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理他们。”林文说:“该砍就砍,该伐就伐。”
陈星台有点担心:“可是如果帝国林业局找上门来了怎么办?他们是隶属本部的单位,职权很强的。”
林文说:“临时工干的,已经开除了。”
陈星台这么聪明的人,都用了好久才理解到林文的意思。
“您的意思是说,你让长山郡的林业局把他们招募为临时工,如果帝国林业局质询,就说是临时工干的,惩罚是已经开除了?”
林文笑道:“星台,我发现你真的很聪明,和你这种人说话真省心。”
“可是。”陈星台问道:“这样能行吗?开除了之后我们就不干了吗?”
林文笑道:“开除了我不会再招进来?”
“那林业局又来了怎么办?”
“临时工啊,开除了。”
民党的干部们哄堂大笑起来,屠夫更是笑得在地上打滚:“哎哟,笑死我了,就该那么整那帮狗杂种,林郡长我对你的印象改了,是条好汉子!”
铁伞许汉文端起一碗酒敬了过来:“林郡长,中州缘悭一面,这里先敬你一杯!”
药王孙九常也端了一碗酒:“当日没认出你的九转金丹,非常遗憾,但我真的不是药渣,有空要向林郡长讨教一下。”
身材傲人的红狐也过来凑了个热闹:“我怎么早没发现林郡长也是这么个妙人?您和云姐的婚事我不反对了!”
林文笑了笑没说话,一一把酒喝了,倒是坐在一旁的云卿水闹了大红脸,她知道林文当初是为了打消她的自杀意图才那么说的,可过了这几个月兄弟姐妹们反而都当真了,甚至接受了。
她有心想解释,但话到唇边又说不出口。
整个屋子里只有陈星台一个人笑不出来,他的逻辑好像在林文这里断了片,反倒是五大三粗的干部们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等到林文喝完了酒,他才上来问道:“可是,林郡长,这样还是没有解决问题吧?”
没等林文回答,屠夫一下跳了起来:“星台,这次我可终于比你快了一步了,你以后可不许再说我笨了。”
他一挥拳头,大声道:“林郡长的意思就是,干他丫的!”
声如震雷,气势磅礴,引来了一片叫好声,不少干部举杯痛饮,畅快无比。
“别瞎说!我们只是一个郡!”
陈星台反驳道,他对帝国的官场很了解,知道帝国本部的强势。
“林郡长虽然有诸多特权,但这只限于内政,并不能越过帝国本部的管理!如果用蛮力对抗,只会遭到更大的打击!”
林文一笑:“星台,机关算尽太聪明,不若一朝放手搏,在人家那弯弯绕绕的阴间主场里和他们对抗,怎么能赢?”
他指了指东北面,那是神京帝都的方向。
“帝国就是纸老虎,不用把它想得太强,林业局下个什么狗屁整改通告,我就要改,凭什么呀?改了大家吃什么呀?用什么呀?他林业局给我发钱吗?”
这话引来了满屋子的叫好声,干部们听得热血沸腾,只觉得没有比这更能嵌入他们心坎的话了。
屠夫更是拍开酒封,抱起酒坛子给每个人斟满,举杯:“为林兄弟干杯!”众人一同举杯一饮而尽,豪气冲天。
陈星台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林文继续说道:“所以面子上糊弄一下,已经是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他们若是不识好歹,敢派人过来,黑的我就直接杀了,没黑的我就抓起来扔出去。”
“他们能拿我怎么样?有种来杀我的头啊?”
林文露出一个隐隐的笑容。
“若是这样,我倒还能佩服他们有种了。”
“但是,星台,你知道的,这是不可能的。帝国是讲利益的,是一个蓬勃发展的郡带来的利益大,还是几块木头的利益大,我想帝国长老们比林业局要清楚得多。”
“我明白了。”陈星台终于露出了笑容,是他顾虑太多了。
他们费尽了这么多周折,才来到上溪镇这样一个完美的家园,耗费了这么多力气,才把家园建立成今天这个样子。
这样来之不易的成就,他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变得患得患失,失去了往日的气魄,计较着每一个瓶瓶罐罐的得失,连事情表面的帷幕也看不清了。
“林郡长,您真的是一个伟人……”
林文打断了他的话:“星台,我是一个普通人,我只是复读一些真正伟大的人的话而已,以后你会明白的。”
这时,夜莺烤的半只野猪终于熟了,她撒下最后的辛香料,把野猪端上了大桌。
“可以吃啦。”她嫣然笑道,眼波流转,眉目含情,目光总是不经意的扫过林文。
肉的香气掩盖了一切,焦脆的野猪皮还冒着油脂,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浸透了皮下白嫩的肉。
夜莺用工具撕下了最好的一块后腿肉,递给林文。
“林哥哥,这是你的。”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几乎听不清。
林文正好也饿了,接过肉就开始猛吃,不得不说,这小丫头的手艺真的是好,烤出来的肉鲜嫩得林文差点把舌头都吞进去了。
干部们也是同样的感受,一边猛吃一边赞叹:“夜丫头的手艺就是好!”
“对对,这焦脆鲜嫩的美味,完美混合了诸多香料的气息,一口下去我的味蕾都要爆炸了。”
“谁要是娶了小夜莺,那真是一辈子的福气。”
夜莺脸色娇红,心底却喜不自胜,众人一边吃肉一边喝酒,青梅酒完美地化解肉中的油腻,酸涩的味道弥补了千滋百味中的最后一块拼图,一口酒下去,清澈的液体冲走了牙缝中的肉渣,满口都是肉的余香和酒的甘爽,简直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
然而在这么美好的时光里,陈星台还是忍不住过来破坏气氛。
“林郡长,近段时间以来,因为形势一直在改变,民党的很多制度一变再变,很多兄弟甚至都来不及学习,不小心犯了错还要被惩罚,大家因此怨言颇多。”
“而且学习和适应新的制度也比较占用时间,许多兄弟都向我提出一个要求,要我制订一个长期,最好是永久不变的制度出来,哪怕这个制度非常复杂,他们也愿意学习。”
林文虽然在沉浸美味时被强行拖进世俗事务有点不高兴,但陈星台和民党,不仅是他生前善缘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还是他死后重要的善后力量。
所以他还是耐心地说道:
“星台,没有永恒完美的制度。”
他直接引用了一段原文。
“一切社会变迁和政治变革的终极原因,不应当在人们的头脑中,在人们对永恒的真理和正义的日益增进的认识中去寻找,而应当在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变更中去寻找;不应当在有关的时代的哲学中去寻找,而应当在有关的时代的经济学中去寻找。”
说完这一段,陈星台楞了原地,脑海中仿佛有什么沸腾起来了,无数的想法从身边划过,他却抓不住其中任何一个。
这种感觉非常难受,就像他已经看到大门了,只要推开门后面就是一个坦途的世界,但开门的把手却如同幻影一般,无论怎么都握不住。
云卿水则是心中猛地一震,这是一段她非常熟悉的话,是她看了无数遍的却始终不能透彻理解的内容。
她紧咬着嘴唇,犹豫了好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聚餐结束后,干部们各自回屋睡觉,中屋安静下来,夜色降临,窗外仍然还下着雨,不过已没有最初那么大了。
一个人影悄悄地从右边屋子走了进来。
这间联合大屋是民党干部们聚居处,他们吃睡议事大多都在这里,大屋的右边是女性干部的房间,左边是男性干部的房间,而那人影身形窈窕,显然是个女性。
只见她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确认没有人发现之后,才一下子跑进左面屋子。
但房梁之上,却还有一个娇小的人影目睹了一切。
夜莺紧咬着嘴唇,泪水在眼里打转。
她轻轻一跃,落在地面上,连半点声音也没有,她抹了抹眼泪,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来到男性的宿舍前,特有的男性气息直冲鼻端,云卿水满脸通红,简直不知道她在干嘛。
但来都来了,她还是向最靠边的房间跑去,那是招待客人时用的房间,林郡长一定住在那里。
来到门前,她明明想好好敲门的,但本能的习惯让她把手按在门栓处,暗劲一发,门栓悄无声息地绷断,云卿水闪身进房间的一瞬间才意识到她干了什么。
但这个时候进都进来了,云卿水只能咬牙掩上门,转身看去。
这个房间不是很大,但收拾得比较整齐,窗外路灯的微弱光芒透过雨幕照进了房间,林郡长正好躺在靠窗的床上,微黄的灯光照在他脸上,隐去了一切张扬和繁华,让他看上去像一个与世无争的大男孩。
他在熟睡中。
云卿水悄悄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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