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南门外五里的地方,孙传庭与愈发消瘦的卢象升并肩站在高大的楼车平台上,一边俯视着盛京城内清军的布防情况,一边商议着接下来的攻城计划。
这具楼车高达四丈有余,高度刚刚超过盛京城墙五尺左右,再加上人体的身高,站在上面正好可以观察到城内一侧的布防情况。
盛京城墙是在原沈阳卫城墙基础上进行改建的,从皇太极天聪五年开始扩建,到天聪八年基本完成。
改建后的城墙由原来的两丈五尺增至三丈五尺,厚达一丈八尺。
原来城墙为外砖内土,改建后的城墙以石为基础,内外墙均为砖砌,墙内夯土充实。
城墙四周各建角楼一座,垛口六百余个,城周长也由原来的九里许,扩大到十里左右。
改建后的城墙,由四门改为八门,也就是八座门楼。
皇太极亲制诏令命名城门:“南之左曰德盛(大南门),南之右曰天佑(小南门);北之东曰福胜(大北门),北之西曰地载(小北门);东之南曰抚近(大东门),东之北曰内治(小东门);西之南曰怀远(大西门),西之北曰外攘(小西门)。
”其内涵颇有上承天佑,下感地载,内修文治,外攘兵患,安抚已得之民,怀柔外藩诸部,以福德之盛去开创天下的大志宏图。”
“东虏奴酋倒是善于活学活用,如此布置学足了我军工事之妙,可惜,奴酋怕是忘了,我军是以火器见长,不须近身肉搏便可以轻易摧毁其精心策划之工事!奴酋妄图螳臂当车之举终会化为齑粉!”
在观察到清军在南门内布置的工事后,孙传庭冷笑着对一旁的卢象升道。
“白谷兄所言极是!奴酋洪太欲行困兽犹斗之举,穷途末日之下仍是负隅顽抗,对此等横行我辽东之土十余载之凶顽,唯有一举歼之,方显我皇明之威!”
在接到朱由检的旨意后,卢象升将整合之后的三万余骑兵分成数路,除了罗世芳早就带队斜插向东接应刘张部之外,其余大队骑兵分别交由马科、曹变蛟、李重进等人率领,绕过盛京城之后或是向北或是向西,一路扫荡追剿而去。
为了配合骑兵的追剿行动,孙传庭命京营分出一万人,会同勇卫营车营二百余辆偏厢车,再加上数千辎重营兵,分兵跟随在几路骑兵后面,负责在败逃清军依托工事防守,骑兵无法攻击时,给与友军以火力支援,收拢俘虏以及缴获的物资。
车营的小型佛郎机炮阵适合野战,在攻城时及破城候已经没有太大用场,所用这次被孙传庭一股脑的全部派了出去。
现在盛京城的东西南三面已经被明军围住,只留下了大北门没有明军的身影,但是在北面十里左右的地方,有五千秦军以及京营五千人负责拦截从城中出逃的残兵。
盛京必破。
这是明军上至决策层、下至普通士卒的共识。
能将以野战见长的清军主力打的崩溃败逃,现在大军将清军残兵围困在这个不算大的城里,本就不长于守城的清军败兵拿什么守御?
弓箭再神准犀利,能抵得过大炮的轰击?
盛京城东西南三面城门外,布放着辎重营运送过来的数十门千余斤中的红夷大炮,只要攻城计划定下后,这些大炮集火轰击下,这几面城门很快就会坍塌,就算后面顶着巨石沙包也没用,顶多给破城后增添点工作量就是了。
“建斗可是观瞧已毕?如此的话,你我回营可好?”
孙传庭看向身旁一身布袍的卢象升,不管是眼神中还是面容上,都是满满的敬意。
对这位小自己六岁的忠勇之臣,孙传庭是发自内心的敬重。
数年来,正是因为这位重臣的苦苦支撑,大明的危局才没有变成无可挽回的败局。
虽说现在因为自己身负皇命、总督前线战事的缘故,在决策上不得不以自己为主,但孙传庭在卢象升面前却从来没有上官的架子。自二人率部汇合后,每遇大事,孙传庭都要虚心征求卢象升的意见和建议。
“善!白谷兄请!”
不喜多言的卢象升侧身一让,表示要孙传庭先行下楼车,孙传庭微一拱手致谢后当先走向平台后侧的楼梯。
卢象升本就对权利并无太大的兴趣,虽说他曾官至五省总理大臣的高位,但他对于孙传庭的后来居上并无什么抵触之意,相反,他对孙传庭这位官场后辈这几年的急速蹿升持有乐见其成的态度。
孙传庭的功绩通过各种渠道早就传到卢象升的耳朵里,对这位新晋者勇于任事和担当的作风,以及几年来取得的一系列卓越功劳,卢象升也是敬佩不已。
他只希望朝堂上能多几个孙白谷这样的能臣,少几个袖手谈天、只顾私利的蠹虫,那大明的未来将是大有可为。
二人下了楼车,在亲兵的护卫下回到营中孙传庭的大帐中,孙传庭吩咐下去,兵部派来的相关官吏立刻携带工具攀登楼车,绘制城内东西南各门后面的布防详图,以供制订详细的破城后方略使用。
分派完毕后,亲兵端上茶水,孙传庭与卢象升对坐闲谈,静等兵部官吏勘察地形后绘成舆图,然后再召集各路总兵大将前来研究具体战术。
“建斗,圣上旨意中提到将来设沈阳等处总兵参将,下辖兵马攻防各处一事,你意下如何?”
孙传庭端起香茶啜饮一口之后,将茶盏放在身侧的矮几上,笑着开口道。
“圣上于此事上大的方略完全正确,但因未曾亲至一线,故而可能于细节处稍有偏差。白谷兄既是出言相询,看来对此亦是有些不同看法,不知卢某所猜可对否?”
面对孙传庭的问话,卢象升毫不避讳,直接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哈哈!建斗一语中的!
圣上雄才伟略,于大局上总有高屋建瓴之策,其布局皆是以将来十年或者数十年为着眼处,不管是事涉国计民生,还是朝廷军政方略,圣上之思实是令人惊叹不已!
不过,就辽东之地条件之艰苦、局势之复杂而言,各地所驻兵马似是略少了些许。
建斗既是与孙某意见相合,那攻取盛京之后,你我二人可就此事专门上本,提请圣上将章程略作改动,不知建斗意下如何?”
“善!此事可为!”
卢象升爽快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两位重臣讨论的是关于增加辽东驻军员额的话题。
考虑到可能有大批清军提前逃向北面的缘故,沈阳、松原这两处兵马有些过少,不足以担负起将来官军对北方的攻略重任,适当增加一些有益无害。
沈阳总兵下辖兵马增加到七千,马三步四,松原参将下辖四千,马一千五步两千五。
这一万一千兵马将会视具体情况,有针对性的定期对东北和北面扫荡,打击和剿灭八旗残余势力。
当日下午申时许,兵部官吏城内布防舆图绘制完毕,孙传庭和卢象升、秦良玉立刻召集各部将领与会,研究制订相关战术,并决定于明日辰时整,从三处城门同时对盛京发动总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