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角气得浑身发抖,和公、杜国、史侯爷等俱是想着,今ri之事已经变成闹剧,这少年也做定了胡搅蛮缠的打算,再闹下去,除了彦、王两家更加难堪,也没有什么别的用处。封奴娇任由这少年站出来说话,显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把她女儿交出,彦家发生这样的丑事,有天大的理都没用,再逼下去,只会让人觉得彦家自己荒唐,还想祸害别人家的女儿,于是对望一眼,准备劝彦角作罢。
就在这时,却有两个丫鬟急急掠入,朝少年一拜,一个唤着“爷”,一个唤着“附马爷”。
所有人都不由得看向“封桑”……附马爷?这少年到底是哪位公主的附马?
彦角看见这分别穿着青、蓝两sè衣裳,腰间各佩一柄宝剑的丫鬟,忽地反应过来,这两个丫鬟,莫不就是在田祖神庙拖延时间,让神安和王袁无法太早“办事”的那两个?
那这个少年……
看着这来历不明的少年,彦角的脸sè极是yin沉。
那少年自然不是什么“封桑”,而是刘桑,两个丫鬟则是鸾儿和小凰。
刘桑却也没有想到两个丫鬟突然进来,心知必定出了什么意外,讶道:“怎么回事?”
鸾儿小声道:“可卿姑……娘……可卿公子……回来了。”
喂喂,鸾儿你怎么回事?平常看你也蛮能干的,这下子怎么也犯糊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可卿唤作“公子”?你想害死裘可卿啊?
刘桑正自想着,鸾儿这丫头怎的这般不懂事。
旁边封奴娇却已是看向门边。脸sè苍白:“可卿,你……”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向外看去。
门口处,一个瘦弱而又纤细的少年,慢慢慢慢地走了进来。
看着那个“少年”,伊蓍勃勃、莒署、蔡合迦成三人先是一呆,接着便反应过来,这不是小姐么?小姐为什么打扮成男子模样?
封奴娇却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彦角心中忖道:“既然她已经出现,只要把她带走,其它事都可以放到ri后再说。”看着裘可卿,故作温柔:“可卿你终于到了。为夫等了好久。”
裘可卿却是慢慢地移上前来。缓身一拜:“可卿无法嫁给彦伯伯,还请伯伯勿怪。”转过身来,惨然一笑:“因为我是个男的,这么这么多年。一直欺骗大家。真的对不起。”
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么奇怪的事。所有人都呆了一呆,紧接着却是一阵好笑,这丫头也太天真了。就算不想嫁人,也不要编出这般可笑的理由。
裘可卿却是环顾一圈,道:“我知道你们不信……但这是真的。”慢慢地解开衣裳,一件件的脱落:“我……真的是个男孩子。”
所有人一阵沉默。
紧接着却是目瞪口呆。
封奴娇长叹一声:“可卿,出了什么事?”
裘可卿穿回衣衫,在母亲身前跪倒:“娘!这些年来,一直让娘亲为我担心,孩儿却什么事也帮不上娘,如今,孩儿也已经大了,也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了。”
封奴娇流出泪来:“可卿,只要你活得好好的,对为娘来说,就是最大的安心,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看着母子二人相拥哭泣的情形,伊蓍、莒、蔡三家家主,和慈坛的所有人,终于反应过来……原来可卿不是“小姐”,而是“少爷”?原来封奴娇一直都将可卿真正的xing别瞒着大家?她竟然一瞒就瞒了十几年?
裘可卿起身,看向三位家主,道:“几位叔伯只管放心,今ri便是可卿成年之际,我这就进火魃洞,去取大慈天水,若是可卿无法出来,还请以后,帮我照顾好娘亲。”轻身下拜。
他是家主,伊蓍、莒、蔡三人都是家臣,他这一拜,三人赶紧跟着拜下。
裘可卿低声道:“三位叔伯……”
他还未说完,蔡合迦成忽地伏地大哭:“小姐,少、少爷……算了,就这么算了,大悲天水也好,天人丈夫也好,全都这么算了,我对不起少爷,对不起夫人,对不起慈坛的列祖列宗,大悲天水不要了,少爷好好活着就好,少爷和夫人以后好好活着就好。”三位家臣中,蔡合迦成对依附昆吾的主张原本就不满,但形势比人强,一直都是犹豫不决,任由其他两人作主,此刻小姐变成少爷,眼看着就要进火魃洞,怕是再也无法出来,竟是悲从中来,伏地嚎啕。
伊蓍勃勃、莒署亦是羞愧难当,同时拜倒在地。
裘可卿哭道:“三位叔伯不要这样。”
和公、杜国、史侯爷哪里想到,今ri怪事连连,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裘家的可卿小姐其实不是小姐,而是少爷?当然,对慈坛的情况,他们也都多少有些了解,封奴娇的丈夫原本就死得有些不明不白,裘可卿的祖父、曾祖父等几代人,也都在成年之际,进入火魃洞后,再也没有出来。若是让人知道可卿是个男孩子,他能否长大都成问题,纵然长大,也要承担起进入火魃洞,去取大悲天水的重任,慈坛之所以能够成为东雍洲上“三大圣地”之一,靠的全是大悲天水,没有大悲天水,慈坛什么也不是。
彦角的脸sè却是难看到极点,他本以为今ri脸已经丢够,再怎么闹最多也就是这个样子,却没有想到,比起他的儿子去强jiān他的妹妹,居然还有更大丑事……他娶的竟然是个少年?!
若不是这个少年,他彦、王两家绝不会弄成这个样子,若不是封奴娇,神安与王袁那两个孩子绝不会声败名裂。他立在那里,yinyin冷冷地道:“可卿是男孩也好。是女孩也好,总之,我下过聘,迎过亲,无论如何,他都是我彦家的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立时知道,今ri他是无论怎样都要将裘可卿带走。反正对于他来说,彦家的名声已经完蛋,于是干脆让裘封氏和裘可卿陪着他一同完蛋。
和公等暗自皱眉。事情都到了这般地步。彦角还想着要折磨裘家母子,这也未免实在太过,毕竟不管怎样,彦家今ri声败名裂。主因还是在他自己的荒唐儿子身上。若不是彦神安和王袁做了那般丢人之事。就算裘可卿男扮女装之事爆出。丢人的也是裘家,像现在这般,纯粹是彦、王两家自找。
旁边却传来风轻云淡般的少年声音:“临水王家的夫人。才是你们昆吾山彦家的‘女人’,其他人却是高攀不上你们彦家,也不想高攀。”他将“女人”两字说得极重,让人一听即明。
临水王家的夫人彦雪宜,当然是彦家出来的女人,但在这种场合,这种情形下,说出这句本是理所当然的话,却是意味深长。
彦角已是怒极,喝道:“找死。”疾扑而去,数道金光带着一连串的锵声绞向少年,一出手就是彦家金武双修的杀招。
少年却是丝毫不惧,蓦的抽出背上的巨阙剑,厚重的剑身快速地翻飞,连挡数招。两人说动手就动手,令其他人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纷纷避让。
再一看去,只见杀气凛冽,劲风呼啸,彦角的功法乃是“金武”,五行之中,金气主杀,少年手中的宝剑则是剑中至尊,剑光闪耀。两人一出手就是以硬碰硬,一道道光芒围着一张桌子不断闪动,一时间,竟是只见jing光,不见人影。
彦角有此本事,自是毫不出奇,然那少年年纪明明不算太大,却跟彦家的家主战得势均力敌,自是令得人人讶异。
两人一通恶战,忽的一声“嘭”响,同时破檐而出。顶上破出一个大洞,残砖碎瓦激落而下,交手的两人已是到了上方,跟着又是一声震响,带出一串瓦片碎裂的哗啦声,然后,众人便听到“呀”的一声长响,这声长响发自人口,却像是唱戏一般,余音回荡。
伊蓍勃勃失声道:“紫金幻尘舞?!”
屋内众人,若不是东雍洲上的王公贵族,便是身为三大圣地之一的慈坛的重要人物,一听彦角发声,自然马上知道,彦角已是用出“紫金幻尘舞”,纷纷从门、从窗穿出,想要继续观战。鸾儿与小凰不知附马爷能否应付得了名震东雍洲的三大巫祝之舞,亦急掠而出。
她们方一掠出,首先看到的却是早已在屋外空地上,抬起头来的胡翠儿、鬼圆圆、千千三女。只是这个时候,大家显然都没空打招呼,一同看向屋檐上的两人。
只见彦角双手高举,身子摇动,口中发出古怪的唱诺声。少年却是脚点檐尖,立在那里,动也不动。
身为三大圣地之一的昆吾山家主,既已用出“紫金幻尘舞”,那少年自然是注定完蛋。和公、伊蓍勃勃等犹豫着,要不要插手拦开两人,事态已经恶化至此,若是再闹出人命,那真是无法收场,尤其是刚才那两个丫鬟将这少年呼作“附马爷”,虽不知他到底是哪里的驸马,但年纪轻轻却有这般本事,又是裘封氏带来,显然是有来历的。
然而,彦角本就是在盛怒之下,其他人自然不敢贸然闯入“紫金幻尘舞”作用的范围。
眼看着彦角摇来摇去,随着他的摇动,仿佛连周围的空间都在跟着他转动,少年静静地立在那里,似乎已为祝舞所惑,众人心中暗叹,这少年年纪轻轻,竟能逼得彦角不得不用出传家祝舞,已经是让人刮目相看,若是就这般死在这里,那就实在是太可惜了。
只见彦角摇动之间,带着天旋地转,朝少年一声喝斥:“倒!!!”
紧接着却是“扑”的一声,风声疾响,一只脚狠狠踹在他的胸膛。
彦角喷血抛飞,跌下屋檐,带着华丽的姿势撞上一座围墙,围墙破开大洞,而他就这般喷出鲜血。颓然倒地。
和公、杜国、史侯爷、伊蓍勃勃、莒署、蔡合迦成,以及周围的所有人,看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彦角,俱是目瞪口呆。一时间,怎么也没有明白过来,再行看去,屋檐之上,那少年背着宝剑,双手负后,傲傲然然地道:“紫金幻尘舞……也不过如此!”
众人哗然。
“紫金幻尘舞”。为东雍洲上三大巫祝之舞其中之一。
要知道。东雍洲东接绝冀,南靠阳梁,在这种地方,文玗、慈坛、昆吾三家能够并称三大圣地。岂是幸事?如今三家血脉已弱。彦家的“紫金幻尘舞”不再像其先人一般。一舞既出,群妖辟易,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如今的彦家,无法再靠着“紫金幻尘舞”凌驾于东雍诸侯、甚至是朝廷之上,但以之对付一名宗师级的武者,却是绰绰有余。
和公等心知,彦角“紫金幻尘舞”既出,东雍洲上,能够挡得住的,不过就是双月王妃等寥寥几人,而就算是双月王妃,“紫金幻尘舞”对其也并非全无影响。当然,若是双月王妃亲自出手,彦角怕是根本没有用出“紫金幻尘舞”的机会。
但是现在,彦角既已用出“紫金幻尘舞”,这少年却完全不受其影响?
这竟是前所未有之事。
阳光洒下,照耀着屋檐上傲然自若的少年。
他们心中忽地涌起一种明悟,这少年,难道是故意激怒彦角?
从一开始,他就是想要亲身去试“紫金幻尘舞”?
彦、王两家的人都已离去,气昏的彦雪宜、重伤的彦角,也已被带走。
所有人都已知道,彦家今趟是真真正正的废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在遭遇**这等丑事之后,彦角跟着败于一个不满二十的少年手中,昆吾山数百年的声望,怕是再也不用想起来。
但是对于裘家来说,事情却很难就这般结束。
可卿不是小姐而是少爷,这样的震撼,对于慈坛来说,影响自是空前的巨大。
更重要的是,今ri便是可卿少爷成年的ri子,按照慈坛历代的惯例,也是他进入火魃洞,去取大悲天水的ri子。
为什么非得选在成年之际进入火魃洞,其实谁也说不清楚,先人定下的规矩便是这般。而事实是,数百年来,进入火魁洞的裘家男子,也有一些年纪上了岁数,再进入火魃洞的,但从来没有成功取得大悲天水出来过。
其实数代之前,虽然也有一些裘家男子进入火魃洞后,未能出来,但总体上成功的机率还是蛮高的,大多数时候,都能平安取出天水,像现在这般,连着几代没能取出天水的事,以前从来不曾有过。
在知道裘可卿的真正xing别后,慈坛众人,不由得一阵为难,大多都是力劝裘可卿不要进入火魃洞。毕竟,裘家现在只有裘可卿一个后人,他若是进入火魃洞后,无法出来,那裘家就是真的绝后。
裘家历来都是人丁单薄,为了留下血脉,以往都是从小订下亲事,十二三岁便娶妻生子,以防成年之ri进入火魃洞,无法出来。但这一次,众人都以为裘家已无男子,也就未曾考虑到这些。如今既知裘可卿是男子,纵连私心极重的伊蓍勃勃,也希望裘可卿不要进入火魃洞,毕竟,他若能取出大悲天水,自然是天大喜事,但若跟他的祖父、曾祖父一般,一去不归,那真的是再无希望。
但裘可卿却只是微笑着,怎么也不肯听劝,无论如何,都要完成先人遗志,进火魃洞去取大悲天水。
远处,刘桑低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他怎么又回来了?”
胡翠儿恨声道:“都是那该死的屈汩罗。”将裘可卿撞见屈汩罗与祝羽鬼混的事说出。
刘桑错愕……屈汩罗怎会跟祝羽混在一起?
话又说回来,祝羽虽然夺了甄离的身体……但他以前是个男的啊。
胡翠儿道:“这一路上,我就一直在劝她,屈汩罗会有其他人喜欢,这不是更证明她眼光好吗?要是自己喜欢的人没有别人喜欢,那才奇怪啊?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跟祝夫人,可以一起跟着屈汩罗啊?可她就是不听,一直哭,真是搞不懂。”
刘桑叹气……狐女的思维,跟人类还是不一样的。
胡翠儿道:“桑公子,你也去劝一劝她啊?”
刘桑继续叹气……失恋的女孩伤不起,这个不是其他人劝得动的。裘可卿的身体虽然不是“女孩”,但他那柔弱的心,跟女孩也没什么区别。这种情情爱爱的事情,旁人根本插不了手。
火魃洞的入口,便在田祖神庙的后方,沿地道进入,再往南行,是一座空旷的地下空间,更南之处,有一隧道,内中炎气滚滚,单是站在那里,便感觉热得不行,那隧道里头,便是火魃洞。
裘封氏拉着裘可卿,怎么也不愿放手。裘可卿道:“娘,你放心,孩儿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裘封氏心中揪痛,这孩子这般哀绝,分明就是寻死,抱着这般心态进入火魃洞,他如何能够回来?
其他人彼此对望,一时间,也无法再说什么。毕竟,从慈坛的未来考量,若是真能取出大悲天水,那自是好事。
裘可卿进入火魃洞,不一会儿,便捧着一柄剑出来,行至胡翠儿面前:“这支就是炎剑。”
刘桑将剑接过,抽出一观,剑身通红如火,果然就是炎剑。
胡翠儿低声道:“可卿……”
裘可卿轻轻地道:“没有事,我一定会回来的。”又道:“要是我没有出来,ri后经常来看看我娘,免得她一人孤单。”
刘桑沉声道:“这样子,并不能解决问题……”
裘可卿凄凉一笑:“从一开始,就已经没有办法解决了,这样下去、这样下去我心痛,他也很为难……从一开始就……”抹去眼泪,哽咽道:“如果有来生,如果真的有来生,我希望我是一个真正的女孩子,这样我就可以跟他在一起,但是、但是现在……”
慢慢地往后退,绽露出凄美的笑容:“你们……保重!”
转身奔入火魃洞。
裘封氏跪倒哭泣,所有人尽皆沉默……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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