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尤玉玑吓了一跳,飞快地朝司阙身后望了一眼。幸好景娘子刚刚出去了,小间里她与司阙两个人。
尤玉玑将目光收回来,重新落在司阙的眉眼。
心里小小地挣扎了一下,她欠了欠身,抬起双手轻轻抱了一下司阙,又很快松开,重新靠回身后的软枕。
司阙唇角的笑容又真挚了几分。
看,姐姐是准他抱的。
但是,这也太敷衍了。
司阙上半身朝尤玉玑覆去,双手环过尤玉玑的细腰将她整个身子抱在臂弯里。尤玉玑惊讶地微微张开嘴,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司阙将脸埋在她的胸口。
尤玉玑身子僵了僵,动作有些不自然地向后靠了靠,脊背更贴近身后的靠枕。她努力让自己僵着的身子放松下来,却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司阙也听见了,毕竟他的耳朵覆在她的心口。
尤玉玑不由又望向门口的方向。即使这小间里他们两个,可毕竟与外面的花厅一墙之隔,可不怎么隔音。尤玉玑摸到司阙的手,想将他拉开。
“姐姐。”司阙箍在尤玉玑腰后的手更加用力,“别推开我。”
尤玉玑欲将司阙拉开的手不由停顿下来。她柔着声音去询问他:“这是怎么啦?”
司阙沉默了一息,才开口:“昨天把姐姐弄疼了。”
尤玉玑略略惊讶地垂眸望向司阙。她声音又轻又软:“没关系的,以后慢慢来就是。”
尤玉玑悄悄将目光别开,到底生出一丝羞怯来。
司阙还伏在她怀里不肯离开,她不由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司阙在她后腰的手背,软声细语:“起来好不好?”
“不好。”
尤玉玑无言了半晌,才重新柔声开口:“怎么才起来呀?”
尤玉玑等了等,也没等到司阙回应,她不由轻轻蹙起眉心来,低声责备:“司阙,你不能这样无赖。”
听着尤玉玑有些无奈的语气,司阙勾起一侧的唇角,笑了。
“姐姐!姐姐!”林莹莹拿着绣花图样兴冲冲跑进来,“姐姐说这两个图样绣哪个在袖口好看呀?”
林莹莹推门进来,看见窗下窄床上两人相偎的一幕,不由呆住。
尤玉玑心里一慌。紧接着,她看见司阙雪色的裙摆。
司阙刚要起来,尤玉玑忽然抱住他的头紧紧埋进胸口。她皱眉对林莹莹说:“公主思乡难受正哭着呢,我一会儿再与你说。”
说着,尤玉玑甚至轻轻拍了拍司阙的肩,轻哄着。
“哦!那姐姐好好安慰安慰公主,我去问翠玉。”林莹莹捧着绣花图册推门出去。
尤玉玑甚至听见刚走出去的林莹莹不知道在与谁说:“姐姐忙着安慰阙公主呢,一会儿再进去。”
尤玉玑松开司阙,垂眸忍俊不禁。
她抬起眼睛望向司阙,撞见他正望着她笑的眸子。
相视一笑,尤玉玑一边理着司阙的衣襟,一边故意提高了音量:“阙阙,别哭啦!以后有姐姐陪着你呢。”
尤玉玑弯了弯温柔的眉眼,低声说:“你先在这里歇一会儿,就别出去了。”
“好,我听姐姐的。”司阙对她乖乖地笑。
尤玉玑将腿挪到床下,弯腰去拿鞋子。她的手还没碰到鞋子,视线里出现了司阙的纤长的手。
尤玉玑慢慢抬起眼睛,望了司阙一眼,又垂下眼睛看向他帮她穿鞋的手。他的手莹白如玉石,指节修长。尤玉玑一下子想到他抚琴时的模样。
两鞋子都穿好,司阙将尤玉玑的脚放下,他转眸望过来时,尤玉玑将目光移开。她起身,拿起一旁的账本往外走去。
司阙坐在床边望着尤玉玑走出去的背影。尤玉玑走到门口,脚步顿了顿,回眸对他嫣然一笑,才迈步出去,将木门关好。
司阙朝窄床躺下,听着外面尤玉玑与旁人说话的声音。
“莹莹,你刚刚问我哪个图样?”
“公主没事,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就可以了。”
“枕絮,这账本我瞧着没什么问题,一会儿你往清雅居跑一趟……”
姐姐的声音真好看,尤其是提到他的时候。不过还是与他说话时,更好听一些。
毕竟一夜未眠,司阙慢慢合上眼睛,听着花厅里尤玉玑的声音,慢慢睡着了。
·
快中午,几个妾室才从尤玉玑的花厅出去。
春杏单独住着,林莹莹和翠玉住在一起。三个人走出花厅,一起走了没多久,便不再同路,春杏对林莹莹和翠玉笑笑,往自己的住处去了。
翠玉撇撇嘴:“没看出来啊,公主那么清傲的一个人居然还会思乡到落泪。”
林莹莹想了想,说:“嗐,堂堂公主,一朝成了降国人不说,现在还给别人当了妾,心里委屈着呗。”
“别看公主谁也不搭理,倒是和夫人感情很好。”翠玉又说,“我可听说夫人好几次晚上直接宿在云霄阁了。”
“嗯。她们两个都是司国人呗,说不定以前在司国的时候就认识了。再说啦,夫人待人那样好,谁都喜欢和她相交呀。”林莹莹笑嘻嘻地看向翠玉,“就连你这个刺头也不怎么说夫人坏话了!”
“你说谁是刺头啊?讨打!”
两个人笑着追逐。
陈安之带着几个平日里交好的高门公子哥儿回府,听见女子的娇笑追逐声,一行人不由望过去。
其中有一孙姓公子,朝翠玉多看了两眼,吟了两句夸赞的诗词,再恭贺陈安之艳福不浅。
陈安之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并不舒服。
——他向来不喜女子这样轻挑的模样。在花园里嬉笑追逐像什么话?简直不成体统!
难道是因为日日与尤玉玑接触,将两个往日清雅人的性子给带坏了?
陈安之皱眉。
·
司阙站在云霄阁二楼的窗口,朝外望去。天色由蓝转暮,再到夜色攀爬上天幕,他都没有等到从梅林走过来的那道紫色身影。
停云从楼下上来,询问:“殿下,今日仍断药吗?”
司阙没回话,他又看一眼夜幕中闪耀的星辰,知尤玉玑今晚不会过来了,他神色恹恹地转身,走到琴案后,随心所欲地即兴弹了一支曲子。
一支不太不欢愉的曲子。
司阙很多闻名遐迩的曲子都是他无聊时即兴所作。然而今天,他头一回没将这支即兴的曲子完成。弹奏到一半时,他忽然没了兴致。调子忽然就那么断了,也不管不顾。
他拉开抽屉,抓了一把里面的铜板同时高高抛起。
哗啦啦的一阵乱响后,一枚枚铜板散乱地落到地上。
候在一旁的停云仔细观察着司阙的神色。
司阙忽然问:“多少正面,多少反面?”
停云快步走过去,低着头一二三四五地数起来。
“算了。”司阙又阻止她数下去。他起身往寝屋里间去,无聊地在床榻上躺下来。
他睁着眼,望着青色的床幔。青色的床幔似乎总能隐约浮现一道婀娜的人影来。
她会不会因为他两次的不解风情将她弄疼了,所以想换个人了?
司阙的脸色阴沉下来。
他起身,拉开床头矮柜最下层的抽屉,望着安静躺在里面的那条特殊的雪色里裤。
明明最初是一个男子对美人的见色起意,竟也落得今日辗转不得眠。
良久,司阙慢悠悠地自言自语:“这样是不对的。”
他将抽屉推上,将停云喊进来,吩咐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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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玉玑之所以今天没有去云霄阁,是因为她终于将那本关于孕育子女的小册子翻完了。小册子在最后两页,才写了原来房事还是要挑日子的。
尤玉玑望着“前七后八”这四个字好半晌,无奈地笑了。
原来她这两回的痛,是白白受了的?
这样倒也好,也该让司阙好好休息一番,望他今晚好眠。尤玉玑将小册子合上放进柜子里,去了净室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牛乳浴,等她回到寝屋,百岁已经趴在她的枕头边等着她了。
“你也好眠。”尤玉玑微笑着,用手指头点了点百岁的头。
百岁睡得懒洋洋,轻轻晃了晃尾巴当回应,并不想睁开眼睛理尤玉玑。
尤玉玑在百岁身边躺下来,忽然想起来她以前没有说过“好眠”这个词。下一刻,尤玉玑恍然,这是司阙常说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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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司阙用过早膳之后,又去了昙香映月。
他去的时候不早了,林莹莹、翠玉和春杏已经绣了不少花样。他缓步穿过月门,又沿着甬道走了许久,直到昙香映月的花厅出现在视线里。
司阙一眼看见了尤玉玑。
她站在花厅的门口,正微笑着与人说话。凉风吹拂着她浅紫色的裙尾,一片潋滟的浪潮。
司阙望了她一会儿,才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到她对面的人。
那是个年轻的男子。
玉冠青丝,一席青色的长衫绣着翠玉的暗纹。整个人清儒又挺拔。
司阙盯着这个陌生的男子,继续往前走。逐渐走近了,他听见尤玉玑的声音。
“……麻烦傅公子了。”她在道谢,声音是一惯的温柔。
“夫人客气了。”年轻男子声色温润,“天寒,不用送了。”
“好。”尤玉玑微笑着轻轻点头,再侧首吩咐身边的景娘子送人。
司阙继续往前走,与这位不速之客打了个照面。这位姓傅的公子朝司阙看了过来,可是司阙目不斜视,并不想看他。
尤玉玑本是打算回花厅,见司阙来了,便驻足而候,微微笑着:“来的刚刚好,新炒的栗子刚端上来呢。”
“哦?”司阙意味不明地说,“炒栗子好吃,我最喜欢吃了。”
司阙如昨日那般,坐在尤玉玑身侧,默默吃着白碟里的炒栗子,一粒一粒又一粒。
刚刚那位公子的面貌总是不由浮现在他眼前。
虽然没他长得好看,但是也算人模狗样的。
虽然没他有才学,但是瞧上去像个读书人。
至于品行?
司阙皱了皱眉,这世间没几个人品行比不过他。
这一走神,司阙手中剥了一半的栗子不小心落了地,滚落到尤玉玑的脚边。
司阙的目光追随着这颗炒栗子到了尤玉玑脚边,再顺着尤玉玑裙下露出的一点点鞋尖慢慢上移,最后望着尤玉玑侧首与翠玉说话的含笑眉眼。
与翠玉说完话,尤玉玑收回视线去拿栗子。她终于感受到司阙的目光,抬眸温柔望过来。
“姐姐,云霄阁的布置我不喜欢,想重新修葺。”
尤玉玑想了一下,点头:“好呀。”
司阙望着尤玉玑,慢慢笑起来。他问:“那修葺完之前,我可以来姐姐的厢房暂住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公举:前两次表现太差了姐姐想换人怎么办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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