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身前家主的冷声质问后,于府的门倌周好乐神情有些恍惚地向前看去,发展门庭之前不知何时有一道身影站立在那。
周好乐看到那人就那般站在那里,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黑亮垂直的长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躯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
那名相貌爽朗清举的中年男子自己识得,也可以算得上是十分的熟络,因为他就是奉天城四名门之一的赵家家主赵通言。
一直与自家公子交好的赵首阳便是他的儿子。
赵通言听到他于欢伯的语气不善的质问后,露出一抹和煦的微笑,“于兄不要误会,我没有什么意思。”
于欢伯冷眼看向趴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管事,虽然只是个奴才可毕竟也跟随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日就这般不明不白的死了。
若是他赵通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自己的颜面往哪搁?
“没什么意思?”于欢伯冷哼一声,问道:“虽然奴才,可是打狗也要看主人,赵兄这般一声不吭就出手,是不是没有把我于某人放在眼中?”
在其身后听到这话的周好乐悄然无声间往后退了退,与家主之间隔开稍许的距离。
台阶之下一身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服的赵通言闻言好像是听到了全天地下最好笑的笑话,他嗤笑一声,朗声说道:“于欢伯你是不是未免太将自己当回事了。”
“你觉得我赵家与你于家交好是为了什么?”赵通言看向于欢伯沉声说道:“实不相瞒,今日你于欢伯要死,你儿子于潜龙要死,你于家上上下下百十来号人都要给拓拔悯陪葬!”
“拓拔悯是您派来的?”听到赵通言的这句话后于欢伯才幡然醒悟过来,神色凝重地问道。
俊逸非凡要不然也不会生出风流倜傥的赵首阳这么个儿子来的赵通言摇摇头,否认道:“这你可就错了,我还请不动拓拔悯出山,是他主动寻上的我。”
“他今日来送死是他自己的主张,就是单单用他的死来换取一个借口,换取你于欢伯滥杀无辜嗜血成性的罪责。”
“站在他死了,你的这份罪责也会坐实,不久之后整座奉天城的族人便都会知道你于欢伯杀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凡夫俗子,不过我想你大概看不到你于家之人遭人人唾弃谩骂的场景了。”
“哦,看来你赵家今日这是要与于家决裂了?”于欢伯双眼微眯,眼眸中有寒芒闪烁,脸色阴沉如水般的问道。
“于家主这句话可就说错了,我赵家可从未与你于家结过盟。”赵通言全然不在意于欢伯身上凛然寒意,笑吟吟地说道。
“不过今日看在往日我们两家交情不错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于欢伯冷哼一声,拂袖说道:“虽然你赵家底蕴确实要比我于家深厚些,可你赵通言跟我境界相当,跟我交手胜负还未知,这副十拿九稳的模样是谁给你的底气?”
赵通言看了眼地面上的两具尸首,淡淡说道:“谁知道呢。”
猛然间他低喝一声身躯一震,一身的磅礴灵力喷涌而出,在其身后化作一道数丈之宽的灵力光柱冲天而起,冲散了九天云霄。
一股浩瀚如渊的返璞境灵压在其身上如同一道道潮汐般向四周扩散席卷开来。
“你赵通言就只能够做到这般地步了吗?”于欢伯感受到那股灵压后面无表情地问道。
同为返璞境,他还真不相信赵通言能够把自己怎么样!
随即他一身返璞境的灵压同样散发出去,两道灵压浪潮在虚空当中轰然相撞,于府门庭前用来镇宅的两座千斤之中的白玉石狮了砰然碎裂开来,化作两堆齑粉随风飘散而去。
“那可未必。”赵通言嘴角噙起一抹冷笑,笑着说道。
紧接着于欢伯便看到他右脚又是猛然踏地,地面之上的石板尽数皲裂开来,裂缝如同蛛网般向四周蔓延开来,一直延伸至自己的脚下才看看止住势头。
随着这一踏,赵通言周身气势暴涨,身上的灵力境界层层攀升,背后的那道灵力光柱又向外扩张了数十丈,将其背后那整条名为大滦长街的街道给尽数笼罩开来。
这一道灵力光柱在奉天城东城中极为惹人注目,一时之间风头盖过了停轩楼那边的震天响动。
等到那道绽放出璀璨光芒的灵力光柱停止扩张以后,这方天地间的动静才缓缓消停下来。
终于是迈过了返璞境半只脚踏入了归真境的赵通言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摊开双手感受到体内那种无与伦比的绝妙感觉,朗声笑道:“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美妙了,归真境的澎湃力量真让人感到惬意。”
遂即他双眸中绽放出一道精芒,他抬首看向满脸惊愕地于欢伯,沉声说道:“于欢伯,你看我现在如何?”
“什么!你怎么会先我一步突破归真境的?!”于欢伯面若冰霜般问道。
本来他已经触摸到了破境的契机,只要再给自己一些时日他便能够水到渠成破境入归真,成为四座名门现任家主之中最先破境入归真之人。
如此一来他于家的地位肯定就会水涨船高,说不定还能够在这四家当中摆脱这末席的位置。
只不过现在看来上苍如同与自己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他赵通言竟然比自己率先破境了半步,即便是半步归真境,那自己也不再是他的对手了。
只不过他想要毫发无损地吃掉自己,就有些异想天开了。
“若不是我做了诸多的准备,也不会选择今日来跟你将一切事情都给挑明,当然我也没没先跟拓拔悯会找到我,他的死反而成了那个契机。”
“难道你就不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两家斗得两败俱伤让他孙吴两家白白得了便宜?”见识到赵通言的真实境界后,于欢伯的语气终于不再那般强势,他抿了抿嘴角,低声说道。
“于家主做事还是想的这般周到,只不过这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穆然间又有一道声响在于府门庭前响起。
于欢伯听到这声音后眉头紧皱,旋即他便看到有一人站在了赵通言的一侧。
那人一拢红衣玄纹云袖,一根白丝发带束着一半以上的墨色长发高高的遂在脑后,柳眉下黑色眼睦像滩浓得化不开的墨。
“孙桐凤,你也来凑热闹?”于欢伯脸色极为难看的问道。
“这等好事我怎么可能会错过呢。”被于欢伯称呼为孙桐凤的那名风流不羁的男子低声笑着说道。
他正是孙家孙乞儿的父亲,孙家的现任家主孙桐凤。
“通言兄,我没有来晚吧。”孙桐凤对着一旁的赵通言拱手问道。
“还是多亏了首阳侄儿亲自去府中走了一趟才知晓了通言兄你的用意,乞儿那小子整日就知道比武修行,差点耽误了通言兄你的一片良苦用心。”
当他看到那于府门庭前冲天而起的灵力光柱以后便明白过来是赵家已经先行动手了,所以这才不紧不慢地赶了过来。
“乞儿痴心于大道修行那是好事,我想桐凤你该是被背后偷着乐了。”赵通言回以微笑说道。
等到两人简单寒暄几句后,便齐齐望向台阶上府门前那脸色凝重的于欢伯。
“于欢伯,没想到你还有今日吧?”孙桐凤眉眼带笑,问道。
遂即他看了眼地上的拓拔悯的尸首,故作沉声道:“这么年迈慈祥的老人你都下得去手,你还有没有良知?”
“怎么不见吴家号称是正人君子那位?”于欢伯答非所问地说道。
孙吴两家号称是“珠联璧合”,既然这凤珠来了,那这枝璧还会远吗?
“还多亏了于家主你的惦记,我吴某人再不现身岂不就是不给你面子了。”
就在于欢伯的声音落地后,一道温醇的嗓音在这片天地间回荡不绝。
继而一道充斥着狂暴灵力的灵诀裹挟着风雷之势朝他袭掠而来。
于欢伯冷哼一声,拂袖一挥就将那道能够将一位浮屠境六转的练气士给抹杀掉的灵诀给收入了袖中乾坤当中。
“轰。”
一声沉闷的声响在他的袖中传荡开来,于欢伯神色不变地沉声说道:“先礼后兵,果然是正人君子。”
那道灵诀过后,在赵通言,孙桐凤两人的身旁又多出了一道身影。
那人乌发束着白色丝带,一身雪白绸缎。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外罩软烟罗轻纱。
这名眉长入鬓,双眼细长柔和,鼻梁秀挺,皮肤白皙的男子正是玉宇顶楼最后怀抱美女扬长而去的吴碎琼的父亲吴商枝。
他与孙家的孙桐凤并称为凤珠枝璧。
“抱歉,有些来晚了。”吴商枝对着赵通言拱手致歉道。
赵通言微微一笑,摇摇头说道:“商枝兄来的刚刚好。”
其实他早就察觉到了吴商枝的到来,甚至比孙桐凤还来还要早,只不过将身形隐匿了去作壁上观罢了。
若不是自己暴露出半步归真境的灵力境界再加上孙桐凤的到来,恐怕他仍旧是不肯现身。
要知道这读书人杀人是最不用刀的。
“很好,三家齐聚我于府看来是要吃定我于府了。”于欢伯满脸震怒地问道。
自从他从父亲手中接过了于家的家业,还从未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众矢之的。
赵通言淡淡一笑,向前迈出一步,大义凛然地说道:“于欢伯,你残害无辜族人,残暴成性,今日我孙,吴,赵三家便联手讨伐于你。”
“好!很好!”于欢伯狞笑一声,身上狂暴的灵力如同汪洋之水向四周肆虐开来,“今日我便是拼的灵体自爆,也要拖你们一人给我垫背。”
“恐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赵通言负手而立处惊不变地厉声说道:“动手!”
“咻!”
话音刚落于欢伯便神色惊变,他感觉到后背传来一阵剧痛,体内的灵力正在不断地流散而出。
周好乐双手紧握一柄碧绿色的短刃,身躯颤抖地向后退去。
“没想到吧,就连你于家的门倌都是我的人。”赵通言笑呵呵地说道。
“怎么可能?!”于欢伯捂着背后的的伤口,想要竭力用灵气将伤口治愈,可是不管灵力还是汩汩不断地从他体内流散而出。
他堂堂返璞境的通天强者怎么可能会被人偷袭重伤呢!
“别白费气力了,周好乐手中的那柄短刃名叫鱼肠,可是我花费了颇多的心血来找到的,别说是返璞境的你,就连归真境在毫无防备之下可能会栽在上面。”赵通言嘴角噙笑解释说道。
“你们这般任意妄为是上面那四位的意思吗?”于欢伯脸色有些苍白地问道。
此时他只能将全身的灵力尽收灵海才能够延缓灵力的消散。
“当然不是,这都是我赵通言一人的决断,并不是那四位大人授意,当然这与桐凤兄以及商枝兄也没有丝毫的关系,他们今日也只是路过看热闹而已。”
“若是那四位大人怪罪下来我赵通言会一人担下来,不过你若是出手不小心伤了他们,我可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对你出手。”赵通言“好心”提醒说道。
孙桐凤与吴商枝他们二人相视一眼,齐齐点头,都是明白了赵通言的意思。
于家毕竟是四大名门之一,若是贸然被他们其余三家瓜分吞并,上边的那四位大人肯定会动怒。
但赵通言的这番话无疑就是给他们二人吃了颗定心丸。
我们按之前约定的那番四六分账,只不过若是上面那四位怪罪下来我赵家一力承担,不关你两家的事。
可若是于欢伯暴然反抗,那你们二人也不能再一旁干看着。
不出力还要得好处,天底下便没有这种好事。
听到赵通言的一番话语后于欢伯面如死灰,他不知道在三家的攻伐之下,今日过后还有没有他于家的立足之地。
停轩楼前。
之前因为姬歌而爆发出来的那股震荡声响直接是让楼外围观的众人昏厥了过去。
晕倒在地上的巫浅浅穆然间睁开如璀璨星辰般的双眸,猛然坐起身来。
她抬头看向停轩楼的东南一边,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感到有些悲怆。
在这一刹那她想到的不是还在口中奋战的姬歌,而是那个今日清晨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着自己和蔼一笑便推门离去的爷爷。
“爷爷。”巫浅浅满眼泪水地呢喃道。
而后她从地上站起身来,不顾停轩楼内传来的阵阵宛若雷霆般的炸响声,朝着东南方,朝着于府的方向脸色苍白脚步踉跄地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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