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前,赵铭曾经委托钱谦益,替他召集苏松士绅和商贾,协助官府与绅民沟通。
赵铭决心振兴江南丝织行业,需要苏松士绅和商贾加入,才能实行这一振兴计划。
“请他们在客堂稍后,我稍后就过来。”赵铭微微笑道。
然后看向那太监高起焕,还有陈明遇等人,“诸位也随我一起前往吧!”
众人颔首,不久前赵铭曾与陈明遇探讨过,降低田赋,规范商税的问题。
江南之地,土地相对集中,良田大多掌握在士绅和大家族手中,两人想要降低百姓负担,可又担心田赋降低,只是惠及士绅地主,佃户依然要交很重的佃租。
为此,陈明遇也想与士绅们见一面,探探他们的底细,于是欣然道:“那卑职就一起过去。”
钱谦益作为东林大佬,在江南之地,影响力十分巨大,赵铭对老钱很尊敬,甚至多次前往常熟钱府,找钱谦益夫妇商议局势,一待就是几日,便是想借助钱谦益在士绅中的影响力。
这次钱谦益带来的十多个乡绅,并非普通乡绅,乃是苏松的大户望族,并且大都是明朝致仕回乡的官员。
这些人都是本地的豪族,势力极大,有些人坐在家里,知县和知府都要去拜见。
更有些三品以上致仕的官员,回到家乡后,就从未主动登过三品以下官员的门,都是别人主动求见。
这些人回乡后,之所以如此厉害,是因为东南士绅,早已编织出一张关系大网,别看老头子们致仕回乡,可是门生朋友下属还在朝廷中,一纸书信送入朝中,就能葬送一个地方官员的前途。
近些年,满清入关,两京倾覆,东南士绅编制大网被撕碎,可是不少人,还是依旧保持着过去的姿态。
这次钱谦益也是费了些口舌,加上赵铁棒威名在外,众多乡绅才被聚集在一起,前来拜见赵铭,这位苏松常的主宰。
都督府,客堂内。
钱谦益与二十多名士绅,坐在大堂两侧,而这些人,便几乎可以代表,整个苏松常的乡绅势力了。
明军收复苏松常,这些士绅心里,其实都是高兴的。
毕竟与早些年在大明统治下相比,他们落入满清的统治之下后,待遇和社会地位,可以说是一落千丈。
在满清的统治下,他们丧失了原本的地位,从暗中操纵朝局的大佬,地方官敬重的老前辈,变成了满清眼中就是肥羊,满清隔三差五就以抓捕反清之人为借口,对他们搜刮一番,让他们苦不堪言。
可以说,这些人心中还是很怀恋明朝的。
如今明军光复苏松常,将众人从满清的高压统治中解救出来,众人自然欣喜,而欣喜之余,不免又得陇望蜀,想要获得曾今的社会地位。
这时,众人正在低声议论,他们本来是想去找朱以海,不料朱以海却返回杭州,将苏松常三府,委任给了赵铁棒这个武将。
众人都是文化人,大多不愿意与武臣打交道,心里也着实担心,赵铁棒一个武将,能否处理好苏松常的事情,担心赵铁棒侵犯他们的利益。
这时堂上众人三三两两的议论,主要就是讨论,赵铁棒要入股他们名下工坊的事宜,堂内乱哄哄的一片。
钱谦益见此重重咳嗽两声,大堂上顿时安静下来,于是他便缓缓道:“如今不比往日,诸位当有个清醒的认识,等会儿见了国公,诸位切不可失礼,更不可轻视镇臣,说什么都要想清楚一些。”
以往,他们可以不将总兵勋贵们放在眼里,可如今局势不一样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掌握权力的都是武臣,或者是能够带兵打仗的儒将。
众人心里也清楚,于是纷纷点头称是,“牧斋公放心!”
这时,堂外有甲士进来喊道:“诸位,我家大帅来了!”
众人连忙站起身来,钱谦益遂即领着众人迎接,赵铭领着一行人大步进入,爽朗的笑道:“本帅去查看织造局在苏州的仓储,让各位绅士久等了。”
“国公关注民生,实乃我苏松常之幸。我等前来打扰,希望未影响国公大事!”
赵铭摆了摆手,“无妨,牧斋公,诸位请!”
当下众人走进了大堂,重新落座,赵铭遂即对众人道:“此次,我委托牧斋公,召集诸位前来,是想问问大家,对于官府振兴苏松工商业,可有什么看法。”
钱谦益看了众人一眼,然后说道:“我等期盼多日,终于盼得朝廷收复失地,解民倒悬。大家对于国公,光复苏松常,都是感激不尽,对于官府所提振兴工商,自是不会有半点意见,不过其中一些条款,不少人并不理解,稍微存在一些疑虑,所以还想从国公这里了解。”
赵铭微微颔首,“收复失地,乃我本分,诸位不必言谢。至于各位想了解什么,也不必拘谨,大可直接相问,我会逐一为你们解释,诸位可畅所欲言。”
钱谦益当即看了左右一眼,微笑道:“老朽早说过,国公为人亲和,你们有什么意见和问题,便直言吧!”
众人看了狡猾的钱谦益一眼,议论一阵,一名老者出来道:“国公,我等唯一的疑虑就是,官府出资恢复苏松工坊,然后要占股六成,工坊是属于我们还是官府,又该如何经营?”
丝织行业有多少利润,众多东南士绅或许比赵铭还要清楚,但是众人都是官场的老油条,也明白这件事,如果是私人去办,那私人肯定赚钱,可要是官府占主导,便不好说了。
此前为官府做事,帮着织造局为宫里生产丝绸,而倾家荡产者,不在少数。
如果这个工坊,是官府来主导,来管理的话,官员们经营不善,或者贪污偷窃,从里面捞钱,损失的都是他们,这些士绅们便大多要打退堂鼓了。
赵铭微笑道:“诸位放心,你们或许还不太了解,虽说华兴公司占股六成,工坊是华兴公司来主导,但是华兴公司只是给你们提供资金,工坊还是由你们来经营,只要你们能够保持每年给公司分红,公司就不会插手经营。当然,如果经营不善,分红太少,公司便会考虑出售工坊,或者从新寻找经理人来经营工坊。”
华兴公司的事情,众人多少听说过一些,就目前来看,华兴公司入股的作坊,都是赚钱了的。
这使得许多人都有些后悔,当初华兴公司募集股份时,自己没有出钱购买一些股份,后来郑成功开设南洋公司,这些人也想入股,可是据说入股太过踊跃,导致必须限购,就连钱谦益也只入了两万两白银。
赵铭的意思,众人一听便明白,就是他出钱,让工坊复工,众人负责经营,若是经营得好,便不会插手,但是效果不理想,那他便要夺过主导权,将亏损的工坊出售,或者是整改。
这个条件无可厚非,毕竟赵铭是出了钱的,不过众多士绅,还是有些犹豫,他们占股少,到时候工坊赚了钱,难免赵铭不会将他们踢出工坊。
赵铭见此便继续道:“当然,如果诸位愿意多出银子,将自己占股比例提高至六成,工坊便还是属于你们。届时,公司只会派遣人员查看账目,确保公司利益。若是经营不善,公司将会出售手中股份,或者收购你们手中股份,由公司主导。”
若是如此,工坊的主动权,便在乡绅和商贾手中,不用担心自己潜心经营的心血,被人夺走。
众多士绅,闻语商议一阵,便齐齐行礼,“我等谢过国公体量。”
赵铭遂即笑道:“占股多少,随便诸位自己考虑,若是想多占股,手中又一时没有银两,华兴银号可以为诸位提供借贷,只要三分利哦!”
诸多士绅闻语都是震惊之色,原本以为赵铁棒不过粗鄙武夫,不想这厮居然如此会做生意,什么都被他想到,居然还开始放贷了。
若是他们借贷多占股份,以后不仅要给赵铭分红,还需要给他付利息,简直是为他打工了。
这时众人正议论纷纷,丁维岳忽然疾步走进来,对着赵铭一阵耳语。
赵铭微微皱眉,遂即神色如常,微笑道:“诸位有什么事情,可以与陈先生商议,我还有事,就不坐陪了!”
众人闻语,忙起身躬送,赵铭摆了摆手,微笑的走出大堂,脸便沉了下来,愠声问道:“具体怎么回事?”
丁维岳沉声道:“大帅,谢迁传来消息,只是说旅顺被清军攻陷,海时行被杀,数千军民被清军屠戮一空。”
海行时原来是满清胶州总兵,赵铭横扫山东沿海时,归降了赵铭,被赵铭委任为辽东卫指挥使,统领数万军门,在旅顺屯垦。
赵铭没有想到,满清居然会突然攻击辽东,还杀了他的部将海行时。
赵铭面沉如水,挥手道:“去,让胡为宗来见我,立刻去打探辽东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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