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这些年在豫州囤兵的事也并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以前,只要豫王一天没表示出北伐的意思,大臣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宁可当作豫王是在以囤兵向皇帝示威,令皇帝不敢对豫州轻举妄动。
能不与豫王开战,大部分的朝臣都不想开战,不仅是因为先帝留下的遗诏,也因为这一战一旦打起来,大祁朝势必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这一战的风险太大了,还不如维持现状。
然而,现在却不是朝廷和皇帝想不想一战了,是豫王蠢蠢欲动,朝廷当然不能被动挨打……
殿内的气氛更复杂了,似是笼罩在一层浓重的阴云中。
唯有袁铭纲不动如山,继续对着金銮宝座上的皇帝禀道:“皇上,昨晚臣去抓拿顾熙、端柔一行人,抓获豫王府侍卫与下人共计四十人,但顾熙、端柔郡主以及方太妃逃走,下落不明。”
听到方太妃逃走了,群臣不禁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更有人觉得锦衣卫还是办事不利,要是锦衣卫能活捉顾熙和方,自然可以作为质子,那么豫王也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金銮宝座上的皇帝将下方群臣的表情变化都扫入眼中,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肃然下令道:“继续追,务必要将顾熙和太妃他们拿回京城!”
“是,皇上!”袁铭纲铿锵有力地抱拳领命。
有了方太妃和顾熙潜逃的这件事,朝臣们再也无心议论其他政事,早朝在袁铭纲退下后,就草草地散了。
朝臣们想到即将来临的大战就是心事重重,尤其是户部与兵部。
相反,皇帝却是精神奕奕,仿佛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似的,连迎面而来的寒风都浑然不觉冷。
下了朝后,皇帝没去御书房,而是去了寿宁宫见柳太后,卫皇后也在,其他奴婢都被遣了出去。
柳太后端坐在炕上,神情复杂至极,她和方太妃斗了大半辈子,可以说,除了先帝外,她最恨的人就是方太妃和豫王。
先帝驾崩了,豫王远在豫州逍遥,这些年,柳太后自然只能把怒火全都集中到方太妃身上,偏生她又不能把方太妃怎么样。
柳太后一直憋着一口气,憋了足足十一年了。
“皇上,”不等皇帝行礼,柳太后就急切地颤声问道,“方沁莲真的死了?!”
柳太后也是刚刚从卫皇后这里听闻方太妃的死讯,至今还没什么真实感,心里像是打发了五味瓶似的。
对着柳太后,皇帝并不遮着掩着,颔首道:“死了。”
柳太后双眸微微睁大,胸口更是一阵剧烈起伏。
须臾,她就平静了下来,脸上露出了一阵快意,笑容畅快,而眼眶却是通红,咬牙道:“活该!”
“死在她亲孙子手里,她也能‘心满意足’了。”说着,柳太后慢慢地捻动起手里的念珠串,神色间露出一抹讥诮,心头仍是恨。
只要一想到早逝的永乐和她可怜的外孙女方菡君,她就觉得让方太妃这么死了实在是便宜她了!方太妃与豫王这对母子实在是冷心冷肺。
柳太后深吸一口气,又问:“方沁莲的尸体呢?”
皇帝淡淡道:“先帝曾有遗诏,说日后,要与方太妃合葬,但现在泰安宫里烧死的人既然不是‘太妃’,那当然是不能葬入皇陵,朕已经吩咐下去了,等仵作查验尸身后,就草席一裹,送去乱葬岗。”
早朝上发生的事,方才也有大太监来禀了,柳太后和卫皇后也都是知道的。
皇帝之所以在朝堂上否认九趣园里烧死的那具尸体是方太妃,既有政治上的考虑,也同时是为了这个。
只要那具尸体不是方太妃,那就意味着,她没有资格葬入皇陵,注意要当一个孤魂野鬼。
柳太后笑了,那双苍老的眼眸中绽放着异样的神采,颔首道:“好!”
方沁莲要是知道了,怕是做了鬼也不甘心,要气得从棺材里坐起来,而这个消息也同样会传到豫王耳中,豫王会是什么反应呢?!
痛快,实在是痛快。
这就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一日,帝后在寿安宫中足足坐到了下午,才携手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锦衣卫抓回来的那些豫王府的人中,有人熬不住酷刑,终于招了,说火油是豫王三公子顾熙从豫州带来,并暗中送进九趣园的;
说泰安宫的那场火也是顾熙命人放的,并以替身换回了方太妃;
说顾熙和端柔郡主应该是奉豫王之命要把方太妃带回豫州。
整件事,皇帝并没有下封口令,甚至是蓄意吩咐锦衣卫扩散,所以,没两天,市井民间也传得沸沸扬扬,议论纷纷。
就连在侯府备嫁的秦氿都时不时地能听到一些下人们关于此事的谈论:
“方太妃也守了十一年了,怕是受不住行宫中的冷清,让豫王接她去豫州享福呢!”
“那又何必弄个替身还假死呢?我看啊,方太妃既然要隐姓埋名,十有八九是耐不住寂寞,想去豫州换个身份再嫁吧?”
“这么大的泰安宫说烧就烧的,这太妃娘娘出手就是不一般。”
“……”
秦氿只当嗑瓜子时的闲话听,不予置评,这一日,突然有丫鬟来禀说:“卫家的太夫人,舅老爷和舅夫人来了。”
秦氿:“?”
秦氿眨了眨眼,这才迟钝地意识到是原主三兄妹的亲外祖母和舅舅来了。
“让人去一趟神枢营通知侯爷,还有去把阿钰也叫来。”秦氿一边起身,一边吩咐道。
杜若稍稍给秦氿整了下衣装,又给她在发髻间插了一支赤金飞燕衔珠钗,才放了人。
当秦氿抵达内院最前面的正堂时,秦太夫人和秦则钰已经到了,正在与远道而来的客人寒暄着。
坐在下首的卫太夫人五十余岁的样子,梳着圆髻的头发中掺杂着不少银丝,一双慈爱的眸子里泛着浓浓的笑意,正拉着秦则钰说话,秦则钰笑容灿烂,嘴甜地哄得老人家笑得合不拢嘴。
卫太夫人的身旁坐着卫大夫人,她看来约莫四十不到,一张团团的圆脸上,笑容明朗而愉悦。
婆媳俩的对面是一个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着一件宝蓝色祥云纹直裰,斯文优雅。
“姐!”
秦则钰第一个看到了秦氿,朝着厅外喊了一声,于是乎,厅内所有人皆是目光灼灼地看向了秦氿,尤其是卫家的三人。
秦氿步履轻盈地走入厅堂中,先给秦太夫人见了礼,然后又一一给卫家三人也屈膝行礼,唤道:“外祖母,大舅父,大舅母。”
“好孩子,无需多礼!”卫太夫人连忙把秦氿扶了起来,眼眶微微泛红。
老妇人拉着秦氿的一只手,近乎贪婪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仿佛要把她的脸深深地铭刻在心中似的。
“你叫氿姐儿吧?”卫太夫人说着,就忍不住落下泪来,“你和你娘真像,眉眼间简直是一模一样。”
想到这孩子这些年在李家受的磋磨,卫太夫人就心疼不已,仿佛被捅了一刀似的痛。这孩子实在是太苦了!
秦氿摸出一方丁香色的帕子,轻轻地给卫太夫人拭去眼角的泪花,笑道:“姨母也说我像母亲。”
对于卫家,秦氿没有太大的印象,小说里,对卫家着墨不多,她只隐约记得卫家也没有好下场,好像是为了给原主兄妹讨回公道,后来,满门皆亡了。具体的剧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她就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母亲,您再哭可要吓到氿姐儿了。”卫大夫人在一旁凑趣道,“今天可是好日子!”
卫大老爷笑着颔首捋须,也是一脸慈爱地看着秦氿。
“说得是。”卫太夫人止住了泪,只是眼眶还有些红,她的目光依旧黏在秦氿脸上,絮絮叨叨地说道,“真像,氿姐儿,你的眼睛和鼻子特别像你娘,嘴像你□□父,耳朵像你大舅舅。难怪都说外甥似舅……”
卫太夫人的心里十分激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秦太夫人在一旁慢慢地以茶盖拂去浮在茶汤上的浮叶,只觉得这亲家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他们家氿姐儿长得明明像老侯爷,尤其是眼睛和鼻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母亲,”卫大夫人笑眯眯地对着卫太夫人说道,“氿姐儿皮肤白,这点也像她娘,我给她挑的首饰全是想着她娘给挑的,她戴起来肯定好看。”
说着,她对着秦氿招了招手,从嬷嬷手里接过一个沉甸甸的匣子,笑呵呵地亲手塞给了秦氿,“氿姐儿,这是大舅母和大舅父给你的添妆!”
卫家人这一趟是专门为了秦氿的大婚来的,很早就从江南出发了。
本来,卫大老爷夫妇是不打算带卫太夫人的,毕竟,卫太夫人年纪大了,可她非要来,说要来见见外孙女。
夫妇俩拗不过老人家,只好带上了她,这一路也就不好太辛劳地赶路,因此足足多走了大半月。
秦氿落落大方地谢过了卫大老爷与卫大夫人,厅堂里很是热闹,一片喧阗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约莫又过了一盏茶功夫,秦则宁也匆匆请假从神枢营赶了回来。
他也是好几年没见外祖母与舅父舅母了,于是众人又是好一番见礼,说着说着,卫太夫人的话题就又绕到了秦氿身上,说幸好秦则宁把他妹妹给找到了云云。
秦则钰在一旁当陪客,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觉得有他姐就是好,以前他最小,外祖母和大舅母总是围着他揉啊捏啊的,现在有他姐代替他了!以前他还小就罢了,现在他都大了,是男子汉了,老被人摸脸揉头的像什么样子!
秦则钰美滋滋地拈了块栗子酥吃,这还没咬下,就听卫太夫人问道:“秦昕……现在怎么样?”
秦则钰眼帘微微垂下,吃着他的栗子酥,又香又甜又酥。
秦则宁自不会帮秦昕藏着掖着,把这几个月发生的事一一说了,包括她唆使苏氏对秦太夫人下毒,包括她谋害了老侯爷秦询……
卫太夫人越听越气,嘴唇气得微微颤抖着,颤声道:“无耻!”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厚颜无耻的人!
从前,对于秦昕,卫太夫人也是疼过的,虽然总觉得与她亲近不起来,似有隔阂,但想着这是早逝的次女唯一的女儿,也对她付出了真心的,不时接她到卫家小住。
直到后来,也就是六年前,卫家举家去了江南,两家走动才少了。
这些年来,卫家也是时不时地会从江南送东西给秦昕,从前秦昕也是亲亲热热地唤着自己外祖母的。
但是直到现在,卫太夫人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是天生恶毒,谁阻了她的路,就该死,无论是当年的老侯爷,还是现在的秦太夫人。
幸好,自己真正的外孙女回来了。
卫太夫人紧紧地拉着秦氿的手,眼眶又开始渐渐泛红,心底有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幸好女儿和女婿在天有灵,保佑他们寻回了秦氿!
若非是秦氿马上就要大婚了,肯定要有不少事要忙,卫太夫人几乎想要把秦氿也一起捎回京城的卫府了。
用过晚膳,临走的时候,卫太夫人又依依不舍地和秦氿约好了:“氿姐儿,我今天一到京城,就往宫里递了牌子给你姨母,明天你陪着我和大舅母进宫可好?”
秦氿二话不说就应了,亲自到仪门送他们上了马车。
次日一早,她起了个大早,陪着卫太夫人婆媳进了宫。
母女相见,又是一番抱头痛哭。
卫家去了江南足足六年了,也意味着,卫太夫人与卫皇后也有六年没见了。
这六年,卫太夫人的鬓角又添了不少白发,看着苍老了不少。
看着老母,卫皇后心底泛起一种浓浓的伤感,江南太远了,这一回见后,下一回不知道又要等到何时。
卫太夫人似乎看出了女儿在想什么,以帕子擦着眼角,笑道:“皇后娘娘,您父亲打算任期满后就致仕了,等我们回了京,就能时时相见了。”
卫皇后的眼睛惊喜地微微睁大,笑着拉卫太夫人在炕上坐下,“父亲年纪大了,是该享享清福了。”
“现在泽之也留在京城了,氿姐儿就不用去西疆,以后大伙儿就能时时见面了。”
卫皇后越说越高兴,雍容的面庞上瞧着神采焕发,全然瞧不出她昨夜因为卫家人的抵达,激动得大半夜没睡。
卫大夫人笑着道:“看来今年真是喜事多。”
卫太夫人附和了一声,也是笑,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眼角浮现一道道深深的皱纹。
她虽然还没见过顾泽之,却是已经见过了萧夫人。上半年萧夫人到江南后,特意去拜会过他们。
说句实话,在见到人之前,卫太夫人因为萧夫人与端王义绝的事,多少担心萧夫人的眼里揉不进沙子,会看不上外孙女;
在见了人后,她就放心了,对萧夫人的印象相当不错,看得出对方是个知书达理之人,而且对外孙女这未来儿媳十分的看重,再加上萧家门风极好,在江南素有口碑,又有卫皇后在信中对顾泽之各种夸赞,卫太夫人对外孙女与顾泽之的这门亲事也是极满意的。
卫太夫人抚了下袖子,又道:“我已经给萧府递了拜帖,明天就上门去拜会萧夫人。”
无论如何,这端王府乱七八糟的,秦氿不用去西疆是再好不过了,否则还要和端王、端王世子他们搅和在一起,这不是没事给日子添堵吗?
卫大夫人接着道:“萧夫人上次说,我们家龙井好,这次我特意给她从江南又捎了些过来。”
就在这时,小寇子进来了,笑吟吟地禀道:“皇后娘娘,二皇子妃求见。”
卫皇后:“……”
卫皇后嘴角的笑意微微一敛,她知道,唐逢春肯定是为了顾熙、端柔郡主他们来的。
自三天前的早朝后,行宫走水一事就正式定了案,是顾熙派人火烧泰安宫,以替身换走了方太妃,人证物证俱全。
皇帝还往豫州下了一道圣旨,让豫王严惩顾熙,若是豫王对儿子下不了狠心,就把人送回京城。
朝野上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顾熙现在正在锦衣卫的诏狱里,只当他、端柔郡主与方太妃都逃回了豫州。
卫皇后的嘴角似笑非笑地动了动,只温和地说道:“跟二皇子妃说,本宫今天有客,就不见了。”
于是,小寇子便又从东偏殿出去了,对着唐逢春如实地传了话。
唐逢春就候在凤鸾宫正殿的屋檐下,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镶貂毛玄色斗篷,外面寒风呼啸,冻得她露在斗篷外的脸颊微微泛红。
唐逢春朝方才小寇子走来的东偏殿方向望了一眼,那道海棠红的锦帘还在微微地摇晃着,映得她的瞳孔明明暗暗。
唐逢春微微一笑,得体地对小寇子说道:“劳烦公公,那我就不叨扰母后了。”
她转身走了,当转过身的那一瞬,唇畔的笑意就消失了,面无表情。
阴沉的天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如同那漫天的柳絮一般。
唐逢春拢了拢斗篷,迎着寒风往前走着,心口沉甸甸的。
自顾熙与端柔出京后,发生的这一连串的事情,让她反应不及,她现在在京城中孤立无援,也把握不住了。
唐逢春眉头轻蹙,眼神变得更幽深了。
这些天也没有人来联系她,她不知道顾熙与端柔是否到了豫州,也不知道豫王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她就像是置身一片无边大海中的孤岛一样,被孤零零地抛弃在了京城,前途茫茫。
站在正殿门口的小寇子望着唐逢春在风雪中略显单薄的背影,随意地掸了下袍子,就返回了东偏殿,禀了卫皇后,唐逢春已经走了。
卫皇后甚至懒得应一声,继续与卫家人以及秦氿说着话,听着父母兄长在江南时的种种,她又是哭又是笑。
等秦氿午后出宫的时候,帝后都命人赏了添妆,一并送到了忠义侯府。
秦太夫人乐呵呵地又重新理了一遍嫁妆单子,越看越满意,“氿姐儿,皇上和皇后赏的这玉如意届时可以放在第一抬,镇得住场面,也是你的荣耀。”
“这次卫家也给你送了添妆,这么一算,这嫁妆箱子又有些放不下了……”
嫁妆是有定例,秦氿作为未来的郡王妃,嫁妆的抬数已经不能再多,再多就要超过太子妃的规制了。
秦氿一边嗑瓜子,一边随口道:“祖母,我记得有好几箱料子,不如去掉一箱不就行了?”
“不行!”秦太夫人想也不想地否决道,“那可是云锦和蜀锦,寸锦寸金,想买也不一定能买到。”
秦太夫人反复地看着嫁妆单子,想删减两样,但又觉得哪样都不能欠缺,舍不得下手,一时纠结住了。
“要不拿掉一些药材……不行,人参鹿茸何首乌这些都不能少。”
“这些瓷器、摆设什么的真是占空间……但这些瓷器可是汝窑啊,还有这红珊瑚玉石盆景也是稀罕玩意。”
“对了,银子,干脆我把这些银子都换成银票,那就可以省出一个箱子了,就是这银票实在没有实在的银锭子气派……”
秦太夫人自顾自地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而秦氿已经放弃给她提建议了,反正她高兴就好。
秦氿怕老人家说多了口干,忙道:“祖母,喝茶,这是昨天外祖母他们带来的龙井,您试试。”
秦太夫人轻飘飘地斜了秦氿一眼,觉得这孩子就是心大,自己的嫁妆也能这么浑不在意的。
也好,福气大,才能心大。
想着秦氿未来的夫婿,秦太夫人忍不住想到了另一个孙女秦笙的亲事,叹道:“氿姐儿,你四妹妹也是命苦。”
“那姓程的举人真不是个东西,见你四妹妹如今不是侯府千金了,就要毁婚。”
“也不想想,他们程家不过是个破落户,倒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秦太夫人皱了皱眉头,自打秦准和苏氏被定了罪后,他们的子女自然也难免被人看低,可谓举步艰难。
对二房秦笙姐弟几个,秦氿只知道他们先是去了苏家小住,但没住上多少,就被赶了出来。苏家给他们在京西置办了一个两进的小院子,就再也不管他们了。
苏家不管,秦氿当然也不可能管,只知道秦太夫人悄悄让人去给秦笙姐弟几个送了些体己银子,偶尔还让婆子们给他们送些庄子里送上来的蔬菜瓜果什么的。
对于这些,秦氿不打算插手。
秦太夫人都这把年纪了,而且她一向是个心软的人,她是不可能真放着几个有血缘关系的孙辈完全不管的。
反正,只要她不提把他们接回来,光是接济些银子什么的,秦氿只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那是秦太夫人自己的嫁妆,她是有权支配的,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秦太夫人唠唠叨叨地又说了几句,说起秦笙最近心情不好,感慨摊上苏氏这么个娘,也不是秦笙和她弟妹们能掌控的,最后叹道:“氿姐儿,你是有后福的!”
比起先甜后苦,还不如先苦后甜,他们家氿姐儿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哎呀!”秦太夫人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怎么就糊涂了呢,把银子换成金子,岂不是又气派,又少占地方。”
秦太夫人的眼睛都亮了,急忙让人把准备文房四宝,打算亲自再把嫁妆单子誊抄一遍。
秦氿:“……”
秦氿想说,秦太夫人其实可以让大丫鬟帮她着抄的,可是看她神采焕发,比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还精神的样子,决定还是什么都不说了。
反正,祖母高兴就好!
越临近婚期,秦太夫人就越紧张,反复地核对嫁妆单子,又一遍遍亲自去库房看嫁妆,几乎是一天改一遍嫁妆单子,就这样终于到了腊月初十送嫁妆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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