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满仓宅子后门所在的尔雅巷北面的巷子,就是李满囤宅子大门所在的百岁巷。
李高地以为李满囤的宅子跟满仓、满园的类似,都是三十两的小宅––毕竟李满囤家的大门才三间五家梁房屋,还不及李满园家三间七架梁倒座南房的大门气派。
李满囤宅子大门后的房屋,虽是七架梁,也是两进,但第一进一共就只有三间正房,第二进也是只有五间正房,并没有倒座和厢房。
李高地搁心里算了算,便觉得这宅子十一间房,虽然较满仓、满园的宅子少一间,但能有八间大房,且位置更近县衙,也是能值三十吊钱的。
不想,李满囤领他们穿过正房堂屋后,后面竟还有一个院子。
这个院子有五间正房不说,竟还有东西厢房各五间。十五间七架梁大房围出中间一个很大的庭院。庭院里四角有几棵树,东南角还有口井。
“满囤,你这宅子,”立在院子中间,李高地不敢相信问李满囤:“一共多少间房?”
“爹,”李满囤道:“这个院子后面,还有五间后门堂。”
“这样,连前后两个门堂在内,这宅子共有三十一间房。”
“三十一间房!你这宅子,得多少钱?”
李高地看过李丰收在尔雅巷七十两的宅子,也只十九间房。
李满囤笑笑:“一百零五两!”
“一百零五两?”李高地倒吸一口凉气。
李高地很想问问长子,你是不是除了那个庄子外还有别的来钱门路,不然,如何负担得起年前两个月来这宅子、铺子、年礼这样近两百吊的开销?
但因想着现在已经分家,李高地终是没有开口。
满囤自八月节得了老北庄,至今四个多月都没和他这个当爹的提一句如何得的庄子。现他问满囤来钱门路,想来也是白问,没得自讨没趣。
李满园则没有李高地的顾虑。他立刻大声问道:“大哥,你咋这样剩钱呢?”
“你要是还有其他挣钱的门路,可不兴藏私。”
“咱们可是亲兄弟!”
“我还能有啥门路?”李满囤摊手:“除了和谢家大爷交易的庄子。”
“我也就是枸杞和种姜这两样了!”
“这两样,你们不都知道吗?”
“再就是我开了一个铺子卖粮,挣点粮食加工费而已。”
“我家里原先的一点钱,现都在这个宅子上了。”
“满园你看,你都搬进城了,我这宅子都还空着。”
“我现就等着夏收的粮食卖了钱后休整宅子,置家什呢!”
听李满囤如此说,李满园方才没了言语,不过他心里还是存了疑––他觉得他大哥李满囤一定有其他生财之路。
不止李满园这么想,李高地、李满仓、于氏、郭氏都这样想,不过,所有人都没再出声,也没人再自讨没趣。
红枣也是第一次来这宅子,她见她爹买的这宅子地方够大,比现在住的宅子还大,心里欢喜——她不单能进城住,而且住的还不憋屈,多好!
对于突然的冷场,红枣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自古以来都是“亲兄弟、明算账”。这家分都分了,她三叔李满园还想财富共享,简直就是白日梦。
红枣才懒得顾虑其他人的感受呢,她难得进城来一趟,自是要问清楚自己关心的问题。
“爹,”红枣问:“你说的孔庙在哪儿?”
“哦!”李满囤道:“就在后门外!”
领着众人走过院子,从厢房和正房中间的过道穿过来到二进院子正房后面,这里果有五间五架梁后房。
打开五间房中间的后门,门外就是一丈两尺宽的官道。官道的另一边则是一条大河。
“爹、红枣,你们看,”李满囤站在自家后门口,指点道:“河对面,青砖围起来的地方,就是县学。”
“从这里到县学,可以走东面的那个石桥,也可以走西边的大路。”
“那个石桥叫武定桥。”
“武定桥东面还有个桥,叫文定桥。”
“文定桥和武定桥中间河段,正对面的大门,就是孔庙。”
“孔庙西面,这个小些的大门,就是县学大门。”
“孔庙、县学前面的官道,叫青云路。”
“咱们这边的官道叫文昌街。”
百岁、文昌、青云,红枣想,她家周围的地名真不是一般的吉利!
虽然只能看到河对岸的围墙,但李高地还是激动不已––儿子在这里置业,孙子们便天天从这青云路文昌街过,读书出头一准是迟早的事!
“好!”李高地赞道:“满囤,你这宅子置得好啊!”
“宅子大不说,位置也是一等一的好。难怪值一百多吊的钱!”
李满囤看这宅子也是越看越喜欢,暗自庆幸自己当初多舍了十两银,才得了这城里的文昌位。
哎,这也是他第一次买房没经验,都没打听清楚巷子名称就去衙门办转让。
这些路名都是他地契到手后,看到地形图才知道的。
不然,似他两个弟弟的宅子所在的谷梁巷和公羊巷,巷名一听就是庄稼人和屠夫住的巷子,哪里有一点城里的书香气?
(谷梁、公羊哭晕在茅房)
于氏瞧过李满囤的宅子后便一直盯着王氏的肚子,恨不能一眼就看出男女来。她等不及王氏的孩子自然出生了。大房的房子实在是太适合她四个孙子读书了。
只要大房没有儿子,于氏想:没有儿子,这房子就是她孙子的––她孙子的––她孙子的。
王氏似有所感,抬眼撇到于氏的眼神,心中便是一跳。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引来了红枣的主意。
红枣顺着王氏的目光瞧到于氏,直觉于氏要干坏事,脑海中瞬间就充满红花、香袋、针扎小人、推人落水这些电视里看来的宫斗手段。
不管怎样,红枣暗想: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家虽然还不算富贵,但在一个为了几亩地就要算计的村妇眼里,她家几百亩的庄子无意就是块肥肉。
做肉就要有做肉的觉悟,为了她自己的美好生活,她一准的要提高警惕,保卫家庭,让她爹娘都平平安安。
城里回来,李满囤回家喝了两口水便准备去庄子还骡车,不想却被红枣拉住。
“爹,”红枣道:“你去庄子后让曾妈妈早点来。”
“爹,这两天你不在家的时候老有人来敲门。”
“我和娘两个人在家,也不敢问。”
李满囤一听也觉得老锁着门不是事。看了几页《大诰》,李满囤也知道了几桩恶人恶事。比如去岁秋决的一个恶人,就是一个趁人家家里没人时翻墙进去偷盗。不想前年他偷的人家主人突然回家,他为了逃命,拿菜刀砍死了男女主人和一个孩子。
李满囤想现村里人都知道他家剩钱,偏他家人口还少。这一千来人的村子,只要有一个人起了坏心,他家就要吃大亏。何况,王氏现在还有身子,受不得惊吓。
涉及子嗣,李满囤不敢疏忽。他去庄子还了车后就和余庄头说了自己的担心。
余庄头比李满囤更经过事,当即就道:“老爷,这偷盗之事,历来都是防不胜防。”
“您和太太要得好,还是搬庄子里住。”
“咱庄子四周都有围墙,主院又是重中之重,谨慎。”
“您家现在住的宅子,地方实在太荒,周围半里地都没有个人影。”
李满囤一想也是,庄子里也有房屋,而且火炕火墙都是全的,添上家什就能住人。他何苦搁村子里担惊受怕呢?
主意一定,李满囤便道:“既是这样,我回家准备准备就住过来吧!”
余庄头得了确信,当即点头道:“您能来住,真是太好了!”
“我今儿就过去把炕烧起来。明儿一早,我就让家里的过去帮太太收拾!”
李满囤回家后,和王氏、红枣说起搬家的事儿,王氏还有些懵:“好好的,咋突然就要搬家了?”
这宅子是王氏辛苦建的,她爱惜得紧,故而她对于搬家没一点思想准备。
红枣则拉着李满囤道:“爹,你跟我来瞧瞧这个!”
出了堂屋向西走,越过井,站在干涸的水塘边上,红枣让李满囤往塘下看。
“爹,你瞧,这塘底的积雪上,是不是人踩出来的脚印?”
红枣是个脑补帝。她既然心里生了警惕便就在李满囤出门后将家里四周都寻查了一遍以期待能将安全隐患掐死在萌芽状态。
依靠前世看过多部电视剧里抄家抓巫蛊的阅历,红枣很轻易地在自家池塘边发现了不明脚印。
天冷的很,年前的那场大雪至今还没化尽。所以顺着红枣的指引李满囤一眼就看到了红枣所说的两个半脚印。
还真是有人来过了!李满囤目光深沉地看着脚印一刻,转身便出了后门。
自去岁第一场大雪后,就再没人下田或者上山,因此,他家附近的田埂这两个月,都不应该来过人。
至于拜年,有村里的大路呢,一般人,即便是小孩子,也没人会穿着新鞋去田地里踩化雪的烂泥。
李满囤坚信,如果真是有歹徒,那他留下的一定不止一个脚印。
果不其然,李满囤在石桥的另一端,找到了更多的围着他宅子打转的脚印。
看来,李满囤咬牙:他家还真是被贼给盯上了。
回家关好后门,李满囤巡查了一遍房屋,特别是空着的几间,然后又拿先前城里宅子替换下来的旧锁锁了门,方才放心的进了房。
搬家,理应跟他爹李高地说一声,但现在李满囤不敢离家,便只有等明天再说。
还在年下不能拿斧头劈柴,李满囤闲坐无事便净了手,焚了香请了那本《御制大诰》坐堂屋里看。
红枣看着她爹如此兴师动众也是无语,心说至于吗?一本普法读本而已。
红枣走近前去想蹭点书看,不想却被李满囤给推开。李满囤严肃道:“红枣你让开些。这书里讲的都是凶事。你人小压不住。你可别呆在这儿。乖,去隔壁找你娘玩去。”
红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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