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千军,林冲的林,一千两千的千,人民军队的军。
如果你对你所看到的我的南柯梦境或者将来的遭遇有所误解,那么我也只好坦诚地告诉你,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是灵光一闪,也许是思路混乱,也许只是一首插曲或者几页备忘录。
我最近的想法比较多,比我以往思考过的都多,是不是以至于穿越了相对的速度而达到了时光的某一点,我也不是很清楚。
但现在我在开车,虽然路上的车不是很多,但我仍然需要集中精力,如果你也不明白的话,那也别指望我明白,或者能够解释明白,唯一可以说明的是现在的时间仍是1983年的春天,地点是京城,今天是4月1日。
我现在正在开车送沐雨尘赶去一处案发现场,朝阳区的某个胡同的一个四合院。因为工作需要,我们都换上了警服,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穿那身雪白的衣服了,但我还是蛮喜欢穿它的,因为这样子看起来比我穿便装要帅气,当然,我个人认为自己穿军装的时候才是最帅的,但是因为穿得太久了,难免有些审美疲劳也是可以理解的。
部队里已经有人在唱“国防现代化先从军装抓起”这样的论调,因为工作关系,我经常能接触到外军的同行,看看他们身上的军礼服,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这一身65式,要说没有一点羡慕也是假话,毕竟我还年轻,正是爱美的时候。
我们的车七拐八拐地进了一个胡同,胡同口有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在那等着我们好给我们指路,那个地方不是很好找,不是单位的房子,是个杂居着各行各业的人员的老式的四合院,我注意到这里离周春兰的家只有不到两站路。
院子里的闲人都已经清开,里面到处都是警察,大家都十分忙碌的样子,沐雨尘一进院子,就有部里的同事迎了过来,几人一一握手,寒暄了几句,就说去看现场。
沐雨尘没有引荐我的意思,也没招呼我跟着一起去,我估计他们之间应该私下里又有什么话要说,不好叫我知道,就做好自己作为一名司机人员的本分,不跟着一起参合。
组里的保密工作运作了一段时间,在措施上出行还是要两人以上,但已经不那么严格要求人盯人了,变得相对自由,你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但别试图走远或者长期不在伙伴的视线范围内就行。
我估计一方面是因为我们组里每个人都经过了最严厉的政治审查,思想正派,历史清白;另一方面是因为我们对祖国的忠诚背后都有一位甚至多位大佬的背书,甚至是和他们的政治生命和前途血捆在一起的;还有更现实的一方面的原因应该是因为对我们的外围监控体系已经布置到位,任何出格的行为都会立即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
如果我现在转身开车就走,绝对到不了三里屯就会被抓起来,然后,我就没有甚么然后了,我们局长、总长还有我们军方的大首长起码帽子就要掉那么几个才行,我可一点都没有想要玩火的心思。
看着院子里的人在忙,隔着院门还能看到外面远远地围满了冲着这边指指点点的围观的闲人,甚至还有个3、4岁的小朋友拿着酱油瓶吸着鼻涕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满脸兴奋地冲着这边张望,希望能看点什么西洋镜回去好和小伙伴们吹嘘,我有点脑门子疼,后悔沐雨尘喊我的时候怎么没反抗一下,继续在组里当我的传达员,好过在这里做一个没事做的司机,好歹我也是组里的重要成员,三人机密小组的一份子,不是傻站在院子门口的背景板。
这时候,有人站在院子的角落里冲这边喊:
“林同志,林同志。”
喊了几声我才意识到是在喊我,忙看了过去,原来是王启年那个老头,看到我看见他,连忙冲我招手。
在这茫茫人海的京城中,居然能够碰到一个熟人,对于一个此刻被同伴抛弃非常孤独的人来说,确是一件令人非常愉快的事。
王启年其实并没有和我说过几句话,但他被捞出来以后,生活上我还关心过他几天时间。别问我在组里整天干的都是啥鸡毛蒜皮的小事,我是年轻人,需要多锻炼。
现在我竟热情地向他招呼起来。他见到我,似乎也很高兴。虽然他的参与给案件的侦破指明了方向,据说在后续的案情分析中也狠出了一些力气,但他的情况有些复杂,关键是他在公安系统里名气太大,名声又不太好,当年又是证据确凿,经过正式宣判,明正典刑关进去的,只能限制使用。
不过这老头家里警察世家的路子和能量也不是常人可以想见的,现在国内的形势变了,他家的海外关系又成了统战的对象,部委里的座上宾,在我们组还没出手的情况下,他家里就派人从海外飞回来找到了资深大佬替他说话定调,在加的那几年刑期里做了文章,让他提前出狱,还官复原职。不过现在他没穿着警服,穿着身中山装,这老头出来后,一收拾打扮一下,居然还是个帅气的老家伙,可以想见他当年的风貌。
我在狂喜之余,立刻问他:
“你也在这里啊?关系办好了没有?”
他也很有分寸,见我穿着警服并不惊讶,高兴地摇摇头说:
“学校里说,这几天就能办好。没想到周周转转十几年,老了还能再穿上这身老虎皮啊。我现在还在专案组里帮忙,找到了现场就和老朋友一起来看看,你怎么也来了?”
我看看四周,我们俩说话都刻意压低了声音,周围的人都在忙,也没人注意我们说话,但我还是压低了声音道:
“我也是陪人过来看看的,怎么样,生活上还习惯吧?”
王启年点点头,深有感触地说:
“变化挺大,都蛮好的,我也可以放心地再干几年了,就是日新月异,我都变老朽了,知识有点跟不上趟了。”
我也没跟他客气,既然见着了,习惯性地要敲打一下他,毕竟他在监子里的表现给我和大家留下的印象太深了。
“就没想过出去和家人一起团聚一下?”
王启年翻起眼睛很惊讶地望着我,就跟我的话是在侮辱似的,他说:
“49年我可以走,我没出去。65年我也可以走,我也没出去。说实话,就是关在监狱里头,我要是想走,我还是有机会出去。都那样了我都没走,要我现在出去,你当我是傻的啊?”
我见老人家要蹬鼻子上脸地像是要发火,连忙把话圆过来,讨好地说:
“好啦,知道你老人家热爱祖国,高风亮节,就别和我们小年轻一般见识了。”
王启年也不和我计较,嘴上也不停灌输起来。
“没你说的那么高大上,告诉你吧,我不想出去,主要是不适应,外国女人,特别是白种人毛孔很大,身上还一身的体味,特别是出了汗之后,不是在享受,简直是在遭罪。”
“斯拉夫女人年轻的时候漂亮,一结婚马上身体就变形了,啧啧啧,那个腰粗得,而且还很强势,喜欢在上位,压得你的小身板咿呀咿呀的......”
“非洲的女人虽然号称是黑珍珠,实际上......”
我看着王启年侃起来眉飞色舞满脸猥琐的样子顿时就目瞪口呆了,大爷,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仗势欺人敲打你,咱们好好说话,中不中?
王启年说了一会见我傻了眼也没个回应,就停下来,还吧嗒吧嗒嘴说:
“小林同志,你不会连对象都没谈过吧?哎呀,为了革命工作,也不能这么拼呀。马克思他老人家还有个燕妮,整天都给她写情书来着,你这样憋着,对工作也是不负责任啊!”
我没办法只得强行把话题拉回来,故意踮着脚尖向那边屋子里张望道:
“里边是个什么情况?”
王启年对那话题恋恋不舍,但牵涉到工作上的事情也不能不答道:
“里边也没啥看头,拖了那么长时间,凶手都已经把屋子里弄得干干净净的,就跟新的一样,只差没一把火把房子点了,彻底消灭罪证。”
那我就有些好奇了,追问道:
“那你们是怎么发现是这的啊?”
王启年道:
“我一个小朋友给推算出来,大家一找就找到这的,拿被害人的照片给街坊四邻们一看,这里就是她租的房子,平时她不打这住,就一个小妹子在这住,她说是她的表妹,其实就是,呵呵,你懂的。”
牵涉到机密的案情,我们就不能在这样的公开场合议论了,我倒是对王启年提到的那个朋友产生了兴趣,王启年就给我介绍了起来。
“你还不知道肖雨城吧,他现在还在忙,待会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为什么,难道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哦,我不好说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只是思想上和大家有所不同而已——他老是孜孜不倦地在研究案卷,还是一个推理小说迷。据我所知,他倒是个很正派的人。”
我说:
“研究这些不是你们的工作需要吗?”
“不是,你是无法想象到他钻研到什么程度,我们也看案卷,有空闲的时间也看看什么推理、侦破小说,虽然大多都是瞎扯谈。我听说他原来大学里是学数学的,还做过华罗庚的学生,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分在学校里来教数学,但他人也不怎么通世故,又不太会说话,那些年因为小事得罪了人,被打发在学校里守放着老案卷和图书的仓库,那是个到处是纸张发霉味道相当于废纸仓库的倒霉地方,平常根本就没什么人会去。”
“但是后来,他也变成了刑侦方面的专家。据我了解,他从来没有系统地学过刑侦方面的知识,在那些年他把学校里以前收集的那些老案卷、档案,古今中外的刑侦方面的书籍全给整理和通读了一遍,那起码有几亿字,完全不是正常人可以做到的。他所研究的那些老东西非常杂乱,不成系统,并且也很离破。但是他却积累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知识,还自己推衍出了一套用数学、物理知识和老案卷里的案例来侦破案件的方法,这两年再海内外发表了许多的论文,对很多重大案件都提出了新的见解或侦破的指导性意见,足以使整个学校都为他感到惊讶,被学校里破格提拔为教授,这次部里也把他抽调过来参与案件的侦破。”
我问道:
“哦,那真的是个奇人啊!那他侦破了哪些案子啊?不保密的话,说来听听,长长见识。”
王启年难得的支吾起来,我的好奇心已经被他钓起来了,哪里肯放过他,一再追问之下,王启年才说道:
“比较有名的像是斧声烛影之谜——宋太祖赵匡胤的死亡真相,明朝建文帝的下落之谜,还有国外的伦敦开膛手杰克到底是谁,克利夫兰的无头谋杀者之案,泰晤士河的裸体女尸案,他都有很深的研究造诣,他就相关案件写的论文在海内外的刊物发表,得到了很多专家的认可。”
我特么地当场就失态地哈哈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说道:
“你特么是专门逗我开心,拿我开涮的是吗?”
王启年难得地老脸一红,辩解道:
“你懂什么?他的那一套东西已经抓住了一点破案的道了。道,你知不知道?道非道,非常道的道。我们看到的只是一个个案子,他已经在研究案子的内在规律和侦破模式了,和我听说的fbi已经在研究的犯罪数字化侦破模式什么的很像,有时候能发挥奇效,在我出来以前,他就已经在组里提出过,案子是日本人干的。”
王启年为了不丢面子,什么话也往外蹦了,讲出这样的秘辛出来。
我听了十分地惊讶,看看周围没人注意我们,忙拉着王启年到了一边,轻声问他道:
“还有这事?他有什么证据?怎么没人汇报?”
见我问得严肃,王启年赶紧答道:
“他不像我这么阅历丰富,有些东西是在书本上学不到的。他没什么证据,就是凭感觉说的,当时不是凶手不是做了许多布置害得我们做了许多无用功么?”
“是啊!光几条在通州那边没用的线索就耽误了好几天的时间。”
对案子的进展情况我们组里一直还是尽在掌握的,所以我才对王启年的话反应那么激烈。
“所以他在分析会上放炮说,凶手废了那么大工夫,做了那么多注定会被看破也要去做的掩饰动作,整个案子体现出胆大包天,心思缜密,构思巧妙的特点,但终究还是目光狭窄,格局太小,难成大器,是在螺蛳壳里做道场,看起来就像是日本人做的案子。因为大家对他不了解,又没有任何证据,所以说过了也没人在意。”
听了王启年的话,倒引起了我巨大的兴趣,我说:
“我倒愿意见见他。现在我们最需要各方面的专家和人才,我倒宁愿跟他交流一下,你的这位朋友现在在哪?”
王启年回答说:
“他现在一定是在房东的屋子里,大家都在围着现场转,他却跑到房东的屋子里瞎忙乎,翻了人家家里一个底朝天,我这就带你过去。”
我叫林千军,我预感到我的生活开始变得越来越奇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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