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歌的那道半点也不怕惊扰天上人的高声言语依旧回荡在兵镇上空。
因为有了先前的那次,所以这次兵镇中人对此也有了几分司空见惯看怪不怪的心态,就当头顶上的那位也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自寻死路的无知小儿了。
只是兵镇之主长孙无忌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之后却迟迟没有露面,其实这已经引来了兵镇当中有心人的狐疑觉察。
只是兵镇中没有传来较大的动静,反而是水神共工听到姬歌这声肆无忌惮的言语后微眯长眸,如黑渊般深邃幽黑的眸底有精芒一闪而逝。
之前同姬歌有过交手的水神共工可不相信这家伙是自寻死路引颈待戮之人。
所以在这件事之后肯定会有让人不得而知的谋划。
是谁?是他身旁的姬青云还是已经撕裂天幕踏足天外天的宁策?
亦或者是兵镇之主长孙无忌?甚至是此时坐镇天幕闲手落子俯瞰芸芸众生的大祭司?
“哪怕是有姬青云与无涯护在你身边你也不用这般再三寻衅于我把?”
穆然间,在这片天地的某处,传来一声嗓音威严之声。
“来了。”姬歌抿了抿薄唇,神色凝重地说道。
姬歌先前之所以开口喊那句话,正是因为他可能猜到了落子棋盘上的那位的意思。
毕竟他是最先入局的,在入局以后也很快就想明白了与自己对弈的究竟是何人。
所以姬歌相信,只要自己能够护住浅浅的安全,那自己在棋局之中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最后,则是要考虑自己最早早到自己还没有入局之时的谋划打算。
诛帝!
随着那道威严的嗓音落定,在某处虚空中缓缓走出一道身躯异常高大的身影。
那名中年男子身着泛着凛凛寒芒的盔甲甲胄,只是刚刚露面那近乎化作实质的肃杀之气就在此方天地间汹涌澎湃开来。
那人竟然单单凭借着一身浓郁至极致的肃杀之气在自身两丈之内开辟出一个类似于小天地的存在。
“阳关兵镇长孙无忌见过共工大人!”那人刚一现身,就对着水神共工这边遥遥拱手行礼说道。
水神共工没有回头,此时疑虑甚多的他只是轻轻抬起手臂摆了摆手,“若是没事你可以退下了。”
这番场面还用不着他在一旁掠阵,更何况当下这副除了自己谁也信不过。
毕竟若真是那位打算对自己出手,自己不得不防。
“大人说笑了。”长孙无忌没有遵照他的法旨退下,而是挺直身躯,“这群人是在我阳关兵镇闹事,而这个黄口小儿又三番两次地寻衅于我,于情于理身为兵镇统帅的我都该出面。”
姬歌对此呵呵一笑,“人家的意思其实不用你帮忙,长孙无忌你这么说可就是违逆共工地一番好意了。”
“你要与我为敌?!”水神共工猛然转身回过头去,一身的杀意如同决堤的大渡之水倾泻流淌而出,眼神阴翳凌若霜雪地问道。
此时因为共工的这句话,此间的天幕穆然向下低垂而落,数道半丈之宽的惊雷自苍穹轰击而下,落在了兵镇之中,毁去屋舍楼宇无数。
甚至连那一直隐而不现的大道纹脉都在此时显露了出来,引来阵阵轰鸣之声。
虽然就连水神共工都不明白为何自己会问出这般“无理”的一句话,但冥冥之中他就觉得自己该对他长孙无忌有此一问。
“大人真是折煞无忌了。”长孙无忌对其拱手说道:“大人屈尊降临阳关兵镇这是长孙无忌的荣幸,更何况大人此番是为了征讨异族而来,于我兵镇有百利而无一害...”
“我只问你今日你是否要与我为敌。”看到长孙无忌说话如此繁琐,水神共工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是!”长孙无忌身躯挺直如同杆刺透云霄的战戟,再不复之前那般卑躬屈膝,而是浑身战意冲天而起,神色坚毅掷地有声地应道。
“受谁的命令?”水神共工对于长孙无忌这种以下犯上的行径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厉声问道。
“共工大人想必已经心里有数了又何必来问我这个过河卒呢。”长孙无忌神色一凛,铿锵有力一字一句沉声说道。
“那位许给了你什么好处?”水神共工此时心湖湖面上倒映出一位盘膝而坐的老者模样,询问道。
“我想若是他这个过河卒过河而未身死,那你水神共工屁股下的这个位置就该是他的了。”
突兀间的一道清脆声响打破了此时但凡有半点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的糟糕局面。
长孙无忌闻言转头看向不合时宜但也正是事宜开口出声的少年,那张端庄威压的脸上破天荒流露出些许的笑意,他点点头赞赏说道:“姬青云,不得不说你生了个好儿子,难怪能够上达天听让那位青眼相加。”
姬青云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若真如小歌所说的那样,那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这位阳关兵镇的大将军是同自己站在一条战线上的。
是友非敌总强过是敌非友。
“共工大人,若是我不幸死在你的手上,还请大人不要迁怒于兵镇百姓,这以下犯上的滔天罪责,全由长孙无忌一人担之!”
最后,一身峥嵘玄衣铁甲在少年就成名于军中的长孙无忌拱手行礼道。
他这一礼,既是拜给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水神神邸,也是对这位执掌一方天
地大道祖巫的最后敬重。
既然他在那位面前选择了这条路,而且是压上了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那今日之后,巫域之中十有八九便不会再有眼前这个孤高自傲的青衫人影了。
水神共工听到长孙无忌的这个请求后,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又问了一句,“他还交代过什么?”
长孙无忌闻言沉吟了片刻,最终抬起头来,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眸紧紧盯住他,“他老人家说了,若此次你大难不死侥幸逃出生天,要你最好不要有怨言,甚至连想都不要想,因为这是你罪有应得。”
“好一个罪有应得!”水神共工冷声重复道。
就因为千年之前的那笔“糊涂账”,他就要当着外人的面置自己于死地?
兵镇城中。
某间客栈之间。
“大人,那位已经出现了。”一直注意着战局变化的绿甲大军的副将韩束转头看向某个正在擦拭着长剑的端庄背影,出声说道。
此时的韩束脸上神色复杂,若是没有那出也算不上意外的“意外”,他本该对着那个外行人看来已经身陷重围的青衫男子恭恭敬敬五体投地地喊一声“大将军”,而且这个称谓尤在绿甲大军统帅连翘之上。
而且若是没有那出“意外”,他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作壁上观无所事事,他应该身先士卒只会死在青衫男子之前。
可因为面前那个距离不过五六步之遥的女子,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人千不该万不该都不该将自己舍不得伤害丝毫将其视为心中皎皎明月的女子作为自己的刀鞘。
“嗯,知道了。”轻轻擦拭着名剑半壁的连翘点点头,清冷的声音中听不出半点波澜起伏。
今日种种虽说有老道人的布局落子,但身在棋局尚且不知只是为老道人提供了那缕“东风”的连翘对于水神共工的杀意却是无比真实。
为了能够借助姬歌背后青荫福地的势力,她已经在某人面前丢掉了最后的那点尊严。
只不过她不在乎,因为她以小女子的身份搏得了今时当下的这副局面。
老道人有囊括俯瞰近半座巫域的神仙棋局,而她这个出身于微末的小女子自有自己的玲珑打算。
其实说到底,两不相干。
“姬青云,无涯,再加上一个临时反水的长孙无忌,现如今摆在台面上的战力也就这么多了。”韩束咬了咬嘴唇,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说道:“哪怕这三人单个挑出来都是能够冠绝一城的强者,可现如今一齐对上他,只怕胜算也是微乎其微。”
“你是在可怜我嘛?韩束!”连翘仿若被自己这个忠心耿耿的副将的话给逗乐了一般,放下手中那柄半壁江山占据半壁二字名剑的她笑得前俯后仰花枝乱颤。
“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你真觉得这三位充其量也就算是三位归真境的强者能够胜过轮回境的共工?”连翘站起身来收敛起嘴角的笑意,面若冰霜冷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好不容易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境地到头来终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属下不敢!”韩束生怕惹恼了眼前这个命途多舛他见犹怜的女子,赶忙低首说道。
连翘见到这副姿态的他,顿时没有了再同他怄气的心思,摆摆手略显无趣地说道:“知道你没有。”
“有些事既然连你能够看的明白那他姬青云当然也看的明白,既然他看的明白,那这位青荫福地之主就该有应对之法。”
连翘那双神色黯淡的眸子看向那座已经破碎不已的天幕,低声呢喃道:“我这个姑娘家的能够以一己之力促成今日这副大好局面也是殊为不易,更没有余着的力气再给他们这几位神仙好好打打算盘了,这种体力活就让这群大老爷们自己来吧。”
“我们只管瞧着就好了。”连翘有些无精打采地说道:“他死了我就再上前补一刀子,他若没死...”
说到这里连翘沉默了许久,这个对外人而言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生出诛帝之心但于她而言却理所应当的苦命人终究还是轻叹一声,有气无力地说道:“那就换作我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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