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淑芳沿原路返回,途径西山,已是傍晚时分,眼瞅着天快黑了,她加紧骑车,朝着回家的路走了半分钟,无意中放开精神力,忽然发现半山腰密林前有四头野猪觅食!
野猪!
竟然是野猪,还有好几头!
齐淑芳飞快地掉头,骑到山脚停下,锁上自行车,背着背篓直奔半山腰,飞奔之间手里已经捡起一块石头,距离野猪还有老远就接连着掷了出去。
她怎么忘了,野猪属于杂食性动物,都是黄昏时分才出来觅食。
齐淑芳十分懊恼。
她这一出手,例无虚发,最大的野猪头骨碎裂,轰然倒地,吓得另外三头野猪没头没脑地横冲直撞,好一会儿也没有往山下跑,而是跑进密林里去了。齐淑芳连这一头野猪都不知道怎么运回去,也就善心大发地放过那三头了,改日再来找它们。
这头野猪怎么运回去?齐淑芳犯了愁。
这头野猪足足有三四百斤,分量不比前天的那两头野猪轻,估计还要重一点,招摇地穿过生产队,肯定会有人看见,到时候又想让自己上缴。上缴一次已经够了,因为她想要多多地粮食,现在她想盖房子,缺钱,不打算上缴。
自己不骑车了,就把野猪捆在自行车上,推着自行车回去。这种自行车很结实,能承受得住三四百斤,齐淑芳见大伯子骑自行车带过粮食,连人带粮食足有三四百斤。
齐淑芳做出决定,把野猪拖离本地,到了溪边,干脆利落地动了手。
从家里带来的刀不是屠宰专用的尖刀,齐淑芳克服一qiē艰难,施展出庖丁解牛的手艺,地把野猪剖成两扇,骨头和排骨先不剔出来,下水拣能吃的留着,就着溪水粗粗清洗一遍,麻绳一系,挂在车把上,两个半扇野猪横放后座,捆了一圈又一圈。
齐淑芳怕人看出端倪,捆绑之前,在野猪的外面麻绳的里面横放了一些干树枝和茅草,天黑之后很少有人出来,她又利用精神力,总算避开所有人平安到家了。
一路绷紧了精神,乍一松懈,齐淑芳感到很疲累。
即使很累,她还是快手快脚地把铁锅放到灶上,点上煤油灯,烧开水,往其中半扇野猪黑乎乎的皮上仔仔细细浇一遍,趁热下刀,很快就把猪毛刮得干干净净。
烧了两锅开水,两个半扇野猪都脱了毛,齐淑芳先把脊骨、排骨起出来,然后猪头、猪尾、猪蹄和猪肘子一一分割,猪腿骨跟着起出,剩下的都是肉。野猪肉以瘦肉居多,肥膘不多,还是有的,正好家里没油了,没票也就没法买猪板油和植物油,齐淑芳就把干净的砂盆找出来,肥膘剔出一半放进盆里,白花花的,十分诱人。
齐淑芳自己又留了半扇排骨、两个肘子、一条后腿肉、一大块肋条肉,剩下的分割成一块一块的放进两个竹筐里,次日天还没亮就挂在自行车后座两边运进了县城。
按着毛主任说的地址,齐淑芳来到百货商店后面,敲开了第三家的门。
开门的是个中年妇女,“你找谁?”
“请问毛红军同志住在这里吗?我昨天和他说好了,今天登门拜访。”齐淑芳也知道城里住宿比较紧张,经常好几家人住同一个院子,一家分一间两间的房间。
“哦”中年妇女侧身让她进去,指着两间东厢房道:“他家在那里,现在也该起来了。”
她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齐淑芳就看到东厢房的门打开,毛主任睡眼惺忪地走出来,头发很凌乱,还好衣着比较整齐。
“齐淑芳同志,你来了,快请进,快请进。”见到齐淑芳,毛主任精神一震,满脸喜色地迎她进去,连自行车都推进屋里了,然后对屋里一个老婆婆和一个中年妇女道:“妈,红花,这位就是我说的齐淑芳同志。”
“真的?同志,你带来了?”毛母欢喜极了,赶紧开口问,没敢说带什么,而是小心翼翼地关上了屋门,看样子也是谨慎极了,生怕被街坊邻居察觉到端倪。
毛主任毛红军又向齐淑芳介绍说中年妇女是自己的爱人,名叫赵红花,同时也是机械厂的会计。作为一名会计,赵红花精明强干,急急忙忙地拿碗给齐淑芳倒红糖水,满脸关切地道:“淑芳同志,你带了多少野味?”
齐淑芳停了自行车,揭开竹筐的盖子,笑道:“估计老天知道我要来毛主任家拜访,回去途中,正好遇到一头野猪掉进我挖的陷阱里,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头野猪砸死,趁夜收拾了,大概有三百多斤的肉,我自己留了一些肉和排骨肘子,还有二百多斤,猪头猪尾猪蹄猪下水都在。你们看要多少,先挑一挑,剩下的我卖到收购站去。”
昨日是怒发冲冠难免言语带刺,今日却是和和气气,温温柔柔,与之前大相径庭。
听到是一头野猪,毛红军母子和赵红花顿时喜得浑身发抖,连忙就着齐淑芳的动作往竹筐里看,果然是一大块一大块的野猪肉。
毛母二话不说,开口道:“都要了,都要了。”
“妈,有好几百斤呢,咱们都要?”赵红花有点舍不得,下水和排骨骨头就算了,价钱会便宜一点,那肉一块五一斤,二百多斤就是三百多块钱了,相当于丈夫好几个月的工资。
赵红花没觉得一块五贵了,要知道黑市里一斤猪肉得三四块,还不一定能买到。
毛母看她一眼,“傻。城里的肉有多么紧缺你又不是不知道,可是有钱没票买不到肉,就是有票排大半夜的队伍到了跟前也不见得能买上。你和红军一人一个月才有一斤肉的供应,一大家子七八口人,够谁吃的?经常深更半夜地排队还抢不到。今天能遇到这头野猪是撞了大运,你以后还想遇到?没门!咱们买下来,挑一些肥的自己留着,腌制一下风干了,留着以后慢慢吃。剩下的给亲戚家分一些,他们能不给钱?不给钱就不给肉。”
赵红花深觉有理,笑道:“妈,还是您聪明,想得周到。”
听到儿媳妇的恭维,毛母十分得意,叫毛红军找秤称肉。毛红军夫妇是双职工,家里当然有称,毛红军拿出秤,麻利地称起肉,毛母端了好几个盆出来装肉。
这头野猪确实很重,已经去掉齐淑芳自己留的了,剩下的光肉就有二百三十四斤半,肥瘦都在其中,一块五一斤,共计三百五十一块七毛五。
齐淑芳笑道:“毛主任,你给我三百五就行了,剩下的也不用称了。”
“这怎么好意思?”剩下的还有一个猪头、一条猪尾、四只猪蹄、两个猪肘子、一扇排骨、一副下水和一些没剔干净的骨头,大几十斤的分量,就是卖到食品收购站最少能得到二三十块钱,毛主任当然知道都给自己的话是自己占便宜了。
“没啥不好意思的,也是我一点心意,本来还说给您送野味的,因为打了这头野猪,就没打别的野味,昨天说的反而成了空话,您不怪我就行了。”
毛家听了,求之不得。
赵红花爽快地数了三十五张大团结递给齐淑芳,“淑芳同志,一共三百五,你点点。以后啊,你要是还有啥好肉,千万记得给我们送来,我们都比收购站给得贵,不过得静悄悄地过来,不能张扬,国家禁止私下交易,抓到了可不得了。你要是想去百货商店买东西,也先来我们家找红军,内部常有一些处理品,不用票。”
“谢谢赵大姐,下次我有需要一定来叨扰大姐和毛主任。”要不是看在毛红军负责百货商店的份上,齐淑芳怎么可能提起送野味给他?又怎么会打了野猪就送来?真以为是还人情啊?她当然是有所图的了,图的就是赵红花说的,方便以后去百货商店买东西。
齐淑芳收好钱,“毛大娘、毛主任、赵大姐,我得回去啦,我借了别人的自行车,昨天都没还,今天无论如何都得还了。”
“哟,这自行车不是你的啊?”赵红花一边看毛红军装肉的盆往里间搬,一边往自行车两边的一个竹筐里装两块肥皂和两包洗衣粉,一个竹筐里装一包糖和一包饼干。
齐淑芳叹道:“我们家就是地里刨食儿的,哪能弄到票买自行车啊?这辆自行车还是我大伯子作为支书,有点门路,才弄了一张票,平时爱惜得很。要是有自行车,我就经常打猎送到城里了,可惜没有,总不好经常问我大伯子家借。”
赵红花胳膊肘子顶了丈夫一下,“红军,我过年的时候不是在厂里抽到一张大金鹿的自行车票?因为咱家有一辆自行车了,就没去买。外面许多同事都来求我,谁了这个,得罪那个,就一直放着,我看不如送给淑芳妹子。淑芳妹子有了自行车,常来走走,咱们以后吃肉就方便了,给妈和孩子们都补补,省得一年到头眼馋肚饱的。”
毛红军把肉都搬进里间了,直起身,“给淑芳同志是没问题,反正咱家用不着,可是没有工业劵,光有票也难买到自行车,这辆大金鹿需要一百二十块钱和二十张工业劵。”
齐淑芳先是因为自行车票有了消息而高兴,随即傻眼了,“还要工业劵?”
赵红花笑道:“工业商品当然需要工业劵了,大部分工业商品都需要。你别担心,我和红军一个月就有八张工业劵,二十块钱工资一张发一张工业劵,上个月剩几张,这个月发下来的还没用,就差八张了。等我把肉分一分,问他们要不用的,你过个三四天再来,肯定能给你筹齐工业劵。我先把自行车票给你。”说着,果然取出一张票递给她。
齐淑芳仔细看了看,确实是有效的大金鹿自行车票,还有机械厂的印章,千恩万谢了一番,宝贝一样和大团结收在一起,仔仔细细地放好。
自行车票啊,有了这张票,自己距离自行车就更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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