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爸爸看着老家熟悉的小院子,除了回忆起了当年的种种之外,更多的回忆,则是姬然小的时候。
那时候,她还很小,是个很乖很可爱的小孩。
从小时候就很懂事,从来不哭不闹,大人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她小的时候,家里穷,条件不好,买不起什么玩具,也给不了她什么好吃的点心,唯一能给她的,就是烤麦穗,或者从河里钓上来的鱼,煮一碗鱼烫给她喝。
那时候,姬爸爸和姬妈妈都很忙,姬妈妈要下地去干活,姬爸爸也要去距离村子十几公里远的厂子里去上班,往往早上很早就走了,到晚上很晚才回来,而姬妈妈因为跟婆婆关系不是很融洽,早上出去干活之后,中午有时候就直接回娘家了,等到晚上的时候再跟姬爸爸一起回来。
一整天的时间里,就把姬然丢给奶奶照看,而姬然的奶奶又是个重男轻女思想严重的人,对姬然也是很冷漠。
姬然从记事起,就很怕奶奶,别的小孩子都喜欢找大人,可是,唯独姬然,小时候却偏偏躲着大人,有时候,一个人在门口一坐就是一天。
没有玩的,也没有吃的,就一个人坐在门口的石台子上,双手托着腮帮子,望着天空,看天上的鸟儿,有时候天上什么都没有,她就看云彩,一个人幻想着,天上会不会有神仙?
自己将来会不会变成小仙女?
那个时候,姬然最害怕的就是天亮,因为父母要出门,一出去就是一天,最喜欢的就是傍晚,因为爸妈可以回来了。
每到黄昏的时候,姬然都会去村口等着爸妈回来,一看到爸妈的影子,她就喜不自胜的朝着爸妈跑去。
姬爸爸清晰的记得,姬然第一次喊他爸爸的那种感觉,简直是甜蜜到骨头里的幸福,只是,在这个熟悉的小院里,他没能给她足够的父爱,以至于姬然长大之后,对这个自己曾经最眷恋的老家,没有一点感情,她不愿意回老家,因为这里没有她美好的记忆。
姬爸爸站在小院里,思绪万千,最后却又都回到了冰冷的现实里。
这里已经不是自己记忆中的美丽小院了,自从疫情爆发之后,这里的村民都搬走了,有的躲到了深山里,有的躲到了其他的地方。
整个村子都荒废了。
小院里长满了杂草,葡萄藤也垮掉了,北边的几间房屋因为长时间没有人住,风吹雨淋之下,竟是也塌了墙皮,屋顶也漏雨了。
就好像一个老态龙钟的人,行将就木一样,四处都气息奄奄。
姬爸爸站在小院里,不由得轻叹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行了,别看了,这破院子早就跟你没关系了。”姬妈妈看到小院里破旧的情景,倒是有些痛快,这个小院子同样没有给她什么美好的回忆,自从她嫁入姬家之后,除了受到了婆婆的百般挤兑之外,就是几个大伯哥的欺压,就连老家属于他们的一间房子,最后都被姬然的几个大伯给抢走了。
她对着个家,没有什么感情,看到小院子破落成这样,她倒是觉得苍天有眼,让那些个人,得了报应。
她不想在这里多呆一秒,这里不属于她,她也不必赖在这里。
“走不走啊?不走我走了。”姬妈妈皱着眉头说道,见姬爸爸还是没反应,她抱起苏苏,就朝外走去了。
姬爸爸没有阻拦,他知道自己愧对妻子,妻子对这个家庭的抱怨,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这里承载了他太多的回忆,看着曾经的祖宅,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他多少都是有些痛心的。
他一个人推门进了祖屋,祖屋的灵堂上,还供奉着他爷爷的牌位,他记得他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家里人丁兴旺,有上百口人,都住在一个大宅院里面,那时候,每逢过节,大人们都要来祖屋里祭拜祖先,记得那时候,灵堂上供着许多牌位,都是姬家的列祖列宗,家里的长辈带着晚辈来祭拜,亲情味十足。
后来,打土豪的时候,家族里的长辈怕惹上麻烦,就分了家,不再是上百口人住在一起了,大宅院也拆了,分成了零零散散的四合院,果不其然,后来王师光复了沙峪村,在打土豪分田地的时候,姬家人已经提前分完了,他们已经替王师进行了自我革命,也变成了老实巴交的革命同志。
但是,即便如此,姬然的一个三老爷爷,还是被当成了万恶的地主,被挂了牌子,挨了批斗,差点儿就死掉了。
后来他家的孩子还不能读书,不能考大学。
姬然小的时候,就经常被父亲叮嘱,不许跟三老爷爷家的小孩玩,见了就要躲的远远地,给糖吃,也不能要。
姬然小时候很乖,就答应了。
三老爷爷家的儿媳妇,姬然管她叫大奶奶,是一个很好的老人,每次见到姬然都乐呵呵的,还说姬然长大了一定是个漂亮的大姑娘,那时候,她就很想跟姬然家走动,可是却被姬然的奶奶用很不客气的方式给轰了出来,让得大奶奶很没面子。
后来那个大奶奶还真的给过姬然糖吃,可是,姬然记得老爸的嘱咐,就一直也没要。
虽然大奶奶没有说什么,但是,姬然却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深深的失望和可悲,姬然那时候还很小,但是,却能体会大奶奶当时的心情,她一定很伤心。
后来自己长大了,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情,才知道,其实大奶奶就是不想被人用带颜色的眼光看他们,自从三老爷爷被批斗之后,他们家里就长期被孤立,大奶奶其实出生在一个很不错的书香门第之家,后来文哥哥的时候,父母被下放,只好跟着父母到了农村。
大奶奶年轻时,其实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但是,由于他父母的原因,没有人敢娶她,最后只能无奈的下嫁给了三老爷爷的大儿子,结婚了。
三老爷爷的大儿子,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汉,好吃懒做,还暴脾气,大奶奶是个知书达理,又温柔贤淑的女人,跟了大爷爷之后,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还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大奶奶的心里充满了委屈,想要找个知心人说说话,都找不到,一个人含辛茹苦的将几个孩子拉扯大,后来条件好一些了,想跟亲戚们搞好关系,却又得不到亲戚们的认可。
后来大奶奶不到六十岁就病故了,她发丧的那天,村里都没去几个人,听说是卷了一床铺盖,就草草的埋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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