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敦灵是这个世界上极为特殊的一座城市,它不仅仅是英尔维格的首都,科技的先列,它最为特殊的地方在于,这座城市本身被数个隐秘的系统包裹着。
普通的市民根本不清楚这些,科技长久的迸发,也令市民们对于这些新事物很容易接受,在这样的麻木下,少有人能注意到这些秘密的存在,更不要说净除机关了。
由于条例的存在,净除机关内的信息也不是完全开放的,大部分士兵都只知晓机械院的存在,却不清楚在其下方便是神秘的永动之泵,更不要说黑山医院、敦灵塔等等了。
随着级位的晋升,更多的秘密向着来者开发,直到他抵达顶峰。
可这时人的内心并不会因知晓所有的秘密而感受欣喜,他会怀疑,就像现在的梅林。
“成为永动之泵的技术总长后,我以为我足够了解净除机关了,但谁也没想到,在我们之上还有神秘的筑国者。”
梅林和亚瑟行走在地下的庞大工厂之中,熔化的铁水沿着流道蔓延,在技师们的加工下,变成一具又一具致命的武器。
这些都是熔化的圣银,机械院已经全面接管了圣银矿的挖掘,列车正不断地将圣银运输进熔炉之中,工厂昼夜不眠,加急制造着武器,在不久后圣银装配的武器将完全武装净除机关。
“亚瑟,有时候我就会怀疑,既然筑国者都存在,那么净除机关内,会不会还有着我们也不清楚的部门,亦或是系统?”梅林怀疑道。
“我不知道,记住一点就好,梅林,如果有些事你不知道,那么就代表你不该知道。”亚瑟回答。
梅林的嘴角僵硬地挑起,他是个面瘫,对于梅林而言这已经算得上是微笑了。
“亚瑟,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这是忠于条例,还是说愚笨的固执呢?”
“我只是相信我自己,以及相信净除机关,以及定下条例的人。”亚瑟说。
“怀疑会令我们动摇,仇敌将在此刻乘虚而入。”
“好吧。”
四周的温度开始变得炽热,重启在即,永动之泵乃至整个净除机关都全面启动,所有不必要的项目都被暂时搁置,将眼下的仇敌视为最高优先级。
地面微微摇晃,高大的原罪甲胄迈开步伐,守卫在永动之泵中,这个型号也是镇暴者,但从装备配置来看,与在旧敦灵街头巡逻的镇暴者,完全是两个档次。
“旧敦灵被数个庞大的系统包裹着,游荡于天际的铁鲸,遍布城市角落的铁轨,敦灵塔,熔炉之柱……
我们准备在熔炉之柱的最下方,建造一个避难所,它会完全由圣银铸造,被整个旧敦灵保护着。”
梅林对亚瑟讲述起了计划的雏形。
“旧敦灵会成为一处战争堡垒,将会是末日中最后沦陷的地方。”
“这个计划叫什么?”亚瑟问。
“‘死牢’,这是洛伦佐取的,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为避难所起这么个名字,我问他,他也说不知道,是随意取的。”梅林说。
“死牢吗……其实也不错,如果我们战败,避难所实际上也坚持不了多久,它会变成囚禁幸存者的死牢,大家只能在黑暗里迈向死亡。”
亚瑟显得很是失落,他喃喃自语着。
“我其实觉得避难所这种东西,没有任何意义,按照洛伦佐的情报,不可言述彻底苏醒,人类再无反击的机会,最多是苟延残喘,慢性死亡。”
“但他执意这样做……我比你还要意外,洛伦佐居然还有退却的一天,但他说,我们要做好最糟的打算,至少要留下些许的希望。
至于苟延残喘……”
梅林犹豫了一下,每每想起都因这昏暗的真相感受沉重与压抑。
“用他的话讲,人类一直在苟延残喘,这千百年来的历史,实际上都是在苟延残喘,战争从未结束。”
两人停了下来,动作一致地看向了一旁。
滑轨经过,上面吊起的是残破的黑天使,就像一头被吊死的怪物,丧失了所有凶恶之意,只剩下了死亡的严寒。
零零碎碎的金属残渣从其上脱落,叮叮当当地落了一地,绑定在其上的盖革计数器发出警告的声响,警示的标志也被贴满了它的身体,仿佛一具被咒文封印的铁棺,拒绝着其中亡魂的复苏。
实际上没有斯图亚特公爵的要求,永动之泵也将优先修复黑天使,它毕竟是洛伦佐的武器,而这个家伙现在是人类的王牌了。
“这就像一场盛大的赌局,我们既是赌徒,也是赌桌上的筹码。”亚瑟回过头看向了梅林,“我可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了洛伦佐的身上。”
“我们还有别的人可以押注吗?”梅林回应,他与亚瑟一样。
“关于‘死牢’,洛伦佐还有另一个理由。”
梅林神情严肃,无光的眼瞳里升腾着黑暗。
“现在有两个极有可能成为‘道路’的升华者在游荡,他们都是活了不知道多久的怪物,几乎要抵达升华尽头的存在,最为重要的是他们都有理智。
他们不再是我们熟悉的妖魔,他们是有理智的仇敌,也就是说我们不能再以常理来判断。
艾德伦便是最初的守望者,可以说他其实是和我们处于同样的立场,但继续细分下去,他选择的方式与我们不同,我们之间或许有合作的可能,但注定将拔剑相向。
罗杰则是被不可言述者侵蚀的疯子,他现在只想打开‘道路’令不言述者苏醒,结束人类这漫长的抗争,完成伟大的升华。”
梅林的目光沿着工厂的墙壁向上,仿佛要透过这沉重的泥石,目睹旧敦灵的宏伟。
“对于罗杰而言,他的仇敌不仅仅是追猎他的艾德伦,还有我们、净除机关、旧敦灵、英尔维格,所有可能阻止他行动的存在。”
“罗杰或许无法击败艾德伦,可一旦他降临旧敦灵,选择先摧毁我们,这将是一场灾难。”
亚瑟眼神凝重,这便是“死牢”存在意义,一旦梅林所预想的未来真的发生,没有人能预测到战争的走向。
如果罗杰成功了,将旧敦灵变成了废墟,那么“死牢”便是反击的希望。
“面对这样的怪物,无论躲到哪里都不安全,况且,我觉得受到这样威胁的,不止是我们。”
亚瑟思考了一阵,他回忆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强敌,脑海里升起了一个新的想法。
“罗杰的目标不止有我们,我猜福音教会也在他的狩猎范围内。”
“没错,而且看样子艾德伦苏醒已经有段时间了,在洛伦佐前往寂海时,七丘之所便完全封锁,没人知晓里面发生了什么,所有的圣堂骑士团都被调集在那里,新教团也没有丝毫的消息。
福音教会屯兵在七丘之所,那里是艾德伦的大本营,他们知晓了仇敌的到来。”
“那么罗杰会优先攻击七丘之所?”
“我不清楚,但洛伦佐觉得我们可以尝试利用艾德伦,为此他选择将这些情报整合起来,交给新教皇,看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决断。”
梅林继续说道。
“但洛伦佐又说,新教皇可能已经死了,那时事态还没有严重成这样,他说新教皇可能早就遭遇了艾德伦的袭击,生死不明。”
“那还要继续发送情报吗?”亚瑟问。
“洛伦佐的意思是继续,无论是新教皇,还是艾德伦,在这一切发前,我们之间都是相互对立的,我们现在要试着将他们拉拢到一起,无非是风险的大小不同。”
“这是在赌。”亚瑟只觉得不安。
“这是场实力悬殊的战争,我们不得不需要些运气……我觉得洛伦佐蛮好运的。”梅林平静道。
“如果新教皇还活着,那就让他知晓真相,而且这段情报瞒不住艾德伦的,告诉艾德伦,我们想做的,以他的职责来看,他应该很乐意于与我们一同猎杀罗杰。
至于之后的事,之后在说。”
梅林长呼了一口气,世界的命运就在这几人的手中徘徊,在无数黑暗的分支之中,找打被光照耀的道路。
“这些事宜在几天前便交给了维多利亚女王,以及其他筑国者决断,实际上他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完全信任我们,毕竟与妖魔的战争,我们很熟悉这些。”梅林询问着亚瑟,“你觉得如何?”
“我还能说什么,只能同意了,”亚瑟无奈道,“我们熟悉这些,但洛伦佐是专家,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亚瑟越是思考,越是感到恐惧,这种情绪并不强烈,但就像蚊虫般环绕着你,驱之不散。
“利用艾德伦……怎么想都很疯狂。”
“不止如此,洛伦佐还想利用更多的人,但关于这部分,他也很犹豫。”
“犹豫什么?”
“洛伦佐还想利用另一个人,如果成功,将会为我们的战争增加更多的机会。
这个人很复杂,用洛伦佐的话讲,他是个罪大恶极的疯子,但从他的初心去看,他也确实在拯救世界。
利用好了,或许真的能起大作用,利用不好,反而会加快我们的灭亡。”
想到这里,梅林也觉得惊惧,虽然那个人没有艾德伦那样强大,但可能是因为打过交道的原因,梅林反而觉得他要比艾德伦更加可怕。
“谁?”
“劳伦斯。”
看着亚瑟那错愕的表情,梅林摇了摇头,缓缓道。
“我知道这个名字时,我和你是一样的表情,我觉得这趟寂海之行,对于洛伦佐确实冲击不小,都把他弄疯了,连劳伦斯都想利用。”
“洛伦佐到底想要做什么?”亚瑟压低了声音,以免自己吼出来。
“拯救世界,他自己说的,”梅林说,“不择手段地拯救世界,哪怕与魔鬼交易也没关系,只要能终结这黑暗的命运,打破轮回。”
“他果然疯了。”
“差不多吧,洛伦佐说他见过劳伦斯的【间隙】,他不断地扩充军团,便是为了他预言中的战争,而现在战争就要来了。
我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甚至不会引发与劳伦斯的冲突。”
“什么事?”
“与对新教皇的手段一样,告诉他世界的真相,告诉他的仇敌是谁,令他的军团得以拥有目标,至于会发生什么,洛伦佐说他也不清楚。
可能第二天劳伦斯就带着军团去奇袭七丘之所,将升华之井置于烈火之中,也可能是彻底陷入疯狂,完成伟大的升华,变成我们的仇敌之一。”
梅林摆摆手。
“谁知道呢?洛伦佐自己也不清楚劳伦斯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所以他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利用这个疯子。”
“我觉得洛伦佐有这个想法时,便该意识到这个行为的错误。”亚瑟说。
“洛伦佐抱有一种奇怪的希望,便是这个希望促使了他利用新教皇、艾德伦乃至劳伦斯。
他觉得利用这些恶魔,或许才是结束轮回的正确办法。”
“他凭什么肯定这些?就因为这奇怪的希望?”
亚瑟无法接受,他见识过劳伦斯的恐怖,他的恐惧扎根于每个人的心中。
“还记得我刚刚对你说的吗?亚瑟,你为什么会这样略显愚笨、盲目地信任所谓的条例。”梅林说道。
“你相信定下条例的人,相信净除机关,相信你自己。”
“你想说什么?”亚瑟问。
梅林话语一转,突然讲起了别的。
“洛伦佐说他有时会有一种恍惚感,没想到自己在旧敦灵生活了这么久,久到有时他都忘记了翡冷翠的生活,回顾过去,那段经历仿佛是另一个人的。”
这是洛伦佐之前在永动之泵时,对梅林所讲的,那时他们就像现在一样,行走在这地下深处的工厂中,望着这些轰隆作响的机器,感受着铁与火。
“洛伦佐说他愿意相信这些疯子,至于为什么,他的理由和你的一样。”
“什么理由?”
“他相信成为猎魔人时所立下的誓言。”
亚瑟愣住了,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握住了自己心脏,随着轻微的用力,血液在身体内奔腾。
梅林面无表情,肃穆的就像教堂内弥散的牧师。
“无论立场、无论目的、无论所作所为,他们都曾是福音教会的一员,猎魔教团的一员。”
“根除妖魔。
这是猎魔教团存在的意义,也是猎魔人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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