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刚散,八路军副营长就与中-央军上校、中校团附一道,围绕着391团刚刚堆起的小榆树山的沙盘,制订了此次联合作战的计划。
大家一致认为,391团重新占领丰店县城后,连日来不见日军派兵来夺,基本可以判定,小榆树山内的日军兵力不会太多。
鉴于春节期间八路军林师徐旅二营从五台地区向关门山转进的时候,曾经成功地横穿了小榆树山的小路,因此,这一次,吴子健将率领一个主力连,从小榆树山南麓重新寻找到那条小路口,渗透进入小榆树山中腹,对山内守备日军实施“中心开花”的袭击战术。
另外,八路军还必须派出向导,指引中央军391团特务连,从丰店西门进入小榆树山东麓的一个小山口——那山口里面的大王峪,正是徐旅二营曾经设伏打击濑名师团骑兵中队的地点——然后寻找小路向宋家沟一带行进,从而由特务连实施同样的“中心开花”战术。
这两路的袭击部队到达预定攻击地点后,要迅速派人到丰店向秦忠孝指挥部报告——而一俟得到这两路的报告,中-央军391团将调动一个主力营,在实施炮火覆盖的前提下,率先向小榆树山东麓的黄岩口发动佯攻,目的在于吸引山中日军注意力,并调动对方火炮开火、暴露其火力点。
炮声一响,由小路切入小榆树山中腹的八路军徐旅二营主力连和391团特务连,应立即发动攻击,从山内打击守备日军。其中八路军侧重向黄岩口的日军炮兵阵地夹击;赵木头的特务连,则侧重向宋家沟火车站攻击前进。
与此同步,秦忠孝指挥团主力,向小榆树山黄岩口全面进攻并夺占之。
拿下小榆树山后,视文城、君陵一带的日军大部队动作,再决定联合作战的两军下一步何去何从。
吴子健想起来,自己敌工队的副队长陈栓柱,这时大概正带着手下在丰店城外转悠、伺机进入封闭的县城,但陈栓柱或许不知副营长已经被中-央军迎进了城。他对秦忠孝说道:
“秦团长放心,我的敌工队一直在关注着丰店,我回关门山后,立刻派几个敌工队的队员来你的指挥部,他们都曾经随我部走小路横穿过小榆树山,应该能够记得路——实在不行,找到山里当时给我们带路的老乡向导,也没有问题。”
秦忠孝犹疑一下,点头说:“好的,关键是要快!”
“我这就动身。”吴子健当即起身告辞、回关门山布置。他的决心已定,要瞒着河口村的营部,与友军打好这一仗!
吴子健当然不知道,赵木头的特务连在未来进攻小榆树山宋家沟车站时,队伍里还将夹有军统山西站的特工。秦忠孝遵从王穗花少校的意思,没有向八路军副营长透露这一点。迄今为止,他本人也仍不清楚,军统女谍和他的下属,究竟要到宋家沟那个破落的火车站做什么。
听了李彦从军事作战会议上返回后的汇报,又了解了秦忠孝的部署,军统女少校王穗花还是感到有些心神不宁。这不仅仅是因为这次作战有共-产党八路军参与了进来,更在于对进入小榆树山小路的不确定性。
“八路军的向导带路?”王穗花看着李彦,狐疑地问:“他们也无非是春节前才第一次走过那条小路,还是靠着山里的老百姓带的路,如今他们的人、有把握还找得到路径?”
李彦不敢直视自己的女上司,咽了口唾沫没吭声,他当然无法替形同陌路的八路军打保票。
“问你话呢!”王穗花不耐烦地拍了下桌子。他们现在是在县公署后院的一个屋子里,门外有391团特意加派的卫兵守护站岗。
“我……我也不清楚、八路有没有把握……”李彦战战兢兢地回答。他现在特别怕王穗花朝他瞪眼,由于向女上司打听审问日军俘虏细节的不良用心被识破,李彦一直担心这个心狠手辣的蛇蝎美女,会突然暴起伸手扼住自己喉咙什么的。
王穗花没有猜到这个男下属的心思,她早已经将那件事丢在一边——军统西北区和山西站下达的死命令期限逼近,才是她眼下唯一在意和揪心的。
“391团没有处理毒气弹的经验,八路军就更不用说了;”王穗花自言自语地喃喃着:“如果打开宋家沟小站,真地在那里发现了日军的化学武器工厂或仓库,怎么办?带走还是销毁?”
李彦听到这,定了定心神,问到:“倘若在那里没发现毒气什么的弹呢?我们又该怎么办?”在他的思维里,至今不大赞同王穗花的化学武器判断。
王穗花脸色一寒,她盯着自己男下属有些不恭的神态,蓦地,之前这家伙狎昵地打探自己与日军少尉俘虏对话内容的一幕,跃出了军统女谍的心头,她从八仙桌旁起身,朝着几步开外的李彦缓缓走了过去。
幡然悔悟的李彦惊觉到不妙,但他此刻站在屋子的窗下,距离房门很远,想夺路而逃恐怕已经不可能。转眼之间,女上司已经踱到了跟前。
“组、组长……”李彦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暗暗颤栗:“我是说……我们应该有、有应急备案——”
王穗花逼近到李彦身边,几乎与他脸孔对着脸孔、一字一句地问道:“什么应急备案?”
李彦确定无疑地从女上司漂亮的脸孔上看到了一缕煞气,他挺直身体、用近乎乞求的目光和语气慌不择语地回答:“属下……坚决服从组长命令,愿为、愿为组长肝脑涂地……”
有那么一瞬间,军统男下属几乎认为女上司就要雷霆般地出手了——卡喉还是肘击胸口?——他甚至绝望地闭了一下眼睛;但静谧的屋子里,却最终什么也没有发生,以至于李彦听得到自己狂放的心跳。
王穗花后退了一步,眼睛仍凌厉地盯着对方:“你是不是觉得,整个情报二组就由我一个人在扛着?不管是山西站还是西北区,将来追责起来、也只有我一个人领受?”
李彦意外地躲过一劫,哪里还敢还嘴。
“你们就知道跟着我海吃胡喝、东跑西颠?要不就是用你们混蛋男人的龌龊念头、一次一次地糟蹋我?”说到这里,语气明显变得激动的王穗花,不易觉察地活动了一下右手腕。
这个动作当然没能逃过李彦的眼神,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噗通一下跪倒在王穗花面前:“组长,我罪该万死,不该对组长动龌龊念头,组长早就教训过我,但我猪油蒙了心,面对组长的花容月貌,总是……”
“还在放肆!”军统女少校恚怒地低喝一声,抬腿一脚,将跪着的男下属踹翻在地:“你听好了,宋家沟那里,有毒气弹也罢、没毒气弹也罢,你都得瞪大了眼珠给我仔细搜!——让特务连的那帮丘八们一起搜!日本人在那里搞的所有勾当,不管是什么、都他妈给我搜出来!”
蜷缩在地的李彦忙不迭地连连答应,此刻,只要这个蛇蝎美女不对自己下狠手,他什么都肯答应。
王穗花呼呼地喘息着,看着被踹翻的下属,怒气仍难抑制。
她知道的,日军不可告人的勾当就在小榆树山里,就在宋家沟小火车站——她认定了那是风计划的内容、认定了是化学武器——可是中-央军这帮混账瞻前顾后迟迟不肯进攻,甚至又拉了共-产党八路军进来,这些都让她格外恼火并且越发焦躁。对李彦的迁怒,不过是找一个发泄的借口而已。
军统女少校并不知道的,则是巨大危险的迫近。由于中国军队的作战触动了整个华北日军最敏感的一根神经,他们的部队,正在兵分多路,星夜赶来。
濑名师团从南同蒲路紧急驰援的两个个步兵中队,已经悄然地穿过小榆树山内的公路,抵达了与丰店隔空对望的黄岩口。萩原旅团的参谋长河边大佐,亲自指挥着这两个中队,以及原来驻守这里的大冢联队的少量兵力。
可以说,小榆树山这时已经不再畏惧近在咫尺的丰店县城内的中国军了——旅团长本人正率着人马从正太路那边向回赶,主力已经抵达君陵。根据统一部署,大冢康介联队长将指挥不少于一个大队的步兵——包括从丰店撤走的麻生副联队长的人马——从君陵城出发,向丰店发动反攻。河边参谋长则要在大冢康介攻城的同时,从小榆树山黄岩口杀出,对丰店南门夹攻。
这一带的中国军余孽的确太嚣张了,这次定要给他们歼灭性的打击!以确保慰-安妇密营的安全。
这时的河边大佐,已然知晓了在宋家沟车站的慰-安妇密营,这也是他的旅团长在文城建立大本营后悄悄告知他的——作为旅团的参谋长,他也的确应该知道这个机密。当然,此次行军,濑名师团长和萩原旅团长提前都警告了他:严格约束进入小榆树山的援兵部队,快速通过宋家沟车站而不得逗留和观望,以免暴露慰-安妇密营的行在。
他们是在夜色里从宋家沟小站掠过的,那一刻,车站后面的慰-安妇密营,从外围到营房都彻底熄灭了灯火。河边参谋长也清楚,手下这支从南同蒲路前线奔回的援兵,不会再次经过宋家沟而返回了。他们首先是来拱卫小榆树山的东山口,然后就要向丰店县城出击。
从望远镜里扫视月色下的丰店县城的轮廓,南城城头,一杆中国军的青天白日军旗,在没风的夜幕里无力地低垂着。河边参谋长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狞笑:或许就在明天,帝国陆军的旗帜就将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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