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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衣衫又脏又旧,长发散乱,两侧垂下的碎发甚至因为流汗而黏在了脸上。而脸……脸颊上的肉瘦的凹陷进去,皮肤粗糙许多,黑了许多,显得一双眼睛非常大,但却无神。
是胡玉婉!狼狈的不像十几岁小姑娘的胡玉婉!
其实若不是她喊那一声表哥,若不是梁明芫和赵寂言对她的声音熟悉,看她这副模样,两人根本不敢认。
胡玉婉慢慢往下滑着坐在了地上,可却仰着头,一双无神的眼睛因为看到赵寂言正望着她,里面顿时迸射出惊喜的光芒。她开口,话还没说出来,眼泪便先下来了,“表哥,我找你找的好苦,找你找的好苦啊!”
赵寂言是个心软的人,看到胡玉婉这么可怜,他下意识就抬脚想上前。可脚刚抬起一半,却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又收了回去。
他带着同情的目光也一瞬间变冷,看着胡玉婉不像是看陌生人,却像是看死人一般。
胡玉婉却像是感觉不到赵寂言对她的厌恶似得,努力撑着爬起来,一步一步往赵寂言面前走,“表哥,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我知道错了,我对不起大姐,我也对不起你。我不知道舅舅想要对付你,对付姑母和姑父,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拦着……”说话间她已经走到赵寂言面前,伸手就要去抓赵寂言的手臂。
赵寂言却一脸嫌弃的退后一步,根本不看她。
胡玉婉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赵寂言对她的厌恶,她顿时眼泪更多了,“表哥……我,我这一路找你找的辛苦,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来的。表哥,我好饿……”她摸着肚子,看起来是真的可怜。
赵寂言正抬脚欲走,闻言也只顿了一下,便大步走开了。
胡玉婉是可怜,但是更可恶。
可恶在害阿柔,可恶在以为没了阿柔自己就会娶她,可恶在有薛氏那样的娘,可恶在有薛士文那样的舅舅,也可恶在……不自量力,一个小姑娘居然离家出走,跑到了京城来!
赵寂言一点也不想管她。
若不是赵父还没有出来,他现在就想离开。
梁明芫看着胡玉婉瘦弱单薄的背影却有些愣神,这是三妹妹吗?昔日那在她面前趾高气扬,事事都要压着她一头,甚至因为悄悄喜欢表哥,而设计逼得她嫁给周县令的三妹妹吗?
再是没想到,她会变成今日的模样。
胡玉婉看着赵寂言绝情的背影,一点一点往前挪着,但却不敢再上前了。她有些绝望,当初和娘吵了一架后跑出来,她想的是跟表哥道歉,求表哥原谅。可却没想到,她一个女孩子家出来后会遇到那么多事。
先是乘坐的马车,马车夫半道上抢了她的银子。
后是在路上遇到一对‘好心’的夫妻,却是想卖了她。再后来逃出来了,却是没了银子,也只有破破烂烂的衣服穿了。
终于千辛万苦的到了京城,也终于见到了表哥,可表哥却理都不理他。
表哥不理她,她该怎么办?
她现在就是想回去,没有银子也回不去啊。
而且她一个人也不敢回去。
她抿抿唇,决定还是要赖上赵寂言。
这个妹妹不管变成什么样,心性和脾气却是都没变,梁明芫走到她前头,光是只看她的小动作就明白了她的打算。其实梁明芫是有些可怜胡玉婉的,但是想到若不是自己有奇遇,自己可是就被她逼死了,那心便又重新冷硬了起来。
此时参与春试的学子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赵寂言还没看见父亲,不由着急的去跟人打听。
而一直守在外面的胡氏也终于找了过来,她倒是没注意梁明芫,但却一下子注意到了梁明芫旁边的胡玉婉。也是怔愣片刻她才敢认的,认出来后,她不由得就是解气一笑。
“姑母。”胡玉婉也认出她了。
胡氏撇嘴,嘲讽道:“哪里来的叫花子,什么地方不好去,偏到这读书人的神圣之地来。滚滚滚,谁是你姑母,别胡乱来攀亲戚!”
胡玉婉的记忆里还有胡氏拉着她的手,说不对她好对谁好的话。可却没想到再次见面,得到的却是胡氏这般冷嘲热讽。
“姑母……”她委屈叫了一声,之后却不知如何开口了。
胡氏还要再说话,梁明芫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赵伯母,赵伯父还不曾出来,赵公子方才已经进去找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小姑娘锦衣华服,胡氏才看到她手腕上的莲花纹镂空镯子就没了声儿,这是谁?叫她赵伯母,叫寂言赵公子,难不成还没放榜,就已经有人来捉婿了?
胡氏不由抬头打量梁明芫,穿金戴银,生得又一团孩子气,瞧着就是个好拿捏的贵女。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身份,若是配得上寂言的话,有个这样的儿媳妇倒也不错。
心思转了几转后,她对梁明芫便笑了笑,“好,那我也过去看看,你赵伯父大概是走得慢。”
梁明芫不好上前,只能留在原地等待。
胡玉婉早就看到胡氏对梁明芫和对她的区别对待了,她本是没注意这陌生人的,眼下再一想,方才她撞过来的时候表哥似乎护了这女孩,而这女孩还不知廉耻的抱了表哥!
胡玉婉顿时就恼了,冲上去质问道:“你是谁?你,你和我表哥是什么关系?!”她这样的口气,若是不知道的,只怕真以为赵寂言和她有什么了。
梁明芫知道这个三妹妹的性子,知道她最是受不了什么。当下就不屑的看着她,漫不经心的道:“哪里来的臭要饭的,我的事儿你有资格问吗?也不照照镜子,人赵公子可是理都不理你的。”
胡玉婉果然被激怒。
一路千辛万苦,到了京城后又被无视,好似所有憋屈一瞬间都涌上心头不发不行一般。她一双眼睛瞪着梁明芫,眼里已经赤红一片,就在她想冲上前撕烂梁明芫脸上的嘲笑时,梁明芫招了招手。
方才没有及时护住梁明芫,她带来的下人都已经很惶恐了,眼下梁明芫招手,她们便立刻冲出来围住了胡玉婉。
胡玉婉想闹,手和脚立刻被钳制住。
她想喊,嘴巴立刻被堵住。
除了惊慌害怕的落泪,她什么也做不了。
一扫眼看到赵父被赵寂言和胡氏架了出来,梁明芫才冲着下人摆了摆手。胡玉婉被放开,却是不敢哭也不敢闹了,梁明芫看着她,想着到底是亲妹妹,如今自己过得好了,过去的仇也已经有另一个胡玉柔帮她报了。那么遇上了胡玉婉,总不能叫她这般狼狈死在京城。
她这个样子,若是不管她,也许清白都会没有。
梁明芫解下腰间荷包,走向胡玉婉。胡玉婉被她吓得瑟瑟发抖,身子不断的往后仰,梁明芫拉过她,从荷包里拿了两块碎银子出来,掩在袖子下给了她。这种地方周遭自有不少穷人,胡玉婉一个姑娘家,若是叫人看到她有钱,她兴许连这里都走不出去。
胡玉婉抓住有些硌手的碎银子,不解的看向梁明芫。
梁明芫道:“回家去吧!”
胡玉婉愣了愣,道:“我不!”
梁明芫也是一愣,却是道:“那随你。”
她们如今已经不是身上流着相同血液的亲姐妹了,她能给她碎银子,供她能饱着肚子走回长洲县,已经是对她能做的最多的事了。
别的,若是帮她,如何对得起自己。
如何对得起,她和表哥如今的相见不相识?
梁明芫起身,大步往胡氏和赵寂言那边走去。走到近了才发现赵父已经晕了过去,面色灰白,嘴唇青乌,看起来很吓人。胡氏只是自个儿过来的,并未舍得花钱雇马车,这会儿又雇不到马车,所以赵寂言正决定自己来背赵父。
他自个儿都被考试折磨的掉了半条命了,如何还能再背一个人。梁明芫忙道:“坐我的马车吧,我送你们去看大夫。”
胡氏看她一眼,忙不迭的应了。但赵寂言却狐疑的看她,“你不是要等你大哥?”
梁明芫只得再次撒谎,“这么久都没看到他,许是已经被家里其他人接走了。公子,你就别管那么多了,还是赶紧给伯父看病要紧。”
别说春闱了,就是每年的秋闱,扛不过去死掉的人都大有人在。胡氏只是担心,赵寂言知道轻重,真怕父亲撑不过去。
梁明芫不顾丫头婆子们的不乐意把赵家三口人请上了马车,他们一路往千金堂去的时候,胡玉婉抓着碎银子,拖着已经坏了的鞋,也跟在后面一路追着。
然而她一双脚,如何追得到马车。
赵父被送去千金堂后,很快就醒了过来,他其实只是心理压力过大,再加上考场里环境较差,所以一时撑不住晕倒的,并无大碍。
拿了药他便可以离开了,梁明芫又背开赵寂言,只跟胡氏说话,到底是把他们送回家,知道了赵家的住所。
对于这样一个万般示好的陌生女孩儿,胡氏是极其满意的,这样不摆架子的儿媳妇,以后自然方方面面都会听她的话,她很快就能做赵家享福的老太太了。
所以在赵寂言扶着赵父进屋时,她便拉了梁明芫的手,问道:“好姑娘,今日真是多谢你了,中午就留下来用顿便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太饿了,只修改了一遍,吃过饭我再看看
二更在晚上八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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