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金秋,正是城内这一年最后的绚烂,那些即将掉的光秃秃的树木,都发了疯似的烧出一片黄的红的叶片,到处飘洒,只把禁宫外头的灰墙土瓦,染上几分宫墙的艳色。
蝉鸣只剩下几声残响,像天桥上拉二胡的下九流准备收工了,敷衍的死气沉沉的吭吭几声。
这座由楠木、黑石、灰瓦与泥巴构成的方方正正的京师,有最尊贵的地位,最苦的井水,最咸油的吃食与最讲究的规矩。
得亏有这些绚烂的黄银杏叶,金色透明的湖水与裹在少年少女们身体上各色的硬邦邦的绸缎,显出了几分人味。
面前一座形制活泼的院落,门口既有石狮子又有法国大廊柱,牌匾下挂了一串阿拉伯玻璃灯,前道种满了飘飘扬扬的金色银杏,正有些少年少女下车,说笑着进门去。
重檐歇山下头挂的不是蓝底楠木匾额,而是一块天鹅绒上绣着“烟深水阔”四个金线大字,绷在了牌首牌舌之间。
这里正是京师年青一代的爱去处,是一座洋风浓厚,逸趣斐然的茶舍。美酒美茶不断,桥牌麻将玩起,常有些洋人来往,更有舍主会时常拿出些新鲜玩意,供大家赏乐。
只是这“舍”,估摸着有大富之家府邸的面积了。
几个十七八岁的年轻贵女挽着胳膊往里走,说话是脆啭客套的京腔,笑闹着,就瞧见里头一道门廊下头,站了个跟寻常男子差不多高的女孩。
女孩团脸大眼,肌肤微黑,脸上有与身量不符合的稚气圆润,她不安的朝外头看着,似乎在等人。
今儿来烟深水阔舍聚会,算是有个“主题”,便是要来客往旧朝历代的画像塑像打扮。进门的这三个年轻贵女,就打扮成了三清殿壁画里青衣璎珞的仙子。
一看门口这傻大个女孩,竟然穿着兽皮衣袄,下着虎纹裙,肩上别了好几片叶子,捧着个铁矩尺,手里还拈着唱老生用的黑须髯口,怕人认不出来她,就没往脸上挂——
三个贵女瞧了好半天,也没认出来,走进门去才恍然大悟:
“难不成是伏羲?!我记得年初家里去拜过伏羲庙呢。”
“这黑不溜秋的伏羲是谁家的啊!?”一位贵女笑个不停。
“估计是哪个将门家的闺女?瞧晒得那样,也知道是个会打仗的。”另一位贵女盘算了一圈,想来自己不认识的京师将门之女,只有言家的三小姐了:“是叫言雁菱吧,十九了,还没有相看过人家,听说言夫人急眼了呢。”
来来往往的男女,从十四五岁的,到二十四五的都有,大部分都是未婚。烟深水阔舍说是玩乐之处,更像是相亲作乐的地方。大多数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适龄的孩子来玩。
但年轻男女多的地方,乱七八糟的事儿也多,这儿成了处情的地方,你侬我侬又翻脸怒骂(本章未完,请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