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直都是远离了战端的,这二十年来,就算边关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安稳过,但京城的百姓们其实也甚少感觉到战火的可怕之处。
但是,就算是这样,这些年来京城的百姓们心里也总是有着惶惑的。
也是直到西夷主动议和,景朝与西夷之间真正的安宁了下来,百姓们才总算是将一直悬着的那颗心放了下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又听说了镇国公断言北蛮将会再起战端,许多百姓自然是再次提起了心。
但也有另外一部分百姓,对此却是并不相信的。
毕竟,北蛮这么多年来都一直安安静静的,就算是在景朝与西夷打得最厉害的时候,都没有行那渔翁得利之事,要让人相信北蛮会发动战争,尤其还是在并无明显征兆的时候,确实也有些困难。
甚至,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京城就渐渐开始有了一种说法,道是镇国公这是打了许多的胜仗,人也跟着变得狂妄起来,下了这样的定论并不是为了景朝,只不过是想向圣上显示他的重要性而已。
这样的说法不知是谁最先传出来的,但竟然很快的就传遍了京城,甚至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虽然不知道百姓们有没有因为这样的流言而怀疑起姜珩的居心,但略哥儿偶尔出门时,就没少见着旁人拿了那种打量的目光看着他,就像是想要看他脸上的表情来衡量流言的真实性一般。
对此,略哥儿心中也是极为恼怒的。
要不是这大半年以来,略哥儿也有了许多的长进,也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了,他只怕当时就朝着那些人挥起他的拳头了。
“……那些人看着就让人觉得欠揍!”
虽然没有真的揍人,但略哥儿还是这样道。
卫芙闻言,在略哥儿的头上轻轻摸了摸,笑眯眯地道:“咱们略哥儿长大了,也能克制住自己了,母亲为你骄傲。”
抬手摸向略哥儿头顶时,卫芙发现略哥儿又长高了,从前她可以很轻易的就做到这样的动作,但现在却需要仰起头,且微微踮脚了。
这是卫芙第一次以这样直观的方式察觉到,她的孩子长大了。
一时之间,卫芙的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感慨的,心情极为复杂。
略哥儿倒是不知卫芙心里是如何五味杂陈,他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心里也暖融融的,能让母亲觉得骄傲,他也很高兴。
甜姐儿见着这母子俩的互动,连忙将略哥儿挤到一边,自己抱着卫芙的胳膊,完了还有些挑衅的朝着略哥儿扬了扬眉。
要是从前,被甜姐儿这样一挑衅,略哥儿说不定就真的要与她大眼瞪小眼了,但现在的略哥儿,可是一个让母亲觉得骄傲的略哥儿,不过是来自妹妹的这点挑衅而已,他倒是不会往心里去,甚至还好心情的朝着甜姐儿笑了笑。
甜姐儿没有看到略哥儿跳脚,只觉得有些无趣,便也不再看他,而是转向了卫芙。
“母亲,外面那些人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该狠狠打了他们的脸才是!”甜姐儿道。
甜姐儿这段时日倒是没出门,自然也就没被外人以异样的目光看待,但她平时与交好的小姐妹们通信,也听小姐妹们在信上隐隐提及了此事,对此自然也是极为恼怒的。
卫芙拍了拍甜姐儿的手,却没说话。
如今外面的流言确实是传得沸沸扬扬的,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都影响到了姜珩在百姓心里的威信。
旁人不知道这流言是从何而起的,但卫芙和姜珩却是再清楚不过的,若不是有景文帝的默许,这流言又如何可能一经流传出来,就这般迅速的传遍京城?
姜珩其实是可以在第一时间将这样的流言压下来的。
不过,他却没有这样做。
一来,这流言本就是在景文帝的默许之下传出来的,如果姜珩没猜错的话,景文帝就是想借着这样的方式,一点点消磨他在百姓们心里的威信,他若是第一时间就压下流言,除了会让景文帝心中生出隐怒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作用。
二来嘛……
现在的流言传得越厉害,等到事情真的如姜珩所说的那般应验时,这样的反转才更会让人印象深刻,从而不仅洗清流言带来的负面影响,还能更让人认识到姜珩是如何料事如神,以及心系家国的。
既然不能说服景文帝,那么,姜珩也就只能顺势而为了。
过了好一会儿,卫芙才在几个孩子疑惑的目光之下回过神来,她笑了笑,道:“不过是些喜欢嚼舌根的人罢了,咱们倒是用不着与他们计较,你们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凡是明眼人,都能看得清楚明白才是。”
当然了,话是这样说,但真正的明眼人,又能有几个呢?
比起人云亦云的普通百姓,朝中的文武百官,无疑更能明白这件事的根结所在。
正因为猜测到了,京城关于姜珩的那些流言很有可能是在景文帝的纵容之下才传出来的,所以最近百官再看姜珩时,眼神难免就有些微妙。
从前所有人都道,景文帝与镇国公姜珩,这对君臣多年以来都亲密无间,姜珩为国为君尽忠,景文帝则完全信重姜珩。
可是,如今看来,圣上对镇国公不是不忌惮,只不过以前一直将这样的忌惮藏得很好而已。
现如今景朝与西夷已经议和了,至少在短时间之内不会再兴战事,而圣上手下似乎也培养起了可以取代镇国公的将领了,所以才会不再对自己心中的忌惮加以掩饰。
再想想前段时间,一个小小的七品官的妻儿,竟然就敢打上镇国公的女儿的主意,许多官员都觉得自己似乎猜中了什么。
不过,就算猜中了,也没有人说出来,而是都极为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毕竟,景文帝的态度在那里摆着,百官又如何会冒着触怒了景文帝的风险,站到姜珩那一边呢?
所以,似乎只一夕之间,原本亲密无间的一对君臣,就变得疏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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