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里面走、往上面走,齐淑芳越觉得惊讶,表情上就带了出来。
冰箱!空调!洗衣机!电饭锅!摩托车……
香水!珠宝!化妆品!连衣裙!高跟鞋……
咖啡!奶粉!面包!午餐肉!巧克力……
很多百货商店里都没有的东西,华侨商店里是应有尽有,琳琅满目,绝大部分都是奢侈品,看得齐淑芳目不暇接,这里而且只要有券在手就不限制你买!
商店里,有不少外国人带着翻译也在买东西。
平安东张西望一小会儿,不感兴趣地低下头看自己抱着的洋娃娃。
齐淑芳一行人刚进来时,服务人员就拦住他们了,鼻孔朝天,等金教授和金婆婆拿出包里的侨汇券,他们立刻毕恭毕敬,前倨后恭的态度远胜百货商店的售货员。
按照计划,买齐孩子的东西,在金婆婆准备去买布料的时候,齐淑芳开口:“师母,给你和老师扯块布料做夏天的衣服就行了,马先生送的几箱衣服还有很多都没穿,再给我和建国做新衣服就太浪费了。”真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节俭的时候,得表扬一下。
金婆婆一想也对,“那就不买了,我和你老师也不缺衣服。”给孩子买,是因为孩子长得快,一年半载就得换大一点的衣服。
一行人转战别处。
金婆婆一口气买四大罐奶粉的时候,薛逢也跟着买了几罐,笑说慕雪寻的孩子才一个多月,其他侄媳妇有的刚生了孩子,也有快生了,奶水不够,都比较缺奶粉。接着,她给自己买了即溶咖啡,虽然喝起来苦苦的,但是她个人很喜欢。
齐淑芳实在不喜欢咖啡的味道,她觉得还是自己国家的茶叶更吸引人,清香满口,于是在这里买到了今年的茶叶,台湾的上等冻顶乌龙。
“你现在是孕妇,最好不要喝茶。”金婆婆提醒道。
“知道啦,师母,我就是买下来大家一起喝,至于我出了月子再喝。”
看到柜台里摆着的牛角面包,平安拉了拉齐淑芳的手,“妈妈,我可以吃一个杰西卡给我吃过的面包吗?我好想吃好想吃喔!”带着奶味儿的声音拉得很长,娇娇糯糯。
“平安想吃面包呀?婆婆给你买。”
金婆婆真把平安疼到了心坎儿里,刚刚光各式各样的裙子就给平安买了五条,红粉黄绿白,每一件都漂亮可爱得要命,还给她和七斤每人买了一双精致的凉鞋。
平安弯着眼睛:“谢谢婆婆,我好喜欢婆婆喔!”
她毫不吝啬地向金婆婆表达出自己的亲近,这下子金婆婆的眼睛也和她一样了。
金婆婆多买了几个牛角面包,问她现在要吃吗,已经付过款了,现在就可以吃。没想到平安乖乖地回答道:“带回家一起吃。爷爷吃、婆婆吃、妈妈吃、大姨吃、哥哥吃,你们可不要给我吃完了呀,要给我留一点点,还有爸爸和小弟弟!”
大家不约而同地夸赞她一番,可把她高兴坏了。
逛到卖首都特产的柜台时,遇到一个褐发蓝眼的外国男人和售货员指手画脚地打手势。
他说的是法语,脖子上挂着相机,和杰西卡用过的相机一模一样,指着柜台里的马上封侯雕漆摆件,说他很喜欢,问需要多少钱可以卖给他。可是售货员一头雾水,瞪着一双眼睛看对方手舞足蹈,急得一脸都是汗。
“这位先生问这个马上封侯雕漆物品是多少钱一件。”齐淑芳忍不住插口道。
售货员一听,连忙报了价。
齐淑芳又以勉强流利的法语告su外国青年这个价格,虽然她以前的法语基础并不好,但现在教他们法语的王老师却是曾经留学法国,一口法语非常棒,齐淑芳学到了很多。
“喔,天哪,终于有人听得懂我说话了,谢谢你,美丽的女士。”外国青年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大把侨汇券和大团结,看来他来买东西是有所准备,就是不知道他在不带翻译的情况下,是怎么拿到侨汇券怎么兑huàn到人民币的。
齐淑芳问清他的意思,挑了钞票和侨汇券交给售货员,对方忙把鲜红的雕漆摆件拿出来摆在柜台上,收钱开票找零,再把摆件包起来。
“谢谢你,美丽的女士。”
青年把剩下的钱和外汇券收回去,抱着装有摆件的盒子向齐淑芳道谢,齐淑芳也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做蒂埃里,是个摄影师,来自法国巴黎。
齐淑芳并没有放在心上,别过蒂埃里就陪着家人一起买东西。
她的肚子很大,圆滚滚,颤巍巍,走起路的姿势摇摇晃晃,像企鹅一样笨拙,看得人心惊胆战,大家都很迁就她,走路的速度放得很慢,东西也不叫她拎,只叫她牵着七斤和平安的手,免得七斤和平安迷失在阔朗复杂的华侨商店里。
“淑芳,你公公不是喜欢喝两口吗?我看这茅台酒平时不好买,今天咱们买几瓶,什么时候回古彭市捎给他。”金教授说道。
金婆婆斜眼看他:“急什么?确定回去再买也不迟,现在买,你拎得动吗?”
低头看了看两手拎着的东西,金教授不由得笑了。
离开时,金教授推着新买的自行车,除了已买好的东西,后座横放着刚刚花二百元侨汇券买的一百六十斤米和十斤红糖、八斤豆油、六斤猪肉、四十尺棉布。
金婆婆小声道:“咱们的侨汇券还有很多,一万好几千块,送过人也能剩下很多,以后的粮食就不用担心了。不过,天气太热,米面买多了囤积在家里,不放在樟木箱子里的话容易生虫,等凉快了再多买点。今天买的自己家留点,给建国寄点。”光凭那点供应粮,不加上副食品的话,肯定不够贺建国一个人吃的。
“嗯。”齐淑芳点点头,她也觉得家里多囤积点粮食心里比较踏实,不过,“师母,粮食暂时不用给建国寄过去了,咱们来首都前家里留了不少粮食,哪怕不动用粮食供应,也够他吃半年,过几个月再给他寄吧。”
“也行。就是不知道侨汇券能不能给建国寄过去让他在古彭市使用,如果能的话,那就方便了。”金婆婆自言自语地说了几句,但因为齐淑芳也不知道。
薛逢听她们娘儿俩说完,插口道:“不能,别说跨省了,跨市都不能用。”
“啊?不能啊?”齐淑芳刚刚在金婆婆提起时还在心里盘算能不能让贺建国享用一下,侨汇券能买到的紧俏货实在是太多了。
薛逢笑道:“不能。你要是惦记着建国,就把东西买下来给他寄去,侨汇券就不用了。”
“我知道了。”
齐淑芳略有些沮丧。
她突然发现,从华侨商店出来到回家的途中,凡是见到他们的人,看到他们买的东西和一些东西属于华侨商店标志的包装,羡慕得眼睛几乎充血。
齐淑芳模模糊糊地明白了侨汇券在自己的国家、在这个时代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拿着金婆婆给的一沓侨汇券送给慕雪寻,慕雪寻差点跌下床,“你怎么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啊?你们自己留着用呗。”
“贵重?”
齐淑芳看了看手里的侨汇券,“我们没花钱,这是金教授女儿汇款,在银行提取汇款时银行按钱数给的。一年就过期了,我们算了一下,根本用不完,已经给我大姐一部分了,现在给你送点,以后给陈应买奶粉什么的方便点,不用靠一个月的那点奶粉供应了。”
慕雪寻歪着头打量她片刻。
“怎么了?”齐淑芳摸了摸自己的脸,“是不是我的脸肿得不能见人了?”
怀这一胎真的很辛苦,刚查出怀孕时吃不好睡不好,到了晚期浑身开始浮肿,夜里腿脚抽筋,贺建国不在的时间里,她真的很想哭。自己从来没这么丑过,眼底都有斑点出现了,脸上的皮肤也粗糙了不少,不知道产后能不能恢fu以往白皙无暇的光滑肌肤。
“不是啊,你还是很漂亮,哪像我,胖了一圈都没法消下去,阿迟天天让我吃这吃那,今天猪蹄汤我实在是喝不下了。”慕雪寻捏了捏腰间的赘肉,唉,甜蜜的烦恼。
齐淑芳奇怪地道:“不是说我丑,那你看我干什么?”
“我是想问你,你是不是不知道侨汇券的珍贵之处?”侨汇券啊,如果没人送,他们家都弄不到,一券在手,能让好多人羡慕得要死。
齐淑芳听了这话,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的意思是,侨汇券本身就算得上是钱,所以你说贵重。而且,用侨汇券买东西,很多东西比百货商店便宜,而且很多外国货可以肆无忌惮地购买,百货商店里都没有这些货。”
“你知道了还送这么多给我。我跟你说,现在送人最贵重的礼物就是侨汇券!”
“我和你,分这么清干嘛?”齐淑芳站起身,拍拍她的肩膀,“你就当我让你帮我把侨汇券花掉,免得过期作废。行啦,我回家了,我师母不让我在外面多待。”
“我送你。”
“别了,你在屋里看着小陈应,我又不是外人,非得让你送到门口。”
“那你慢走,路上小心点,看你这大肚子我就觉得心惊胆战。”
齐淑芳现在怀孕八个多月,新生儿用品都准备齐了,如果不是天热放不住,而冰箱又实在太贵,恐怕金婆婆把坐月子用的食材都买回来了。慕龙慕虎的包被衣服除了慕雪寻拿走几件,其他的薛逢都送给她了,洗得干干净净,节省了不少开支。
临近产期,齐淑芳不敢再出门闲逛,基本上就是在家里休息,或者去薛家和陈家走走,或者在附近散散步,后海的风景很美,让人感到赏心悦目。
贺建国在家里担心得要命,恨不得插翅飞往首都。
然而,他刚刚进修回来,公务繁忙,实在是没有办法请假去首都探望老师妻儿。
白胜来送资料时看出他脸上的担忧之色,顺口问了一句,旁边贺建国的同事笑道:“接到他老婆的信,现在担心着呢。”
“担心什么啊?”白胜更好奇了。
其实,白胜心里特别嫉妒贺建国,凭什么他一个乡下来的就比自己有出息?用步步高升来形容都不为过。自己是县城居民,学历比他是低了点,自己钻营的本事可比他高,怎么自己这些年就升了一级,并成了他的外甥女婿。
这个外甥女婿,还不被他承认。
虽然贺建国不承认有贺建红这个姐姐,连徐段长这个亲家都不认,但是徐招娣真心敬重贺建国这个舅舅和齐淑芳那个舅妈,在她的影响下,白胜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态已有所变化了,站在贺建国跟前特别有晚辈的毕恭毕敬。
徐招娣从小就有心眼儿,不过她的心眼儿不坏,在她对白胜不满、白胜对她不满的情况下,依然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独生女儿白楚楚简直就被白胜捧上了天。
听白胜说齐淑芳现在怀着双胞胎所以放假没回来,不由得十分担心。
“小舅有没有说情况怎么样?”
白胜想了想,随即抱怨道:“什么小舅啊?他都不把我当外甥女婿,当个普通同事还能说句话,也没回答我的问题,我还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听说,你这舅妈胎位不太正,需要在首都待产,那边的医疗水平高,你小舅才会这么担心。”
“小舅不认我们,是我娘你丈母娘做的孽,作为晚辈我们就该承受着,啥都别抱怨。日久见人心,小舅要是真讨厌你,就不会任由你在办公室里晃荡了。”
徐招娣斜睨他一眼,一眼的风情瞬间让白胜沦落了,“老婆……”
“行了,你时常打听着,有关小舅妈的事情打听到了立即告su我。”徐招娣挺担心这个俊美出众又有本事的舅妈。
“好!”
大概等到八月份,白胜这天一早,看到贺建国的黑脸变成了笑脸,当即就知道有好消息了,凑过去一问,竟然看到贺建国对自己笑了,“我爱人昨晚平安生了两个儿子,一个五斤一两,一个五斤二两,母子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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