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家三房为玉佩闹得天翻地覆的时候,谢子平回到谢家大宅进了他爹谢知道的书院。
时谢知道正在听谢奕背书。听到门上告诉,谢知道嘴里叫传,心里则想着无事不登三宝殿,老三现在来是为什么事?
于是谢奕也不背书了,出房迎他三叔。
“三叔,”谢奕笑嘻嘻地给谢子平问好:“您早,您怎么现在来了?”
谢子平笑回道:“我来给大老爷请安!”
平时都不来,偏今儿来,谢奕可不信他三叔只是来请安的话。
谢奕神色不变地把谢子平往里请:“三叔,您跟我来!”
不信他三叔见了他爷不说实话。
进屋请安后,谢子平直言道:“爹,儿子有件事想跟您商量!”
谢知道点头,示意自己听着呢。
谢子平看看谢奕,谢奕嘀咕着他就知道有事,自觉地退出了房屋。
横竖回头问他爷就能知道。
“爹,”谢奕走后,谢子平跟谢知道亲热笑道:“儿子近来于文章颇有所得,打算明年年底进京应后年会试!”
“嗯?”谢知道一听心里盘算开了:后年才开的会试,正月里一家人吃年酒的时候不能说吗,非得现在特地跑来告诉?
这明显是话中有话啊!
所以子平现在来到底是为什么?
谢知道心里合计,嘴上却笑赞道:“好啊!这是好事!”
谢子平眼见他爹就事论事地夸奖,并无多余言语,便知他爹谨慎,只得继续一个人独白道:“爹,话虽如此。但现尚儿不是在翰林院吗?我若是去京城参加会试,尚儿是不是就得跟去岁大哥一样避嫌,不能放会试考官?”
“爹,这样是不是对尚儿的仕途不好?”
这下谢知道完全明白了:老三这是打算拿尚儿的仕途做要挟,来跟他和子安谈条件来了。
怪不得刚刚要支走奕儿——难为他也知道子安脾性不好,从不受人胁迫,所以子平今儿是说服他这个爹来了!
真是好算计!
不过子平想多了,子安不受胁迫,难道他这个爹就会受他胁迫?
“是不好!”谢知道点头道:“要不这样,子平,后年你就先别进京会试了!且等五年,等尚儿在翰林院熬足了两任资历你再去考会试!”
谢子平……
谢子平早知道他爹会如此说,但实际听到还是觉得失落,愤懑不平道:“爹,儿子也是十年寒窗!”
“不对,确切说是寒窗四十年!”
“爹,”谢子平卖惨:“我今年都四十五了!”
“再五年,就五十了!”
“即便中了还得从七品芝麻官熬起。”
“对比大哥,他不过大了我一岁,今年却已是从二品的封疆大吏了!
“似尚儿,过年也才二十三,也已是从六品的编撰。”
“爹,”谢子平最后指责道:“您不能这样偏心!”
“偏心?”被儿子当面顶撞,谢知道也生气了,不客气地嘲笑道:“你念四十年书才中一个举人,还有脸怪我偏心你二十出头中状元的侄子?”
“我偏心怎么了?你有本事倒是早十年就中个状元,让我偏着你啊!”
“你自己没本事还来忤逆我?”
“你这是欺我老了,管教不了你了吗?”
“滚,你现就给我滚去祠堂跪香反省。你,”谢知道随手指了自己的管家吩咐道:“跟过去看着,不跪足三个时辰不许叫他起来!”
能在他奶灵前乱棍打出他爹贵妾和爱子的谢知道从来都不是个好性。
先前因懒怠管他庶弟们的事,谢知道早年便把族长之位给了谢子安,淡出人前。
加上这些年修身养性,方给人一副好脾性的假象——连亲儿子谢子平都忘了,谢知道曾经的杀伐果断!
看到他爹跟往日完全不同,但却跟谢子安如出一辙的强词夺理,谢子平一下子就懵了,慌张跪下道:“爹,您别生气!刚是儿子失言。儿子只是想着时光荏苒,白驹过隙,想再发愤一回!”
“爹,您不愿意儿子进京会试,儿子不去就是了!”
谢知道闻言气笑了:“怎么,还不服气,还口口声声说我偏心呢?”
谢子平……
谢奕听到动静,跑进来道:“三叔,你快听爷爷的话去跪祠堂反省吧!不然,我可要代我爹请家法了!”
“我爹说了,他不在家的时候,治家必得从严,谁不听话都先打一顿消了气焰再说!”
谢子平……
和他哥谢尚不同,一直以来,谢奕都是得人意的乖巧孩子。但由此谢子平便越发担心谢奕真依他爹的话请家法打他板子。
谢子平不敢多待,闻声给他爹磕了个头便就老实走了。
谢子平走后,谢奕安慰谢知道道:“爷爷,您别生气,气大伤身。三叔不好,您告诉我,我帮您教训他!”
谢知道看谢奕真是哪儿都好,当下便笑了,点头道:“好,爷爷听奕儿的,不生气。不过咱们现得去你太爷爷那院儿一趟!”
谢奕闻言一愣,转即明白:五福院除了他太爷爷,还有柳姨娘。柳姨娘是他十三爷爷的娘,而十三爷爷也是举人。
他爷这是要防患于未然,也不叫他十三爷爷下场呢!
“十三爷爷要是不答应呢?”谢奕有些担心。
“会答应的!”谢知道淡然道:“你十三爷爷是个孝子,他娘伺候老太爷这些年都还没个名分。”
谢奕恍然大悟,他爷这是打算给柳姨娘上族谱了。
“爷爷!”
想着他爷这些年的坚持,现今却要因为他大哥让步,谢奕不免心有触动,一声爷爷叫得极富感情。
谢知道听后不觉抬手拍了拍谢奕的脑袋,安慰道:“你爹和你大哥能走到今天不容易。爷爷年岁大了,不能给他们多帮忙,只能替他们管好家,不叫人拖他们后腿!”
“再说柳姨娘伺候老太爷还算精心,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也当给个名分!”
他爹说起来子孙满堂,实际日常照应的都是柳姨娘。
今明两年是子安建功的关键,他必得笼络好柳姨娘,用心照顾好他爹身子才成!
……
搬家的日子定在腊月二十二,朝廷放年假前的最后一个上衙日。
正院的家什摆设一应俱全。所以早晌谢尚来后院把儿子往自己的雪褂子里一裹,携红枣回到正院,这家便就算搬好了。
至于下剩的衣裳、摇篮自有丫头媳妇料理。
对于红枣搬回主院,云氏并无甚意见。
正月初六她就回济南了。她留在京统共不过半个月。
大过年的很犯不着折腾一回搬家,冷了儿媳妇的心。
再说她在东院也住习惯了。
安排好明儿小年夜的饭菜,云氏来主院看孙子。
进到正院西套间,看到平常这个点都在睡觉的大孙子犹滴溜着葡萄大的黑眼珠转个不停忍不住问道:“还没睡?”
“一直睁着眼睛不肯睡!”拍哄儿子睡觉哄了不止两刻钟的红枣无奈道:“怎么哄都不行!”
闻言云氏四下张望了一回,最后眼睛落在床上挂的大红销金鸳鸯锦账上。
“我记得后院那个帐子,”云氏回忆道:“绣的是百花,和这个鸳鸯荷花的不一样。”
“丰儿怕是认生。你让人把后院那个帐子拿来换上,看丰儿是不是就睡了!”
“认生?”红枣疑惑地看看犹在东张西望的儿子决定试试。
一时帐子换好,谢丰张着小嘴打了个哈欠便就睡了。
红枣看得服气,将儿子放进摇篮后轻声恭维云氏道:“还是娘有经验!”
不然有得哄了!
云氏爱怜地看着谢丰,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悄声笑道:“丰儿还小,看什么都是新鲜。若是别的倒也罢了,只他睡觉用的被褥床帐不要轻易更换。就是换洗也要用一样的才好——当年我才生尚儿的时候也不知道。那年腊月我说换个新帐子过年,结果尚儿一个白天都不肯睡,直待傍晚实在撑不住了才睡。然后这一睡便睡了五个时辰。奶娘都吓到了,跑来告诉我,然后你公公便让请大夫,总之一番人荒马乱。如此闹了几回,才找到根源……”
红枣听了云氏的讲述,不禁暗想:怪道老话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今儿若不是有她婆在,只她一个人想哄她儿子睡觉可就难了——她要从哪里知道一个家常用的帐子会引出这些麻烦?
……
十六搬好书房和正院后,十七、十八又做了整理铺陈,直等到十九谢福方才辞了谢子安启程回乡。
二十四回到老宅,谢福来见谢知道谢奕,然后又见老太爷,呈上家信说明升官详情。
谢老太爷见信后不禁感叹:“我原以为尚儿年青,还得阅历几年。没想尚儿成长这么快——瞧这一回尚儿的眼光、心胸、谋略比当政多年的老手来一点不差。”
“尚儿算是历练出来了!”
他对家族的未来算是能彻底放心了!
看到谢子安父子同心,相互扶持,谢知道心里的欢喜比老太爷更甚——多年前他压在心底不可与人言的心愿,尚儿和子安替他达成了。
谢知道点头附和道:“爹说的是。”
转又和谢福道:“子安这官虽说升得快,但还得明年秋收有个好收成才能坐得稳当。”
“你年后回济南告诉子安别惦记家里。家这边有我和老太爷在,他只管当好朝廷差事。”
“再就是尚儿的那个详细计划让人多抄几份出来给县衙和亲朋好友送去。没得墙里开花墙外香,咱们雉水城人还不及别地方人会用营养钵增产。”
谢知道说得是正理,谢福赶紧答应不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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