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初见那人,其实没存好心,那年头都这样,无人区,没人管,两相遭遇,各怀机心,很少称兄道弟——一般都是我搜刮你,你算计我,弱肉强食,末了江湖不见。
那人一头卷毛,戴个白线缠腿的框架眼镜,麻袋里除了本子、笔就是烤馕咸菜,说话还文绉绉,一副穷酸样,自我介绍叫神棍,生平志向是走遍大江南北,遍访奇人异事,做灵异世界第一人。他上一站在青海,说是要找什么村子,哪知道那里跟新疆接壤,稀里糊涂绕过阿尔金山,就到了库姆塔大沙漠。
这大概是脑子有病,柳七起了同情心,就放过他了,神棍浑然不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还乐滋滋跟着他说:“柳朋友,大家一起结个伴呗。”
结就结吧,一个人抓蛇也怪寂寞的,多个人说话也好。
于是两人从库姆塔,一路往北走进了罗布泊,最后在哈密盆地分开了。
那时候,罗布泊里偶尔还能遇到当地人村落——不是搭架子旅游卖票的那种村寨,是真的有人住,居住点散落在咸水井和偶尔能淌出水的河道附近,半荒半废日渐离稀。
人都不多,最多的一个“村”,只住了两家人,以念旧不愿挪窝的老人和打猎的居多,年轻人受不起这罪,都迁出去了。
柳七不跟人打交道,不管住哪,东西撂下就去找蛇,神棍不同,本子夹胳膊底下,耳朵上夹笔,满脸堆笑找老人家打听故事去了。
当地话不好懂,上了年纪的人口齿又不清,柳七都不知道神棍是怎么做到的——每次居然能密密麻麻记一大张回来。
问他记的什么,答:诡异故事啊。
得,有钱吃肉喝酒搂小姐,没钱的就睡沙地听故事吧,长夜漫漫,也算有点娱乐。
所以每晚临睡前,柳七都撺掇神棍讲一段——神棍这人也好这口,一说向他“请教”,欢喜得跟什么似的,必然滔滔不绝。
那天晚上,柳七记得很清楚,他的压蛇竿断了,正拿白胶布裹呢,神棍神秘兮兮凑过来,说,柳柳儿,我给你讲个故事。
有些人,就是不能给他脸,开始还规规矩矩叫“柳朋友”,现在就成“柳柳儿”了,听着跟陪酒小姐似的,柳七想发火,再一想算了,跟一神经病计较什么呢,再说还听他讲故事呢。
神棍说:“你知道汉武帝吗?”
柳七回答:“这哪能不知道啊,我就是张掖人啊。”
张掖原先不叫这名,汉武帝北击匈奴,通西域,置河西四郡之后,觉得自己“张国臂腋(掖)”,功劳不小,所以把郡名起成张掖了。
神棍挺高兴的:知道啊,知道就不用他做背景介绍了。
“说是这个汉武帝通西域之后啊,可热闹了,往来的驼队商队,那是络绎不绝,每天大门一开,一队队地来啊,没办法,国家强盛。”
柳七说:“(本章未完,请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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