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满清,赵铭以为,一是在人力和物力上胜过他,而后限制满清从荷兰和西班牙人手中获得先进火器,便迟早能够击败满清。
不过现在看来,这世间之事,并非事事都会向赵铭期盼的方向发展。
赵铭有意想要将荷兰和西班牙赶出东南亚,但是为了维持海上贸易,培养江浙手工业,即便明知荷兰人与满清勾结,也不能明着开战,只能设法玩阴的。
而两国之间,两大势力之间博弈,各自都有各自的手段,自是不会只如一方之意。
赵铭与属下幕僚交谈,预判了满清会采取的策略,首先是以汉制汉的策略,肯定会进一步推行,以发挥满清控制之地的真正实力,调动更多资源来投入明清之争,其次,满清定会继续加强了与荷兰、西班牙的合作,以便获取先进火器。
赵铭明白这两点,便决定出招,就从此两点进行遏制,围堵满清。
至于,策反绿营,攻击吕宋,肯定是无法完全遏制住满清,因为满清并不会站着不动,让赵铭出手,多尔衮肯定会出手维护满清推行的策略,甚至分析东海镇和明朝的弱点,进行攻击,同时也围堵明朝发展的方向,对明朝国策进行破坏。
这就像是一盘围棋,你断我,我堵你,双方都在变化,在遭受攻击后都会出手补救,至于最后结果如何,则不是眼下能够看到的。
赵铭沉吟一阵,“对于满清,今天就先议到这里。本帅的意思是,首先咱们要恢复自己的实力,抚恤将士,招募战兵补齐缺额,恢复自身战力。而后从两个方面入手,一是天地会派遣细作北上,在满清控制之地,策反绿营将领,并制造满汉矛盾,使得满清不能尽用中国之力。二是,设法斩断满清与荷兰、西班牙的联系,即便不能完全阻断,也要尽力干扰和破坏。今天只是闲谈,大家都好好想一想,过几日,我们再商议一个具体方略。”
众多幕僚闻语,纷纷颔首,马士鳌行礼:“卑职知晓来了!”说完又拱手问道:“那傅上瑞怎么办?”
赵铭皱起眉头,傅上瑞是朝廷派来的总督,而赵铭又不能竖起大旗反叛朝廷,做得太激烈,等于是与朝廷翻脸,提前暴露野心,朝廷必不容他,会影响抗清统一战线,不给予反击,傅上瑞和朝廷肯定会蹬鼻子上脸。
对赵铭而言,这个傅上瑞十分碍眼,赵铭拒绝朝廷赏赐,就是以退为进,希望朝廷能够把他弄走,但是不知道是因为湖广战事激烈,还是道路阻隔,朝廷那边至今没有消息传来,令他极为失望。
赵铭是不会放弃苏松常的军政大权,这是他今后改革社会的本钱,所以赵铭决定,即便朝廷不识相,他还是要把傅上瑞弄走。
只是傅上瑞是朝廷的总督,赵铭属下之人,是否都与他一条心,却还需试探。
毕竟此前东海镇的精力,都用在了抗击满清身上,很少涉及内部的政治斗争,朝廷忽然派傅上瑞过来,让东海镇上下其实并没有心里准备,赵铭也没有来得及统一属下的思想,不知道他们的政治倾向。
眼下赵铭想要弄走傅上瑞,但是也不能太明显。
赵铭沉吟片刻,心中生出一计,沉声道:“朝廷派遣傅上瑞来江东,其意是想收回行政之权,将苏松常的政务和赋税抓在手中。既然朝廷这么想要,给朝廷也无妨~”
“大帅,万万不可啊!”马士鳌闻语,立时就急了。
赵铭看堂中众人反应,除了马士鳌、王家勤等少数人反应激烈之外,其余众人脸上都露出纠结之色。
这让赵铭皱起眉头,他仔细观察众人的神情,心中有些明悟,众人一方面想要维护自身的利益,一方面大家又都是明臣,因为抗清聚集在一起,又不是要造明朝的反,朝廷要掌握行政权,他们除了为私利之外,政治上并没有一个合理正当的理由拒绝。
这让赵铭忽然意识到,若是要对抗中央,他还需要一个政治主张,和令这些人认同的政治纲领,而不是一个军阀,单纯的想要割据一方。
赵铭挥了挥手,“马先生不要着急,听本帅将话说完。”
赵铭顿了顿,沉默半响,才开口说道:“朝廷要收回行政权和地方财政的支配权,那东海镇二十万将士的军饷钱粮,装备抚恤,本帅也就不自筹了。明日,马先生你就去总督衙门讨要钱粮,朝廷要是能拿得出来,愿意承担东海镇的军费,朝廷收回行政权,本帅便没有意见。”
赵铭眼中杀气一闪即逝,说完便挥手道:“今日不早了,本帅有些疲乏,大家都散了吧!”
马士鳌还有话说,可见赵铭挥手闭目,便只能起身,行礼告退。
赵铭等众人走后,却立时睁开双眼,忽然道:“丁维岳,给本帅备马,我要去趟钱府!”
如果不能掌握江东行政权,赵铭振兴江南手工业的计划,必然会受到影响,赵铭不想被人掣肘,所以敷上瑞必须滚蛋。
这时已经是半夜三更,赵铭来到钱府,可是钱府却灯火通明,钱谦益得到消息,招呼下人迎接,等候赵铭驾临。
钱谦益已经七十古稀之年,不过却依然热衷于政治,想要重返官场,入阁拜相,实现心中多年的凤愿。
早在崇祯朝时,钱谦益就已经是东林党领袖,而东林党人,也一直希望他能入阁,本来钱谦益入阁是铁板钉钉之事,可不想温体仁太牛逼,一己之力干赢了满朝的东林党人,使得钱谦益失去入阁机会,并且还被革职查问。
甲申国变,北京失陷,崇祯朝灭亡,在南京的钱谦益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联合东林党人,欲拥立潞藩为帝,获得定策之功,结果却没干过马士英,而福王登基后,自是不待见钱谦益,钱谦益虽然混了个礼部尚书,却依旧没能入阁。
次年,清军南下江南,钱谦益跪迎出降,为多铎攻取江浙出某划策,不久剪了辫子,北上北京去做官,原本以为满清看他东林大佬,江南士林领袖的面子,能够给个高官,进入内院为大学士,可结果越混越回头,满清瞧不起他,尽然只给了个礼部侍郎,比原来的官职还低了一级。
这令钱谦益心灰意冷,加之到了北京,发现满清朝廷不像明朝,明朝话可以随便说,皇帝都能骂,可满清却是不能骂的,骂就是找死,所以没多久,钱谦益就回到了家乡。
这么多年来,崇祯元年那场当庭对质,尽然成了他最接近入阁的时刻,这令钱谦益十分不甘心。
本来他以为没有机会涉及政治,但是赵铭光复湖东,让他又看见了希望,于是便主动靠近赵铭,想要通过赵铭,再次进入官场。
其实,钱谦益不仅是主动靠近赵铭,他还接触了朱以海,可是朱以海手下的文臣,不齿钱谦益得行为,言“南京之变,始于东林唆使左镇东叛也!”朱以海遂即不喜钱谦益,并没有接近见他。
因此,钱谦益把希望压在了赵铭身上,特意从老家搬到了苏州来,为的就是离赵铭近一些。
“牧斋公,本帅有密事相谈!”赵铭来到府门前,见钱谦益站在门口迎接,直接开门见山。
钱谦益微微一愣,心中暗喜,当下也不多言,直接将赵铭请入书房。
是夜,赵铭与钱谦益密会,商谈至五更天,赵铭才满意的离开钱府,返回右都督府。
要将傅上瑞赶走,但是理由上,又必须过的去,不能让天下人觉得是赵铭故意为之,让朝廷不得不召回傅上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赵铭与钱谦益商议后,不得不佩服东林党人整人的功夫,确实有几把刷子。
赵铭对东林这个老牌坑人组织,对上何腾蛟这个新人的马仔,还是信心实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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