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正在战斗中的这几位来说,这一定能算得上是神了吧?死到临头思路比以前要快上一百倍的阿兰倒是还好,惊骇之余,全是逃出升天的庆幸和欣慰。
“得,得救了啊……可是,会是谁呢?”
相比起阿兰来说,这一群灰袍子心中的惊涛骇浪大约会强烈了几倍吧?这个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就是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被人打脸,而对这些专业的刺客死士来说,世上第一的尴尬之事大约便是他们将猎物逼到绝境正准备动手的时候,却被黄雀逼到了身上,倒反而给了自己一次无声无息的背刺呢。于是乎,在为首的灰袍人被拍在墙壁上晕厥过去后,另外几名灰袍明显是有些动摇,有一个家伙甚至还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嗯,果然是人,而不是什么僵尸亡灵之类的东西啊!”阿兰叹了口气。
两名灰袍人转身回过头,如临大敌地应对着空无一人的身后街道。他们身上的黑气溢出,已经形成了诡谲而妖异的浓雾,完全掩盖住了他们的身影。
至于最后一人……也就是刚才被阿兰用波纹震荡砸飞的那位,此时已经站了起来,慢慢地逼到了阿兰面前。他的步履有些蹒跚,肯定是受了不小的伤,但伤得一定没有阿兰本人厉害——后者的小腿迎面骨都被打碎,肩头和胸口的伤也都远远没有止血。而也就在这个时候,那边那位(或许是头领)的灰袍队长,也就是被不知名的救援者用不知名的手段一巴掌拍到墙上去的那位,此时正软在地上瘫大饼的那位,却忽然发出了一声“呜”的哼声。
步履蹒跚的灰袍人犹豫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先完成任务干掉阿兰,还是去救援自己的同伴,就这样站在了原地,看了看发出更多惨哼声的同伴,然后又看了看阿兰。虽然他穿着灰袍戴着面具看不见脸,但阿兰觉得,这时候对方一定露出了警觉却又不失尴尬的笑容吧。
好在,他也用不着尴尬太久了。就在那边的黑漆漆的巷道那边,绽放开来的火光骤然将这边已经阴森的街道带入了一片白昼之中。火焰为至,炽热的温度却已经呼啸而来,甚至将森然可怖的黑雾都驱散了许多。
“轰……倏……”先是爆炸声,那是火焰射线和漆黑仿佛烟雾般的未知魔力碰撞产生的,但那剧烈的爆炸声仅仅只持续了半秒钟不到,便像是被抽走了空气似的戛然而止。
火光和黑雾同时消散归于无形,而那两名灰袍人的身影也再次暴露出来。他们一个摸出了两柄短剑,另外一个则是左手法杖右手手弩,虽然还保持着警戒,但再没有方才那种无懈可击的感觉了。
“啊哈!我现在知道陆希为什么总喜欢这种方式的出场了!”一个玩世不恭放荡不羁像极了碰瓷小青皮的声音,在那一边响起。而下一刻,更加炽热和明亮的火球再一次从那边砸了过来。这一次放过来的,是比火球术破坏力更强的“火焰连星”。
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用火球解决的,如果一发不行,那就两发。同理,火球还可以替换成地震、雷电和冰渣子等等。
“那家伙不会是想把我也一切干掉吧。”阿兰觉得说不定还真有这种可能性。好在,敌人在这时候却起到友军的作用。包括那名尴尬而不失警觉的灰袍人在内,三名刺客同时施法了元素融合立场。三发火球先后撞进了那一团水雾般的立场障壁之中,顿时就像是三只冲入了迷宫陷阱的野猪似的,只知道猪突猛进,却始终突围不得。
“原来他们会奥术啊!”阿兰想。
然而,这么精妙的奥术,也大约耗光了灰袍人们最后的体力和魔力了。在元素融合立场终于将火焰三联星消解的刹那间,对面的攻击又过来了。数发淬毒的弩箭“呼”地扑了过来,当场便打将那名尴尬而不失礼貌和警戒的灰袍人的头脸胸口要害击穿。好吧,这位受了点伤,闪避能力一定比不过身边两个同伴,对面的袭击者可能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总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如同一只被打碎了的血葫芦般倒了下去,当场毙命。
说好了不是魔法吗?你们怎么就开始物理了?好卑鄙啊魂淡!死不瞑目(透过面具能看出这家伙眼睛是睁着)的灰袍人在死之前,大概是会这么想的吧?
一直到这个时候,袭击者们这才显出了真身。一个看上去还有点学生气的年轻人,双手握着一柄军刀冲了出来。他发出了呐喊声,大约是在为自己鼓劲,也更有可能是为了打消自己的紧张。虽说如此,这年轻人无论是冲锋的步伐节奏,还是举刀的动作都非常洗练而精确,基本功极佳,明显是受过名师指点。
此外,一个穿着时尚休闲服的青年则站在他的身后,迈着漫不经心的步子,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冷笑。乍一看倒很像是个富家出生的纨绔公子哥,但却一手持杖一手扣着一个法印。那法杖上兀自还萦绕着尚没有散去的热气。很显然,方才的那几发轰隆隆的大火球分明就是他本人发射的。
“噢哈哈哈哈!堂堂的伊莱夏尔市区中央,竟然出现了一群使用不明邪恶魔法的阴邪鼠辈!薇……鄂冈德中尉,身为联邦军官,我们应当怎么做才好呢?”
“全部拿下,交由有司处理!如遇抵抗,就地处决!”女子的声音随即响起。同样穿着一身素雅休闲服的卓尔精灵少女仿佛是凭空出现似的,就这样忽然站在了青年法师的身边。她右手烦反握着匕首,腰间挂着一柄细剑,左手却提着一柄……一柄矮人产的破军连弩。
喂喂,这玩意不是应该由至少两名彪悍大汉才操作得了的破阵用武器吗?这玩意不是连一条八尺大汉抬起来走几步都得气喘吁吁的重家伙吗?为什么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一只手就能提起来啊?
不过,既然是这玩意,猝不及防的同伴会被一串弩箭打成血葫芦也是说得过去的了。剩下的灰衣人们倒是勉强认同了这一点……才怪咧!这时候遇到这么强力的乱入者,难道是因为我们以往对神的敬仰不够虔诚吗魂淡?
总而言之,灰袍人们的心态大约会是很崩溃的,但这也没忘了分散逃跑。所谓死士,指的是以死的觉悟执行任务以及以死的觉悟保守身份秘密,但却并不是有意送死。
可这时候再想要要逃已经来不及了。一名灰袍人刚准备施法制造什么迷雾烟瘴什么的掩护逃跑,手腕便被一发箭矢击中。虽然仅仅只是打在了臂甲没有造成伤害,却成功打乱了他的施法节奏。紧接着,学生少年的剑锋也到了。却只见得寒光一闪,宛若水月在血气中流转而过,那灰袍人的一只胳膊就被卸离了躯干。他本人终于忍不住痛苦地闷哼了一声,随即便被少年一脚踢在了胸口,整个人倒飞着撞在了墙上。
再看看箭矢来的方向,一个娇小的少女提着一柄折叠弓也在大家面前现身了。
至于最后一名灰袍子,无论是灵巧还是速度都在那名黑暗精灵少女之下,才跑了两步就被对方挥手认出的飞刀——其实是匕首——扎到了背上,然后又被魔法师青年一记天降铁拳砸到了脸上。他连金属面具都完全变形了,目测下面的脸都已经凹进去,估计已是惨不忍睹,“嗬嗬”的发出几声痛苦的出气声,便苦不堪言的断了气。
“……出手重了。还想要留活口呢。”魔法师青年拍了拍自己的头,不好意思地尴尬一笑,接着又道:“不过没关系,还剩了两个……”
“不用想了。”阿兰叹息道。
“嗯?”
“自杀了,这两位。”坐在地上的阿兰看了看断臂的灰袍人,又看了看方才那位一只在摊大饼的(或许是)队长,叹息了一声。
黑暗精灵少女上前一步,掀开了断臂灰袍人的面具,露出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他双目已经失去了焦距,嘴角咯咯流出了血和白沫。
“藏在牙齿里的毒丸。哼,好老套的手段!”精灵少女嗤了一口。
“可,可这些会是什么人啊!”那个提着折叠弓的少女这才走了过来。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大约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再看那边提剑的少年也是同样如此,望着被自己断臂的敌人现在瞬间变成了死人,顿时露出了一种想吐就又忍住的样子。
他们俩方才的表现绝对算得上是优秀,但应该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实战,虽然在战斗中能够凭自己的过人素质保持冷静,可一旦松懈下来了,紧张感和后知后觉的不适感,顿时会如雪崩一般压过来。这时候没有当场呕吐出来,便已经是心理素质极好的表现了。
魔法师青年也走到了方才那个(或许是)灰袍人队长身前,用法杖点了点对方的尸体,啧啧称奇地感慨两声,然后才掀开了对方的面具。
阿兰看着那张脸,若有所思。
“怎么,您认识?”
“不,第一次见到。”阿兰摇了摇头:“只是,和我别的熟人有些相似,大约是我的错觉吧。”
卓尔精灵少女和魔法师青年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但谁也没有说话。
阿兰这才抬起了头,向对方感激地点了点头。
“那么,多谢您的救命之恩了。罗修迪特少校。”
“您太客气了。诶呵呵呵……嗯,纳希斯大师。”
“不用那么客套,还是管我叫阿兰吧,卡罗尔老弟。”
“呃,那就恭敬不如从命,阿兰先生。”
“呵呵……”
“嘿嘿……”
两人同时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因为已经不知道如何把这对话进行下去了。
前来营救的这波人自然是卡罗尔“夫妇”外加两个学生娃的逃跑四人组了。
提起拉瑟尔大师的首席国务秘书阿兰蒂斯?纳希斯,卡罗尔和薇儿“夫妇”当然是认识的。在以陆希为中心的几次聚会中,大家都见过,一起谈天说地碰杯敬酒都没缺少过。彼此都能算是对方朋友圈中的人物吧。
话虽这么说,两人的关系自然谈不上有多亲密。阿兰那种被祖父抚养长大,先是在魔法学院担任学生会主席,又进入国立大学取得学位,光是听资历就知道是典型的精英学霸秀才类型。他和同类型的赛希琉倒是能很自如地谈笑风生,可对上卡罗尔这种桀骜不驯的坏小子类型,大约就会有点三观不和了。至于卡罗尔,也不是那种“啊,那可是拉瑟尔大师的弟子和秘书所以我一定要和他处好关系”的那种人。
他们不太可能真的成为投契的好友,但大约也不会有什么根本性的冲突,见面的时候能互相寒暄尬聊几句,偶尔也能坐在一起聊聊天,关系也就如此而已了。当然这也就足够了,大家都是知趣懂进退的成年人,会有这样的默契的。
就算是看在陆希的面子上成为泛泛之交的普通朋友,但在对方受到攻击的时候,也不可能真的不救吧?于是乎,当阿兰从伊罗薇尔口中听到所谓的“熟人”竟然是阿兰的时候,自然欣然赶来,总算是在危机的关头赶到了。
悲哀的是,就算是有了并肩作战外加救命之恩的经历,这两人大概也是很难成为真正的朋友吧。好在现场还有其他人在,否则这相对无言的尴尬场面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呢。
两个学生样的年轻人跑了过来,男孩将自己搀扶了起来,女孩则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卷绷带……话说回来,姑娘你明明穿了一身学生气十足的休闲服,那些弓箭啊绷带到底是从哪里拿出来的啊?
叫艾娃的女孩子将自己的伤口都包扎固定了起来,而卡罗尔也赶紧后知后觉地用了一个简单的治疗法术——说是治疗,也只是让伤口稍微止一下血并且镇痛,要想痊愈,之后还必须得进行更专业的治疗。
“抱歉,我只会这个。”卡罗尔继续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
“不,已经很好了。谢谢你。”
眼看尴尬的氛围似乎又要将近,薇儿也站到了(或许是)灰袍人队长的尸骸前,笑道:“这家伙的骨头全都被拍碎了。一对四还能打成这样,您还真是厉害呢。不愧是拉瑟尔大师的传人。”
“我是被压着打成这样的。”要不是大家都认识,阿兰一定认为对方是在讽刺自己,不由得苦笑道:“另外,那家伙不是被您们打成这样的吗?”
“嗯,是我们吗?”卡罗尔和薇儿同时一怔,随即又疑惑地对看了一眼,似乎都在问对方“是你干的吗?”
若是在平时,大约会有人觉得妖气弥漫吧,不过现在也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现在既然多了一个行动不便的伤员,此地就更不是久留之地了。
“还是先赶回学院,那里有壁垒,有城墙,有粮草,有药品,也有人手。整个伊莱夏尔,可能也就是独孤堡最安全了。就算来个一两万人围攻,我们也绝对不惧!”卡罗尔杀气腾腾地道,一副准备死守打持久战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