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夫子的向前一步迈进,凉风亭内转瞬间回响起朗朗书声。
温稚骊伸出手指指了指悬浮在她头顶之上的八字金篆并列组合而成的那方印玺。
原本那方不假于外物的印玺在与温稚骊气焰的不断撞击下已经是变得摇摇欲坠,如果细看的话可能还会发现在其上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当然这不是因为印玺太过于脆弱,恰恰相反,由夫子的先生亲自炼制出来的这方名为司道靖印的印玺上承天理,下秉道法。
若不出其然,单凭司道靖印的品秩已经足够可以被载入《吞宝法器录》当中。
毕竟夫子的先生在千年前也是被为小先师。
只不过是温稚骊本体太过于强横霸道,或者也可以说是寄宿在其体内的那个“他”太过于蛮横“无理”。
她嗤笑道:“怎么?想要用我头顶上方的司道靖印再加上你满身的浩然气来镇压我?”
“老朽自知愚钝,但仍认为姬家小主姬歌当的上是颖资不凡。在楼中的十年更是亲眼目睹其少年逸盛。自认为他是最适合继承师尊衣钵之人。”
置身于凉风亭中的夫子说完又向前迈出一步,有清风徐徐而来。
“如若司道靖印加上浩然气当真还不能让您松口,那就再加上这老朽积攒了千百年的快哉风。”
胸中一点浩然意,天地千里快哉风。
有清风扶摇而上,直冲司道靖印。
“嗡。”
就在那道清风打入印玺中后,司道靖印便是发出震耳欲聋之声。
随即蕴含着缕缕威压的声音自凉风亭向岛上四方响彻而来。
岛屿上的灵兽在听到这股声音后便是动荡不安,纷纷伏地不起,不敢乱动分毫。
但是岛屿上的族人都未对这道声响产生任何反应,只是感觉胸口有些压抑而已。
温府书房。
自凉风亭回到书房的温琼正在翻阅当初在夫子座下时所记之笔录。
虽然已经早已不在跟随夫子左右,并且当年夫子也从未承认他们当中的任何人是自己的弟子。
但授业之恩,唯有记挂心头。
此次夫子前来找寻自己的女儿十之有八九是要收她为徒,不然有什么事情值得夫子亲自登门呢?
自己的女儿怕是要成为夫子的第一个弟子。然后数十年后也就成了岛上的第一位女夫子。
想到这里温琼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意。终于可以在这件事情上压过姬青云一头。
当年无论是在才情,修行,甚至是样貌之上姬家青云可都是冠绝全族。
在司道靖印中的那道威压响彻开来时,原本沉浸在自己女儿身为岛上的女夫子后定被载入族谱上之时的温琼突然感到一阵惶恐,虽不及岛上的灵兽那般但也是比寻常百姓更加压抑。
而这份惶恐来源于他与女儿温稚骊的骨肉相连。
他赶忙放下手中的手录,心里喃喃道:“稚骊跟夫子在一块,难道还能出现了什么意外?”
凉风亭上被接连打入浩然意,快哉风的司道靖印金光一震,“奉师巡狩。诸灵避藏。”八个金色大篆熠熠生辉。
在当年被夫子的师尊亲自炼化注入其中的法则规矩缓缓地展现出来。
既而那些法则规矩朝着凉风亭内的“气焰嚣张”的温稚骊欺压下来。
金色的法则犹如重山巨峰一般镇压在她的头顶上方,只见温稚骊身行往下一坠,凉风亭内的石铺地面便出现了龟裂,在温稚骊的脚下犹如蛛网般的裂痕朝亭内散开来。
眨眼间凉风亭内再与一完整石板。而温稚骊的双腿则深深地陷入地面之中。
温稚骊倾国倾城的面庞变得异常红润,额头之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滑落,身形也不断向下弯曲。
在她喉间发出声声低吼,她咬牙切齿道:“老匹夫,你该死!”
她身上不断有氤氲的雾气向上翻腾出来,在其上空凝聚成条条白色的龙形,继而朝上方的司道靖印仰冲而去。
但等到尚未触碰到悬浮在上空的印玺,就与其欺压下来的法则规矩接触到时便如冰遇火,消融而去。
等到那些悍不畏死的带着冰寒深意的白色小龙消失殆尽后,那些规矩便化作一条条无形的锁链,绑缚在温稚骊的身躯之上。
使得她不能再动弹丝毫。
黔驴技穷,走头陌路?
“你是不是要逼我现出本体?”已经束手束脚匍匐在地的温稚骊抬头对着夫子低声吼道。
夫子闻言,看着那张迷倒不知多少高门富家子弟的倾城脸庞之上有鳞甲浮现,在其额头上更是突兀出现了一对粉红色的肉瘤。
夫子说到:“我还是劝您不要这般做。司道靖印本就对异族血脉排斥的很,现在您寄宿在温稚骊体内便受到如此威压,若是真要展现出您的本体出来,我怕会触发师尊留在它之内最后的本源。”
夫子说完指了指上方的那方印玺。
“况且当年您答应帮助师尊一同炼制它,想必您对它是再清楚不过的。”夫子又淡淡地说道。
“你究竟意欲何为?”双眼已经充血的温稚骊咬牙切齿道。
夫子袖袍一挥,温稚骊顿时感到身上的威压减轻了些许。
他后退一步拱手说道:“我先前来的时候便说过,恳请您破除去姬歌身上的禁制。”
“好。”温稚骊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鲜血,“我答应你。”
温稚骊刚一开口说完,夫子双手快速捏转法印,由八个金色古篆拼凑在一起的司道靖印的金光逐渐黯淡下来。
夫子倾吐一气,司道靖印便被分割成八个大篆。
奉。师。巡。狩。诸。灵。避。藏。
八个古篆自凉风亭上方飞掠至夫子体内。
继而夫子先前所布置下的那道青色结界摇摇坠坠,最后分崩离析开来。
但法则规矩全无,已经站起身来的温稚骊右手五指幻爪,朝着夫子猛力向后一扯,怒声道:“给我滚出来。”
原本已经飞至夫子体内的八字古篆被温稚骊用强横野蛮的手段硬生生将其吸扯出师。灵。二字。
夫子随即吐了一大口鲜血,气息变得萎靡不振。
温稚骊看着掌心中的师。灵。两个金色古篆,右手轻轻一握。
夫子感受到了在其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寒意。
果真如先生对其所言那般,“昆仑之高有积雪,蓬莱之远常遗寒”。
温稚骊的右手上有数十条微小的银白色霜龙萦绕盘动,她的四指也不断地往下压去。
“还不给我碎。”温稚骊一声低吼。银白色霜龙也发出阵阵怒嚎,继而她的右手手掌紧握成拳。
夫子又是吐出了一口鲜血,扶住亭柱勉强站住身子。
温稚骊摊开手掌,将掌心中的金色粉末一吹而散,拍了拍手掌,笑着对夫子说道:“答应的你事情我自会做到。”
然后便见她口中喃喃有语,对着大致是姬府的方位轻轻说道:“回来吧。”
与此同时姬府内,原本正在游船在万鲤湖上抛投饵料的姬歌忽然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身上不断有凝结出寒霜,姬歌的眉梢,发丝更是变成了银白色,姬歌双手环胸,在船上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舟已至湖中央便不再前行分毫,姬歌周围的水面竟是都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先前争相夺食得龙鲤在寒意出现的瞬间就被冻住身形。
姬歌在苦苦的熬过了许久后,一条银白色的小龙自姬歌的眉间钻出。
围绕着姬歌转了几圈,然后便飞至上空不见踪影。
等到那个银白色的霜龙飞至无影无踪,不再受寒意煎熬的姬歌抖落了头上的霜屑,感知到体内的变化,在木舟之上站起身来,对着正前方作揖到底。
凉风亭内的夫子看到那条玄霜小龙飞会了温稚骊的掌中,心底松了一口气,勉强开口道:“在此谢过。”
那条玄霜小龙在温稚骊的之间欢快地盘绕着,温稚骊轻声问道:“为了一个姬歌,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夫子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做出应答。温稚骊同样也懒得深究,便说道:“你自己走吧。不送。”
夫子朝她拱了拱手,转身走出了凉风亭。
温稚骊看着脚步蹒跚的夫子,对着指间的玄霜小龙笑着说道:“你说你都这步田地了还拿什么跟我要斗?”
说完温稚骊扫了眼先前与他斗法而破烂不堪的凉风亭,将那条玄霜小龙狠狠地甩在地面之上,像是不解气又在它身上狠狠跺了两脚,叉腰说道:“还不把这回复原样!”
从姬歌体内飞出玄霜小龙在地面上扭曲了几下,挣扎着从地上翻腾起身来。满眼敬畏地看了温稚骊一眼。
最终在半空中化作一团白雾消散开来。
温稚骊满意地看着凉风亭的断壁残垣在沾染到那团白色云雾后开始逐渐恢复到原型。
她点了点头,转身对着先前感知到府中温府明显下降下来而赶来的温琼亲切地叫道:“爹。”
“夫子呢?”温琼看到凉风亭内并无他人。急忙问道。
“奥。你说那个老先生啊。他在跟我谈了几句后就离开了。”温稚骊笑着说道。
“离开了?”温琼有些失望地看着她,又开口问道:“那夫子有跟你说过什么?”
“夫子说,”温稚骊慢慢靠近温琼耳边,“夫子说不让我告诉你。”
说完赶紧跑了出去。
明白过来的温琼有些无奈地说道:“这孩子...”
他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眼中惹人怜惜的女儿先前逼得夫子散尽了辗转千百年来的书生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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