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谷一战,琼恩在扎瑞尔的辅助下,以第四秘器“星辰剑”的影器损毁为代价,一剑斩杀了魔法女神密斯拉的圣者。这一击非同小可,不仅仅造成整个大陆的魔网剧烈动荡,无数巫师走火入魔,而且当时在第五秘器领域之内的女神选民们,银火纷纷失控、暴走。虽然由于魔法女神准备充足,预先安排了一个“备份”圣者,从而躲过陨落的结局,但影响已经造成了,而欣布就是受害者之一。
扎瑞尔在离开物质界返回地狱之前,用《命运长夜》将欣布收入书中,此举保护了欣布,让她体内失控的银火被暂时“冻结”,但也让她错过了被魔法女神挽救的机会。当时在场的其他选民,如凯尔本等人,虽然也和欣布一样银火失控,但不久之后,魔法女神取回备份圣者,重返天界,便出手救治属下。而欣布当时已经被收入书中,切断了与女神之间的联系。
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得骑虎难下,琼恩原本还考虑做做好事,把欣布交还给魔法女神教会算了。但时间已经拖得太久,欣布现在之所以能够没事,完全是靠命运长夜的力量在压制银火,一旦离开书中,立刻就会爆发。把魔法女神请到书中给欣布治疗倒也是个办法,当然这种自寻死路的事情,琼恩是不会做的,他还没活够呢。
于是就只能这样放着——但一直放着,总也不是个办法。
命运长夜是能暂时压制银火,保护欣布,但这种保护究竟能够持续多久,是不是能永远维持下去,谁也没把握,更不敢打包票。就算是能一直保住欣布的状况不恶化,那也不是多么值得欣慰的事情,如果不能恢复好转,那和植物人有什么区别。
事到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琼恩来搞定——当然,前提是他先解除诅咒。
这一点,琼恩本人当然没意见,有大美女给他上,而且还是名正言顺地上,他还能有什么意见。梅菲斯也已经点头了,并且帮忙说服了凛,维若拉虽不情愿,但也只能勉强接受。
尽管如此,她无法容忍琼恩刚才说话的语气,以及反映出来的态度。说得委婉点,是“轻佻”,说得难听点,就是视女性为玩物一般,完全缺乏对她和欣布的尊重。
琼恩也是刚刚射得太爽,一时间得意忘形,说话没经过思考。话一出口,便知道不妥,只是已经收不回来,见女巫师面泛怒色,连忙道歉。只是哄了一会,维若拉仍然板着脸,不肯原谅,他便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
他骨子里便不是那种温柔体贴、非常尊重女性的人,刚才那句话,虽是无心之言,却也未尝没有反映内心的真实想法。当然,也要看面对的是谁,若是梅菲斯生气,他当然赶紧端正态度,老老实实写十份检查,每份不少于五千字,深刻剖析自己的思想根源,保证以后绝不再犯;若是珊嘉生气,他肯定是一边陪着笑脸道歉,一边抱着姐姐大腿耍赖卖萌,试图蒙混过关;若是凛生气的话,他大概会想办法转移话题,东扯西拉,让她忘了刚才在说什么。但面对维若拉,他就没那么好的耐性了。
第二天一早,琼恩醒过来,只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只是肚子有点饿。他起身洗漱完毕,在阳台上活动了一会,又看了会书,补充了几个昨天消耗的法术,维若拉仍然在熟睡,显然被折腾得够呛,琼恩没有叫醒她,看看时间差不多了,穿好衣服下楼吃早餐。
旅店提供早晚两餐,没有午餐,正常情况下早餐是九点到十点,不过琼恩入住之后,曾经交代过将时间提前一小时,以符合他们的习惯。他下楼的时候,侍者正好将早餐送上来,还是比较丰盛的,而且甜品居多,颇为符合他的口味。
刚刚把餐巾围上,凛揉着眼睛从楼梯上走下来,“早,琼恩,”她打招呼,“你怎么起这么早。”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吧。”
凛向来喜欢睡懒觉,不知怎么回事,最近这段时间变得勤快起来,起床越来越早。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发情期的缘故,琼恩也不方便问。即便如此,今天也是太早了一点。
“哦,我睡不着,”凛在餐桌边坐下,随手拿起一块蛋糕往嘴里塞,“都是被你害的。”
“关我什么事?”琼恩觉得莫名其妙。
“你昨夜和塔姐姐折腾到那么晚,动静还那么大,吵得我根本睡不着,”凛噘着嘴,“早上起来都有黑眼圈了。”
“不可能啊。”琼恩说,昨夜的动静或许是不小,至少维若拉叫得很大声,但他早有准备,在房间里布置了隔音魔法,怎么可能会吵到凛。
“我也不知道,”凛也是一副很苦恼的表情,“明明别人都听不到。我问了艾弥薇,她说什么也没听见,我跑去问珊嘉和莎珞克,她们也说没有——但我偏偏就是能听见。”
琼恩看着凛,怀疑她是不是在开玩笑,于是抬手布置了一个小范围的禁音魔法,堪堪将他自己笼罩在内,凛则在外面。然后他说了一句话,接着撤销法术,“我刚才说了什么?”他问凛。
“你说:我想上你老师。”
“......我那是在开玩笑,”琼恩干笑了两声,“玩笑。”
“玩笑吗?”凛疑惑地说,“我觉得你不像是在开玩笑啊。你昨夜和塔姐姐也是这么说的,还弄得塔姐姐很不高兴。”
“你还真听到了?”琼恩吓了一跳。
琼恩匆忙转移话题,“艾弥薇,凛能够听到禁音结界之内的动静,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梅菲斯在凛身旁坐下来,顺便替她系上餐巾,“不清楚。”
“会不会是红龙血脉的缘故?”琼恩猜测,“她开始进化了?”
“我喜欢进化,”凛一边叼着面包一边含含糊糊地说,“说不定会长出三头六臂,还有十二只触手。”
......三头六臂就算了,十二只触手是什么鬼?
“脑袋多会更聪明,胳膊多会更有力气,”凛解释,“至于触手,当然是用来跟你抢女人。”
梅菲斯“啪”地在她头上拍了一下,“闭嘴,吃饭。”
凛乖乖地闭嘴。梅菲斯给自己围上餐巾,然后拿过来一杯热奶酪,她一向都吃得很少,“红龙可没有什么能够穿透结界窃听声音的天赋,至少我从来没听说过。”
“如果不是红龙血统的关系,那会是什么缘故?”
“会不会是那瓶红龙神血的影响?让凛有了一些神的能力,”珊嘉正好走过来,加入讨论,“神明威能广大,无所不见,无所不闻,一般的法术结界阻挡不了神的听觉也很正常。”
“不会,”梅菲斯摇头,“红龙神血的作用是让她加速觉醒,完成‘龙化’,可没有让她变成神或者拥有神能——如果喝了点神血就能成神,那也太容易了。”
那就搞不清是什么原因了。
“塔拉夏呢,”珊嘉问,“要么请教她试试,她学识渊博,或许能知道其中道理。”
琼恩咳嗽了一声,“她——”
“塔姐姐昨夜被他欺负得太厉害,还在休息呢,”凛说,“估计不到中午是起不来了。”
“......”琼恩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盯着餐盘,研究上面的花纹。
“原来如此,小弟你很厉害嘛,”珊嘉笑盈盈地说,“难怪一大早就精神这么好。”
“我精神每天都很好。”琼恩辩解。
“是吗,前天夜里你陪我睡,昨天早上起来可是垂头丧气的。”
“哪有!”
“明明就是,”凛在旁边帮腔,“昨天早上你脸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看就是欲求不满的标志。”
“不要胡乱联系啊,”琼恩抗议,“黑眼圈和欲求不满有什么关系,熊猫还都是性冷淡呢。”
“熊猫是什么?”意料之中,凛的注意力被成功吸引过去。
琼恩随手丢出一个幻术,塑造出一个黑白相间、圆滚滚,一看就蠢萌蠢萌的动物,凛一把抱住,“好可爱,”她惊叹,“果然黑眼圈也很大。”
搞定凛就好办多了,梅菲斯一直没说话,只当没听见,珊嘉取笑两句,便坐下来吃早餐。她们早上都吃得不多,只有凛胃口极好,三下两下就把她自己那份扫荡得干净,然后过来抢琼恩的。琼恩理所当然地表示拒绝,他昨夜消耗太大,正需要补充体力。于是凛就扑了过来,像树袋熊一样挂在琼恩身上开始耍赖。
“你们两个不能安静点么?”梅菲斯扶着额头,满脸无奈,“待会说不定还有客人要来呢。”
“客人?”琼恩一怔,“谁啊?”
“不知道,猜测而已。”
“猜测总也有所依据吧。”
“只是单纯的猜测而已。”梅菲斯不肯透露更多。
“说嘛说嘛,艾弥薇,”凛抱着梅菲斯晃来晃去,“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
“等等就知道了,”梅菲斯说,“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应该很快就有人上门拜访,到时候什么事情都清楚了;如果没有,那说明我的猜测是错误的,也就没有说的必要了。”
“......艾弥薇一点都不可爱!”
凛气鼓鼓地说,想了想,突然跑到外面去了。梅菲斯没有理睬她,继续一边喝着奶酪一边沉思。过了片刻,就听见蹬蹬蹬的脚步声响,凛又一溜烟地冲回来,“我都等半天了,外面根本没有人来!”她嚷嚷。
“说了只是猜测而已,”梅菲斯不动声色,“猜对猜错都很正常。”
“才不会,你肯定是胸有成竹了才说话。”
正在闹腾中,莎珞克从外面走进来。
“有个老头登门拜访,他自称是伊巴雷姆,看起来像个祭司。”
伊巴雷姆?祭司?
大家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集中在梅菲斯脸上。金发少女思索了几秒钟,放下手中的杯子,“伊巴雷姆大祭司是彻森塔红龙教会的领袖,”她解释,“请他进来吧。”
莎珞克看着珊嘉,直到后者点了点头,于是转身出去。琼恩招出隐形仆役,将餐具都撤走。片刻之后,魅魔带着一位老人走进来。
那是一位穿着暗红色长袍的老人,满脸皱纹,背有一点佝偻,拄着一根拐杖,眉毛都已经花白了,看起来至少有六七十岁。他的头发卷曲,胡须则又长又直,梳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而且边缘被染成了红色。“各位早上好,我是伊巴雷姆,彻森塔守护者察斯萨陛下的追随者,”他用标准的通用语说,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凛身上,“这位小姐一定就是‘红龙圣女’吧。”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包括凛自己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圣女?”她反问,“是说我吗?”
“怎么可能呢,你哪有一点圣女的样子,”琼恩下意识地说,“要说姐姐和艾弥薇是圣女还差不多。肯定是你站错了位置,挡了人家的视线吧。”
凛挥舞着小拳头,一把将琼恩扑倒,“人家怎么不圣女啦!”她不高兴地说,“虽然基本素质比珊嘉差一点点,但比艾弥薇还是明显强一截吧。”
“痛、痛,你这样子就不圣女,”琼恩勉强挣脱出来,“你所说的基本素质是指什么啊?”
“胸部啊,”凛骄傲地挺了挺,“圣女不都应该是大胸姐姐吗?”
“......你没感觉到艾弥薇在瞪着你吗?”
“你们两个都给我坐好!”梅菲斯哼了一声,转过脸,向老人点头示意,“见笑了,原来是伊巴雷姆大祭司亲自莅临,”她说,“这位是凛,如你所见,她是一只胸大无脑的红龙。”
老人同样点头,向梅菲斯致意,然后目光又转回到凛身上。那只胸大无脑的红龙正敛裙而坐,神情端正,形容乖巧,仿佛一位名门淑女,冲着他甜甜地微笑。
“圣女殿下,请原谅我冒昧来访,我是——”
“稍等,”梅菲斯说,“这位圣女殿下未成年,还不能够独立地与人交谈,因此有任何问题,你应该先和我沟通,由我代为转达,并作出答复。”
“您是?”
“显而易见,我是她的监护人。”
“凭什么啊,艾弥薇!”红龙圣女大声抗议,“你还比我小两岁呢!”
“一岁半,”梅菲斯纠正,“而且我是人类,按照人类的标准,我已经成年;你是龙族,按照龙族的标准,你还是个婴儿。所以我完全有资格作为你的监护人。”
“......那为什么不是他呢?”凛指着琼恩,“他也成年了。”
琼恩愕然,没想到自己一心只想静坐旁观,居然还是被凛拉进来。“那个,我——”
“这位是?”老人仿佛刚刚才注意到琼恩。
“我是她——”
“毫无关系的闲杂人等,”梅菲斯直接打断,“不必在意。”
“喂,这也未免太过分了吧,”琼恩忍不住说,“什么叫毫无关系的闲杂人等啊,我明明也有资格做她的监护人好吧。”
“稍等片刻,大祭司,我们有点小小的内部分歧要先解决,”梅菲斯对老人说,然后看着琼恩,“你想做她的监护人,可以啊,不过你以什么身份呢?”
“我是她男朋友嘛,”琼恩说,凛是有梅菲斯特别“认可”的,所以他敢当面这么说,“难道彻森塔有法律规定男朋友不能做监护人吗?”
“没有这种法律,但你觉得你顶着‘圣女的男人’这个头衔出门,会不会被那些信徒群殴?”
“那你是以什么身份?”琼恩不服气。
“我是她的朋友。”梅菲斯说。
“那我也是她朋友,”琼恩立刻说,“关系纯洁的朋友。”
“男女之间有纯洁的友谊吗?”梅菲斯反问,“这种话你自己相信?”
“......不相信。”
其实不但男女之间没有纯洁的友谊,女性和女性之间也未必有,问题在这种事情上,性别歧视是客观存在的。两个女孩子再怎么亲密,哪怕负距离接触,也都是纯洁的;琼恩离凛稍微靠近一点,就必然是心怀不轨,这是人所共知、共认的常识,没有道理可讲。
所以琼恩老老实实地退出竞争,让梅菲斯代表凛来和对方交涉。
伊巴雷姆大祭司年纪老迈,人却还没糊涂,三言两语便弄清楚了情况,知道谁才是真正说话算数的人。于是红龙圣女被客气地晾在了一边,由梅菲斯全权代理。
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但一位大祭司突然清晨来访,总不会是寒暄家常,要谈的内容必然属于机密。于是像琼恩这样的无关闲杂人等自觉回避,让老人与梅菲斯单独密谈,包括那位胸大无脑的红龙圣女也被硬拉了出来,反正她还未成年,没有独立发表意见的权力。
“戴上耳塞,”梅菲斯对凛说,“不许偷听。”
“哦。”凛乖乖地从次元袋里掏出两只圆形纽扣状的东西。
“这是什么?”琼恩愕然。
“耳塞啊。”
“这东西有用?”琼恩觉得难以置信,“禁音法术都挡不住,耳塞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你试试就知道。”
琼恩拿了一枚耳塞,放进耳朵里,然后他听见了歌声。
那是一位女性的声音,低沉、温柔,似哼似唱,歌词琼恩听不懂,但旋律轻柔和缓,仿佛不疾不徐的清风,温暖和煦的阳光,叮咚流淌的山涧溪流,娓娓道来的睡前故事,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完全忘了其他一切。琼恩一时间听得入神,直到被凛推了一下,才清醒过来。
“这是?”
“我妈妈在给我唱摇篮曲,”凛说,“效果很好吧,小时候艾弥薇经常失眠,还找我借过呢。”
琼恩点点头,然后忽然反应过来。“你既然有这东西,昨天夜里干嘛不用?怎么还会被我吵到?”
凛的脸刷地变红了,“那个,”她支支吾吾,“我忘啦,刚刚才想起来。”
“真的?”
“真的......而且反正我要时刻监督你嘛,”凛扭过脸,“免得你偷偷欺负塔姐姐我都不知道。”
“......所以你根本就是自己想听对吧——不对,你是不是还用了强化聆听的法术?”
“要你管!”
琼恩心想原来如此,他刚才就一直在奇怪,凛就算突然获得某种特殊能力,禁音结界阻挡不了她,但她和艾弥薇的房间又不是在维若拉隔壁,中间还隔了一段距离,怎么会听得那么清楚。如果说单纯能听见动静倒也罢了,但要说连他和维若拉最后在浴室里的说话都能听见内容,这就未免有些不可思议了。
这个问题就没必要继续追究下去,眼下比较令人好奇的,还是红龙大祭司究竟来这里做什么。
凛还是很听梅菲斯的话,乖乖戴着耳塞,这东西让她无法听见远处的声音,但不妨碍和身边的人交流。“艾弥薇就是在故意报复,”她抱怨,“报复我说她胸小。”
“你就不应该说。”
“但她本来就小嘛。”
“......我什么都没听见。”
琼恩决定暂时离远一点,免得被殃及池鱼。梅菲斯论容貌,论头脑,论能力,样样都是万中无一,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胸部的尺码略小了一点,如果考虑到她的身高,再加上琼恩身边其他女孩子个个颇有资本,衬托得她这个“弱点”就尤其明显。她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还是介意的,凛嘲笑几句倒还无所谓,以她和梅菲斯的关系,最多被教训一顿,琼恩如果跟着随声附和,那就是纯属找死了。
等了半天,终于,梅菲斯和伊巴雷姆大祭司结束了交谈,从房间里走出来。老人向凛深深地行礼,“明天早上太阳升起之时,我将会率领所有祭司,在神殿恭候,希望圣女殿下能够大驾光临。”
“我们会慎重考虑。”梅菲斯代替凛回答。
老人再次行礼,然后离去,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口,凛就迫不及待地扑上来,“到底怎么回事啊,艾弥薇,”她说,“赶快跟我说嘛,要不然我今晚肯定要失眠的。”
“不会的,”梅菲斯说,“你胸那么大,怎么会失眠。”
“......胸大和不会失眠有关系吗?”
“有啊,胸大说明头脑简单,头脑简单的人怎么会失眠呢。”
“对不起啦,我错了,艾弥薇,别生气了,”凛抱着梅菲斯,脸在她的胸口蹭来蹭去,“其实你一点也不小,我是开玩笑的,对不对,琼恩?”
琼恩正在思索,没有太注意听凛在说什么,“啊?”
“我是说,艾弥薇的胸一点都不小,你觉得呢?”
“当然!”琼恩不假思索地回答,“一点都不小,无限接近于c呢。”
话一出口,他顿时感觉到一股凛冽杀气扑面而来,差点把他当场冻结。琼恩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正好对上梅菲斯的目光,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随口又犯了个严重错误。幸好在这时,珊嘉终于出来解围,“好了,都别闹了,”她说,“发生什么事了,艾弥薇,我也很好奇呢。”
“很简单,”梅菲斯说,“他们认为凛是红龙王。”
“......什么?”
“他们认为凛是红龙王,”梅菲斯重复,“伊巴雷姆这次来的目的,一是要当面确认这一点,二是想请凛去神殿,他们准备在明天早上向全城公开宣布这个消息。”
“但凛怎么会是他们的红龙王——而且他刚才不是口口声声说什么圣女么?”
“加冕之前当然只是圣女,加冕之后就是龙王了。”
“不对啊,”琼恩想起来,“刚到辛巴城的那天夜里,我们在红龙神殿,听到那个女祭司说什么圣女,你不是说‘察斯萨教会根本没有圣女’吗?”
“问题就在这里,”梅菲斯说,“他们原本是没有圣女的——但从五个月前开始有了。”
听到红龙神殿的女祭司说出“圣女”的时候,琼恩和凛都没放在心上,梅菲斯却觉得不对劲。
东域的圣女,和中土可不一样。中土诸神教会的“圣女”,通常只是一种由教会授予的荣誉,更多是作为“忠诚信徒的典范”而树立,往往连教会高层都不算,只有极少数教会,由圣女担任领袖。而在东域,所谓“圣女”,意思就是“未苏醒的女神”。
东域诸神王,有秘法可以代代转生,常驻凡间维持统治,这是他们优胜于中土诸神的地方,但与之相对应的,就是无法逃脱生老病死。转生是从婴儿开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神王都是处于“未苏醒”的状态,直到恢复之前的记忆和力量,重新加冕,再登宝座。在苏醒之前,神王即被称之为“圣子”或者“圣女”。
“红龙王”察斯萨的情况,又格外特殊。
严格来说,察斯萨并非东域神王之一,他是提亚玛特的一个神相,而提亚玛特是五色龙神,属于中土神系。当然,这些宗教学上的东西太复杂,一般人搞不懂,至少察斯萨的信徒们都不懂,也不关心。既然这里是东域,而他的信徒都是东域人,顺理成章地,察斯萨也就被认为是一个“神王”。
既然是神王,当然就能够转世轮回,也就是有“圣子”(察斯萨是男性)。不过和其他神王不一样,按照教会的说法,为了躲避侵害,同时也是时机未到,察斯萨的“圣子”是一直隐藏身份的,不会轻易苏醒。要到恰当的时机,到“应该苏醒的时候”,才会醒过来,这其中教会的帮助当然也是必不可少的。
“不是圣子吗,怎么突然变成圣女了?”琼恩不解,“神也会变性吗?”
中土概念中的神明,其实没有性别,也就无所谓变性。但东域这边的观念不同,因为他们所谓的神——也就是“神王”——更接近于凡人,而凡人显然是有性别之分的。红龙王察斯萨是男性,这点应该没错,去广场上看看塑像就知道了。
“也不是没有人认为察斯萨其实是一位女性啊。”
“......此话怎讲?”
梅菲斯回书房里翻了翻,找出一份资料,琼恩凑过去一看,说是在五十多年前,不知何故,彻森塔地区突然兴起了一股奇怪的风气,男性喜欢装扮成女性——有些变装之后比女人还漂亮,引发了很多治安案件,让城市守卫们疲于奔命。这股歪风邪气越演越烈,甚至刮到了神的头上,在当时的一些文艺作品中,红龙王就变成了一位女骑士。梅菲斯拿来的这本书里有几张插图,就是当时某位彻森塔的画师作品,上面的女骑士手持长剑,一身火红色的盔甲,在战场上眺望夕阳,看起来英姿飒爽,琼恩多看了两眼,然后发现自己居然可耻地硬了。
“他们这么......亵渎神明,难道察斯萨教会都不管么?”
“你要知道,察斯萨教会虽然有几百年历史,但之前一直处于被打压的状态,真正公开传教,快速发展,也就最近这十几年。之前他们在民间的影响是很大,但在官方层面并无实力,想管也管不了。”
察斯萨来历十分神秘,突然出现,数年之间征服彻森塔,在位十年后又突然失踪,仿佛彗星划过天空,给后人留下的形象本来就不是很清晰。他失踪之后,彻森塔重新陷入分裂,战乱频繁,也不可能存在传承有序的史书。虽然通常都认为“红龙王”是男性,但如果你坚持说是个萌妹子,也没人能拿出证据反驳。而且“红龙王是个漂亮的女骑士”这种说法,听起来可比“红龙王是个大叔”要有趣多了,受欢迎多了,可以说是群众喜闻乐见——甚至连一些察斯萨教会的神职人员都掉坑里去了。在教会内部,不乏就有一些祭司,坚持认为红龙王是女神,她的转生者当然就是“圣女”而非“圣子”,他们认为教会之所以几百年来,一直没能成功找到红龙王的转生者,就是因为从一开始在性别上就搞错了,当然不会有结果。
“这个,也太......太莫名其妙了吧。”
琼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转念一想,不列颠的骑士王和古罗马的暴君都能变成妹子,红龙王这点事也就不算什么了。
“没那么简单,”梅菲斯说,“这其中明显有人推波助澜。”
这是肯定的,毕竟这个世界和琼恩记忆里的地球不同,有真神存在,凡人对神明的敬畏还是比较强的,敢这么玩的家伙应该不多。如果没有人在暗中怂恿,不可能搞得这么夸张。至于幕后推手是谁,这个就无从知晓了,当然,嫌疑对象也是有的。
如果仅仅如此,倒也还罢了,“红龙王是女性”的支持者虽然有,但毕竟是少数,不是主流意见,影响不了大局。然而情况有变化,半年之前,辛巴城突然开始流传一个新版本的“龙王归来”预言。
“什么预言?”
“‘龙王归来’的预言吗?”凛对察斯萨教会的了解显然比琼恩多一些,“但我记得那里面并没有提到什么圣女吧?”
“伟大的红龙王从未放弃他的子民,他只是暂时休息。
他抛去长剑,摘下王冠,灵魂在冥界的深渊中长眠,躯体化身为凡人,默默地行走在大地之上。
当星辰坠落如雨时,他将再次从沉睡中苏醒。
他将在烈焰中重铸长剑,他将在山巅上加冕为王。
他将再次化身为龙,结束战乱和分裂,为这片土地带来永久的和平。”
“这是察斯萨教会的‘祭诗’的最后一段,”梅菲斯说,“红龙教会相信:有朝一日,察斯萨将会转世重生,再度降临彻森塔,而教会的使命,就是找到红龙王的转世者,保护他,唤醒他,辅佐他完成统一大业。”
“听起来挺有趣,”琼恩说,“但就像凛说的,这里确实没有提到什么圣女啊?”
“这是正统版本,已经流传几百年了。但在半年之前,又出现了另一个版本。”
红龙王归来的预言,是察斯萨教会的根本教义之一,代代相传,就算是教外的人也有很多知道。但在半年前,这个预言不知何故,突然产生了一个新的版本。和原版比起来,最主要的变化就在结尾这段。
“伟大的红龙王疲倦了,决定离开这个世界。
她抛去长剑,摘下王冠,在冥界的深渊中陷入长眠。
凡间的征战仍然在持续,一直将持续三百年,人们在烈焰中辗转挣扎,痛苦不堪。
终有一日,星辰坠落如雨,黑发的圣女自西方渡海而来。
她将高高举起右手,发出烈焰,驱散乌云。她继承了红龙王的力量,并肩负起未完成的使命。
她将化身为龙,结束战乱和分裂,为这片土地带来永久的和平。”
在这个新版本中,“红龙王转世、再度降临凡间”的描述消失了,反而是新出现了一位“黑发的圣女”。这位圣女的来历如何,预言中并未交代,只说她将会继承红龙王的力量与意志,再度完成彻森塔的统一。
这个修改版的预言出现得颇为蹊跷,没有任何事先征兆就突然冒出来,而且传播得非常迅速,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家喻户晓。大多数人认为是无稽之谈,但相信的人却也不少,最终还引发了红龙教会的一场内斗。有一部分神职人员(与支持“红龙王是女性”的神职人员高度重合)相信了这个预言,主张修改教义,放弃“红龙王转世归来”的说法,改为寻找预言中的圣女,他们因此被称为“圣女派”,与信奉正统教义的“龙王派”产生了分歧。两派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尖锐,最终爆发了武力冲突,人数较少的圣女派被镇压了,他们战死,或者被流放,消失无踪。
“既然圣女派被镇压了,那现在的红龙教会应该都是龙王派吧,”琼恩问,“既然如此,他们怎么会来找红龙圣女呢?”
“因为情况有变,”梅菲斯说,“他们的神刚刚加入了圣女派。”
“......”
“刚才来的那位老人,伊巴雷姆,是整个彻森塔地区察斯萨教会的领袖,红龙大祭司,我曾经在几年前见过他一面,”梅菲斯说,“据他所言,在半个月前的一个深夜,整个彻森塔的十九座红龙神殿,察斯萨神像突然在同一时间发出剧烈强光,然后崩塌、粉碎。”
如果只是某一座神殿的神像突然崩塌,那还可以说是修建的时候偷工减料,质量太差,豆腐渣工程,但所有神殿同时如此,那显然就无法这么理解了。祭司们正自惶恐,却有人发现将神像的碎块清扫之后,地面上留下一行闪闪发光的字:“圣女将自海上而来。”
所有人都看着凛。
小女巫将最后一块点心咽下,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这样啊,”她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我的确可以算是继承了察斯萨的血脉和力量——尽管只是一点而已,而且我也来到了这里,看来这的确是上天给我的指引,赋予我神圣而光荣的使命。既然如此,”她用手肘捅了一下琼恩,“喂,该你了,配合点嘛。”
“嗯?哦哦,好,”琼恩清了清嗓子,“美丽的少女啊,你为何来到这里?”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回答你。为了重建彻森塔的秩序,为了守护彻森塔的和平,贯彻爱与真实的邪恶,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
啪!啪!
梅菲斯抄起一本厚厚的书把琼恩和凛打趴下来,“闭嘴!”她说,“你们越玩越不像话了。”
“艾弥薇真是缺乏幽默感,”凛嘟囔着,揉着脑袋,“这是我刚刚才学会的台词,后面还有几句没说完呢。”
梅菲斯没理她,“你怎么看?”她问琼恩。
“他们怎么确定圣女就是凛呢?”琼恩想了想,提出疑问。
神谕里只说圣女会渡海而来,预言里也只提到黑发这一个外貌特征——这其实都不能算特征,东域人全是黑发。又没说时间,又没有其他线索,怎么判定凛就是那位圣女呢?
“因为从神谕发布之后的这半个月来,我们是唯一一批渡海而来的外地游客,”梅菲斯解释,“我们之中,黑发的女性又只有珊嘉和凛,相比起来,凛显然更像圣女。”
“为什么,她胸又不比姐姐大——我是说,她哪点更像圣女了?”
“废话,”梅菲斯瞥了他一眼,“因为她能变成红龙——你们以为昨天晚上在龙宫发生的事情,察斯萨教会不会知道么?”
琼恩恍然。
昨晚在龙宫中,为了打破空间封锁,凛化身红龙,直接将所有的火焰都吸入口中。当时周围围观的群众不少,消息难免会传出去。若是别的事倒也罢了,对于察斯萨教会来说,“红龙”是和“神”划等号之物,城里突然出现一头红龙,又是在这种特殊
时期,怎么可能不全力关注。凛和琼恩当时去旧城区,并没有特意隐藏身份,以察斯萨教会的实力,只怕早在昨夜就已经锁定目标,能够等到今天早上才来拜访,已经算是非常有耐心了。
“这么说,是红龙神预见了自己即将陨落,所以选择了凛作为他的继承人?”珊嘉在旁边静静地听着,然后问。
“应该不是红龙神,”琼恩想了想,“如果说红龙神,他在半年前就在阿斯卡特拉被干掉了,应该是五色龙后提亚玛特才对,她不是前不久刚刚陨落么?或许是在陨落之前预先埋下什么伏笔。”
“但提亚玛特是邪神吧,”莎珞克说,“圣女降临,结束战乱分裂,带来永久和平——这不像是一个邪神应该做的事情啊。”
“神明的想法难以测度,或许她有什么隐藏的目的,也未可知。”
“有可能,但我更倾向于另一个猜测,”梅菲斯说,“不是五色龙后,也不是红龙神,是彻森塔守护之神察斯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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