人探头看着外面的风光。
说起来,这是五年来,她们第一次出了皇宫。
那年朱红色宫门被关上时,阿妤没有想过,她还会有再出来的这一日,在宫中待得久了,就连这宫外的空气都似变得新鲜了。
但,阿妤却觉得有些不习惯。
五年来,她在宫中,她习惯了那里的生活,就算宫外再自由,却都不是属于她的。
好在阿妤从不贪恋这些,因为她清楚,这天下任何的地方,都是没有绝对的自由的。
周琪放开帐纱,拉过她坐下:“这才刚出宫,到时候队伍走官道,主子瞧不见什么好玩的。”
说这话时,阿妤瞥见她眼底的一丝黯淡。
她忽地想起,周琪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阿妤刮了下她鼻尖:“队伍不会在京城停下,但是到了江南,我可以带你去瘦西湖,那处夜间都会放着孔明灯,煞是好看。”
周琪笑了,跪坐着伏在她膝处,笑盈盈地:“那奴婢等着,主子可得说话算话。”
这轮到阿妤愣住了,她摸了摸鼻尖,推搡周琪一下,轻哼:“这、这还得看皇上意思……”
刚抛下的承诺,却发现好像自己未必能实现,阿妤难得有些羞涩窘迫。
见她这副模样,周琪捂着唇“扑哧”一声笑出来,阿妤羞得不愿搭理她。
马车走得并不快,约莫半个时辰后,她们听到了城门打开的声音,之后,四周就渐渐安静下来。
阿妤知晓,这是出了京城了。
她曾在江南大街小巷地跑,甚至和当初的江氏商行跑过一趟漠北,这京城外平平无奇的风景,对阿妤来说,吸引力并不大。
不过是胜在了久未出宫的一丝新鲜。
很快地,阿妤就感到一丝无聊,她有些想念被留在宫中的佑儿了。
忽地,马车停下,帘纱被人从外面掀开,琉珠探进头来:“主子,是杨公公。”
阿妤微惊,她揉了揉犯困的眸子,掀开帐纱,探头问向站在马车旁的杨德:“杨公公?”
杨德脸上溢着笑:“钰修仪,皇上宣您过去伴驾。”
这时,阿妤才发现她们四周皆是密林,看不出甚方向,她探头去看銮仗,发现队伍已经停了下来。
她不敢耽误时间,连忙下了马车,朝圣上的銮仗过去。
这边的动静不小,她被周琪扶着走下来,顿时感觉到许多视线盯在她身上,阿妤没有回头看,她只是想起了之前周修容让人传给她的话。
銮仗旁有人候着,看见她就立刻放下木梯。
阿妤进了銮仗,就窝进封煜怀里,封煜原本在看着奏折,被她这番动静打扰,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心思,捏着她的后脖颈,沉声问她:
“规矩呢?”
他捏住她的力道并不大,可那两根手指不断揉捻着,让阿妤顿时生了怯意,她顺着他的力道仰起头,攥着他衣襟,瘪着唇说:“妾身给皇上请安……”
因着出宫,阿妤没穿那些繁琐的宫裙,简单素净的褶叶裙,云织锦缎,触手即滑,她挽了个简单的妇人髻,露出的修长白皙脖颈,为她平添了几分少妇的妩媚多情。
封煜捻着那片肌肤,几欲快生了几分旖旎心思。
阿妤往他怀里拱着,美眸睁圆,轻咬着粉唇,模样怯生生地害怕,她颤音道:“皇上,外面许多人……”
封煜手指微顿,视线停在她眸底的青色。
他想起昨日女子被折腾得晚,今日又要赶路,必然是没休息好,半晌,封煜终于松了手,他低声说:
“困?”
闻言,阿妤下意识地揉了揉脸,软声说:“还好。”
封煜抚过她脸颊,没再多说,只是搂着女子躺在榻上,低声说:“陪朕睡一会儿。”
阿妤愣了下,他寻她来,就为了这个?
她悄悄抬头,见他已经阖眸小憩,顿时抿紧唇,不敢发出声音,脸颊轻蹭着他胸膛,摇摇晃晃中,之前在马车里的困意也席卷而来。
外面,看着女子被人恭敬地请进銮仗,那些若有似无的视线才消失。
在不远处,有人久久收不回视线,旁边的人抵着他的肩膀,压低声音说:“怨不得皇上会宠爱这位钰修仪。”
只这般远远看着,谁能想到一年前,这位钰修仪竟然只是个位卑的宫女?
那人摇着头,心底嘀咕,世事无常。
韩玉扬收回视线,侧身避开那人的胳膊肘,闻言只是垂眸,并未接话。
和他说话的人,应算得是他好友,陆宗见他不接话,耸了耸肩,撇嘴道:“自打你年前从绍州回来,也不知怎么了,整个人都安静了不少。”
以往虽也安静,却不似这般,静默地让人觉得他仿若不存在般。
陆宗想起什么,又纳闷地问他:“我听说,你让竹末从绍州回来了,怎么,你那位妹妹寻到了?”
陆宗知晓,自己这位好友这么多年一直在寻个人。
当年是在绍州一带失去了消息,所以这么多年来,即使他在京城为官,依旧留了不少人在绍州寻人。
韩玉扬捏紧缰绳,手指骨节泛白,他敛眸,抿出一抹笑,他说:“嗯。”
陆宗眼睛微亮,欲勾住他脖颈,但两人骑着马,这番动作有些苦难,遂才放弃,不过即使如此,他依旧兴奋道:
“找到了?人在何处?怎不与我引见一番?”
他连番道出几个问题,随后扬眉笑,又觉得不对,既然寻到人了,这段时间怎不见他欢喜?
顿了顿,陆宗脸色迟疑。
孤身女子,失踪多年,能过得多好?
他看向自己的好友,他知晓自己这位好友对那位妹妹究竟有多看重。
即使如今,他提及那人时,清隽眉眼间依旧透着股细致的温柔,但这分温柔之后,陆宗首次在他身上看见了丝若有似无的颓废。
陆宗哑声,忽然熄了所有心思,不再问起那位。
隔了好半晌,韩玉扬似才回神,他轻抿着笑,说:“别紧张,她如今应过得尚好。”
陆宗见他笑得坦荡,眸子里温和透彻,微微放下心,但从他这话中听出些许不对,终究没敢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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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行了整整五日,才到了最终的地方,绍州。
期间,休息的地方大都是驿站,或者是客栈之类的,而最后这一次,几乎坐了一日的马车。
前两日还好,后面加快了行程,阿妤忽然晕起了马车,吐得翻天覆地,也不敢再往皇上身边凑,不过封煜却是来看过她多次。
阿妤被扶着下马车时,几乎快失了半条命,两条腿都是软的。
封煜挥推众人,走近她,捏着她的脸颊,拧眉问她:“还是难受?”
阿妤抵在他胸膛处,吐得没甚心思去想旁事,无力地环着他,娇气地埋怨:“妾身觉得快要难受死了。”
听她毫无顾忌的话,封煜直接沉下脸,轻斥:“乱说什么!”
四周安静,众人看着皇上和他宠妃之间动作,不敢有所打搅,除此之外,后宫妃嫔立在一旁看着,心底都觉得颇不是滋味。
可在场的,阿妤位份最高,就算她行为有所不妥,皇后不在此,也没人能斥责她。
最终,还是杨德上前一步,道:“皇上,这时间也不早,不若让人先将钰修仪送进去休息吧。”
他们此时到了绍州处的行宫,这处行宫是先帝在时所建,一直有人打点,得知圣上一行要来,又特意收拾过,小溪弯桥的,甚是好看,算得避暑的好地方。
至于住处分配,皇上早就决定好了,如今不过是叫宫人领路罢了。
阿妤被分得的绥泠轩,离封煜的住处最近,也是通风乘凉最好的一处院子,只不过这些,阿妤都还不知道。
封煜拧着眉,冷声对周琪等人说:“好生伺候你们主子。”
杨德小声和行宫里的奴才吩咐了句什么,那宫人立刻弯腰给周琪等人领路。
阿妤没拒绝,她倚在周琪身上,只觉得胃里一股子恶心,逼得她甚是难受,无力地跟着宫人朝里面走着。
封煜又指了个太医跟过去,才敛了心思,对杨德吩咐:“你留下。”
说罢,他带着几位随行的官员,转身离开。
杨德擦着额头的冷汗,看着皇上的背影,顶着一众妃嫔的视线,有些欲哭无泪。
他回头,发现在场的妃嫔,除了沈贵嫔外,其余人脸色都算不得好。
本来安排妃嫔这些事,该由钰修仪来做才是,可如今钰修仪身子不适,这些事就全落在他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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