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明军大营营门的缓缓开启,一千名身着大红棉甲、头戴镶着红缨的斗笠形宽沿帽盔、脚蹬铁网战靴的明军排成三行纵队由营内列队而出,然后在各自上官的引领下左右转向,很快便在宽阔平坦的营前组成了两个整齐的方阵。
整个过程中没有一名士卒喧哗出声,各人都是在沉默中按照演练无数次后形成的习惯完成站位。
两个方阵排好之后,将官士卒都是肃然不动,只有数十面各色旗帜在冬日的暖阳下迎风招展着。
“该死的!这只明国军队可不是容易对付的敌人!不是都说明国军队如何腐朽堕落吗?可他们手中大部分拿着火枪!”
正站在路边一处缓坡上用望远镜观察明军大营动静的范。戴克边看边小声咒骂着。
“上校先生,接下来我们要执行制订好的战术吗?从军容上看,这只明国军队确实不太好对付!”
作战参谋范特夫收起望远镜,神情凝重地询问道。
两名少校在观察到对面的情形后,随着范特夫的问询,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注到范。戴克的脸上。
“先生们,我们这次明显有些大意了!我们总共只带来了八百人,今天下午就已经损失了十六人!而对方确有足足一千人,剩下的看来是当做预备队使用,具体多少还不清楚!原来我们只听说明国军队大部分使用长矛和弓箭,没想到这只明军却装备了大量的火枪,这可是个大麻烦!先生们,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给我吗?”
范。戴克将望远镜交给身边的卫兵,一边往缓坡下走,一边语气稍显沉重地说道。
“上校先生,我认为我们还是按照预定计划打一场再说!敌人也许只是虚张声势,不交火怎么检验他们的成色?我们是军人,不能因为对方强大而退缩!”
少校范。冯特拉尔语气坚定的开口道。
“我支持少校的意见!上校先生,我们不应该惧怕敌人!”
另一名少校范。勒夫戴特也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很好!我们这次的目的就是击败明国军队,扫荡移民点,维护我们荷兰在台湾的利益!这场战斗胜利者必将是我们荷兰军队!现在我宣布,按照作战计划吧!”
在确定前方道路上已无地雷的存在后,荷军在集结之后向着明军方阵行去,六门炮身推车下安装着两个木轮的三磅野战炮,由各自的炮手和装填手拖拽推拉着跟在后面,装着弹药的木轮推车则是让原住民们负责拉拽。
“红毛鬼竟然带着大炮来了!这炮的身子看着比咱的佛郎机要长不少啊!王三,你去传令给胡愣子,集结马队准备突红毛鬼的炮队!”
吴群站在碉楼上用望远镜观察着荷军的动向,当他发现了荷军后队推着炮身很长的野战炮时,立刻意识到了一种潜在的巨大威胁,于是他果断的下达了命令。
原本从大陆带过来的一百匹战马,因为水土不服的缘故,在近两年的时间内已经死了一多半,只有四十余匹存活了下来。那些没了战马的骑兵无奈之下只得改成了铳手。
骑队的哨管胡勇在心疼的掉泪之后,也把剩下的战马当成了宝贝。除了有战马的吴群以外,对于孙仁贵和陈大栓提出的借马要求都给与了坚决拒绝。
本来吴群是打算让胡勇在双方僵持时冲对方步卒的,但看到大炮后立刻改变了原先的决定。
他知道大炮的厉害,虽然他不清楚对面火炮的威力,但野战炮长长的炮身却让他感到隐隐的不安。
在各级军官不断发出的指令下,荷军在距离明军两里之地开始排阵,六门火炮则是停留在三里之地开始向两侧移动,准备建立炮兵阵地,一千名原住民则是在远离战阵的地方或坐或站的看热闹。
荷军采用了在欧洲战场上常用的阵型:中间是二百五十人组成的长矛方阵,左右两侧各相隔十步左右同样是二百五十人的火绳枪手方阵,一队五十人的重火枪手在右侧随时听令上前。
而明军的两个五百人方阵中,中间是五十人一排共六排的三百火铳手,两侧则是各有一百名长枪手负责保护。
这个阵型也是吴群他们几个在指挥士卒操演无数次后定下的,原来的两百弓手大部分被改成了铳手。
没办法,在台湾潮湿多雨的气候下,长弓已经很难保养和使用,只得暂时放弃了。
而放弃刀盾手是因为知道对方使用火器,盾牌已经起不到任何遮蔽作用,出阵只会增加伤亡人数的缘故。
“进攻!”
随着范。戴克的一声令下,司号手滴滴哒哒吹响了军号。
在军号响过之后,荷军的方阵开始向前整齐的移动,两名少校各自在火枪方阵的两端负责指挥,而明军两个方阵则是原地不动,等待荷军的进攻。
“举铳!”
站在右侧铳手方阵最边角的陈大栓下令后率先举起了火绳早已点燃的火铳,他身旁的鼓手随即敲响了挂在腰腹部的军鼓,一阵刷刷地声响过后,两个方阵的前三排铳手们纷纷举起了火铳,长枪手则是双手擎着长枪稳立不动。
明军铳手采用的是三段击阵型:射击时第一排屈膝半跪,第二排上身前屈,第三排直立站定瞄准;第一排铳手发射完毕装填弹药,然后第二排打响火铳后蹲下装填,紧接着便是第三排射击后蹲下;后面的三排重复前排的动作,但不采用半蹲和前屈的姿态。
荷军方阵移动至据明军一百余步左右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一声哨响过后,五人一排、十人一列的五十名重型火枪方阵中的一列十人鱼贯而出,到达方阵前二十步左右时从左到右排成一排。
随着带队军官的口令,重型火枪手们左手持一个一端分叉的支架架好,右手把火枪架在分叉上,弯腰躬身瞄向左侧方阵的明军。
左侧明军方阵最前排的士卒看到八十步外十门黑黝黝的枪口对准了自己,心里顿时感到一阵恐慌,每个人的心跳都是骤然加速。
有的士卒已是口干舌燥、脸色发白,有的则是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一些士卒双手举着的火铳也出现了晃动,但没有一个士卒敢发出任何声响。
“射击!”
一声在明军听来十分怪异地喊声过后,十只重型火枪几乎在同一时间内打响,随着一阵爆响,大片白色烟雾升腾而起,将这一小块地方完全笼罩其中。
这十名重型火枪手打完之后收起支架,并不看自己的战果,而是五人一队向两边迅速撤离,而另一队火枪手已经是纵列而出,很快便站在了刚才火枪手的位置上。
随着惨叫声响起,第二排前屈的两名明军士卒倒地不起,一名被击中头部的士卒当场阵亡,另一名士卒肩部中弹,扔掉手中的火铳后捂着伤处蹲了下来,巨大的疼痛感之下,这名士卒很快便倒在了地上。
数名短打的年轻男子顺着铳手之间的空隙迅速跑到前面,将伤亡的两名士卒拖回了后阵,后排的两名士卒举步上前,补上了两人留下的空位。
就在这一切完成的同时,荷军第二排已经列阵完毕,紧接着第二轮火枪再次打响,明军前排士卒再次有一人中弹倒地,前排其余地士卒已是有了纷乱的迹象。
眼看着荷军枪手再次从容撤到后面装填弹药,第三列荷军已经向前迈进,而自己这边火铳的射程却是无法给对法造成任何威胁,再这样被动挨打下去,死伤过重势必会引发阵型崩乱的局面,
“向前十五步!”
左侧带队的哨管刘世权果断下令道。
随着军鼓声有节奏地响起,左侧方阵的明军收起火铳开始向前行进,前排士卒在巨大的恐惧中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后排的士卒一时之间跟不上去,整个阵型顿时显得有点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