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轩终究没有第三次进门,他的出现仿佛只是特意在等薛牧说这么一番话似的,喝完了酒就大步离去。
岳小婵没太上心,拉着薛牧的手一蹦一跳地继续进山,去看宗门秘地。
而薛牧若有所思。
夏文轩特意来说一堆往事,肯定是有用意的。一方面是告诉他大家渊源很深,他也“不窝里横”,不入盟就罢了,既然入了盟,他就算你是自己人。另一方面,好像也是在观察他和岳小婵的反应,确认心中一些猜疑。
恐怕自己两人的反应已经被他看出来了,“柳宛儿”很可能没有死。
但他依然说“斯人已逝”,也不继续试探人在哪里,恐怕正如他所言,这么久过去,也只是怀念了。确知人还活着,念头已经通达,真到了面前,也不过是“视她如妹”。
这是一个有感情、能念旧,却很洒脱不纠结的男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好汉模板,不像一些魔门自私无情,也不像蔺无涯那般钻牛角尖。
虽然不喜欢强盗的道,但薛牧倒是很喜欢和这种性子的人交往,像个男人。就像明知道水浒里面没几个好人,开篇明义尽是“魔星”,可人们还是难免崇尚那种性情。
这么想着,薛牧忽然有点魔改水浒的念头,可能很难改得贴合世情,但白发魔女传和西游记说穿了都是“虚构世界”,水浒同样可以尝试按架空世界的模式去改,一旦改出来说不定能引得夏文轩当他知己,也有点魔门“聚义”的意思在里面,符合大家的现状。
看来等到有空了真可以试试,只改前八十回……
此时两人到了深山之中,有一面看似很普通的石壁,长满了爬藤。岳小婵掰动了一颗凸起的石块,石壁无声无息地打开,露出一条黑黝黝的通道。
岳小婵牵着薛牧进了通道,后方石壁又自动关上了,左右风声乍起,有数名女子仗剑而来,厉声道:“谁!”
话音未落,个个都愣了一下,声音忽然变得雀跃:“总管回家啦!我们带你去逛逛啊!”
薛牧哭笑不得,这里倒有大半是曾经在胭脂坊见过的新人,看来也都流转到这边培训来了,眼前这几个估计是轮值守门的。这么看来保留一个这样的基地也挺好的,就当培训中心嘛。一旦出了什么事,这里也算个退路。
那边岳小婵叉腰怒道:“都一边去!我不会带吗?”
“哎呀,少宗主也很久没回来了,可能还没我们熟悉了呢……”
“去去去!”岳小婵飞起一脚,少女们笑着四散而退。
岳小婵想带薛牧好好逛一下的美好愿望很难实现,因为很快这里就被“总管首次光临”的消息轰动了。
要知道有几位长老长期坐镇秘地没出去过,都还从来没有见过薛牧,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从一开始的犹疑一直到现在如听传说,眼睁睁看着宗门蓬勃发展绝对骗不了人,这些曾经经历过宗门最低谷的长老们心中对于薛牧的感激和好奇浓得满溢,听说他来了,哪里还坐得住?
然后岳小婵就眼睁睁地看着一大群七大姑八大姨团团围上,加上其他中层,把薛牧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哎呀呀总管第一次回来,可得好好留几天。”
“地方简陋总管莫要嫌弃呀。”
“小婵这孩子也是,总管回来了怎么不提前招呼一声。”
“姑爷你坐,我去给你煮两个鸳鸯蛋……”
姑爷都冒出来了,薛牧冷汗都差点掉了一地,就知道是这样的……曾经谈过女朋友,那家族也挺大的,去人家家里也差不多是这个场面,挨个介绍哪个大姑哪个大姨,到了最后脸都笑僵了,之前介绍的一个都不记得了……这真是任何位面都一个样啊!
而本位面还更热情得几百倍了,这是赫赫功勋攒下来的,可不仅仅是看姑爷,同时还是她们爱戴的领袖,那热情劲儿岳小婵压根插不进去,在人群外跳脚,眼泪都差点没掉下来。
勉强被强暴着吃了一对鸳鸯蛋,薛牧这才好不容易狼狈地脱离围观,拉着岳小婵慌不择路地跑了,身后大妈们还意犹未尽:“总管多留几天啊……”
“再说,再说吧……”薛牧狼狈逃窜,转头对岳小婵道:“我以为只有普通大妈这样,没想到一个个最低都是化蕴的大妈也是这样的……”
“洞虚都这样你信不信?”岳小婵这会儿倒是很好笑:“被她们挤扁了没?我看有人的胸都快闷你脸上去了。”
薛牧斜着看了她一眼:“这话怎么听了有点酸不溜丢。”
岳小婵挺了挺不怎么存在的小胸脯:“我觉得她们那样肥硕硕的难看死了,走个路一颤一颤,我这多清爽……”
薛牧笑得直打跌:“是是是,宗门穷的时候,你也是立了大功的,省了多少布料啊……”
岳小婵切齿:“薛牧……”
“咳咳……”薛牧忙道:“而且身为星月少主,这是一定要平的。”
岳小婵奇道:“这是怎么说的?”
薛牧一本正经:“胸不平何以平天下!”
岳小婵扑了上来,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咬得很轻,她其实只是想借机挂在他身上而已。
薛牧就抱着她慢慢走,这也是一个奇怪的秘境,明明是身处山腹底下,可抬头却偏偏能看见漫天星月闪烁,也不知是真的天穹呢,还是虚幻构物。有山风不知从哪里吹来,在这秋末有些微寒,前方不远是个水潭,在月色下被风吹得波光粼粼地闪烁。
两人坐到潭边,薛牧抱着她坐在腿上。都不嫌太暧昧,也没有什么欲念,总觉得这样抱着就很好,很安心。
岳小婵倚在他怀里看着潭水,轻声道:“其实她们称你姑爷,不是指我的男人,而是师父的。”
薛牧道:“就是其他女孩带了男人回来,也是大家眼中的姑爷吧。哪有分那么多讲究的。”
“不一样……她们眼里我最多是打包附带给你的。”岳小婵轻轻摇头:“如果真的是我的男人,她们怕是不一定有这么热情呢。你知道吗……小时候我一点都不喜欢她们,她们对我很不好,会莫名其妙骂我孽障野种,宗门的孩子有不少是遗弃孤儿,可别人都不挨骂,就我挨骂。”
薛牧怔了怔,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岳小婵幽幽道:“只有师父对我好……谁骂我,师父就揍谁。她那时候一肩挑着宗门重担,还会为了我被人骂这点小事和宗门重要执事翻脸,打得人吐血。随着师父威权日盛,慢慢的也就没人敢骂我了……只能在背地里。”
薛牧听了也有些奇怪:“难道因为你被早早收为嫡传,惹人反感?”
“我不知道。”岳小婵低声道:“我会说话起,喊出的第一个词不是爹娘,是师父。从记事起我就是师父的嫡传,我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薛牧笑道:“她能透视未来,一眼就知道我们家小婵天赋又好,又漂亮,赶紧抢着收了。”
岳小婵微微一笑:“很小的时候,或许能看出根骨,谁也看不出悟性。那时候师父督促我练功,也不需要抽我,只是告诉我,这是一个拳头是真理的世界,你想将来把那些八婆踩在脚下吗?那就给我死命练功。”
顿了一下,又笑道:“果然,我练得比谁都快,甚至比师父当年还快,从此连背后骂我的人都没有了,因为她们也知道,未来在我。师父当初说,江湖险恶,朝不保夕,宗门需预备后路,便直接立我为少主,这在天下各宗都很少见,当时反对者也多,可她就是用强势权威硬生生这么立下了。”
薛牧一直静静地听,没再插话。
岳小婵转头看他,低声道:“她不是我师父,她是我娘。按道理,该喊你爸爸的人不是夤夜师叔,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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