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落在棕褐色皮肤上,砸出一个个凹坑。
强忍着周身被雨水击打的疼痛感,他尽可能的瑟缩起身体,奢望能以这种方式来减少自己的痛苦。
路面两侧开始塌陷,无数的碎石坠落向更下一层的社区,他在几十米的高处低下头,想要看到另一个社区街道上的光源,可惜最终入眼的只有无尽的黑暗深渊。
其间隐约传来的悉索低语仍试图将他引向悬崖的边际。
“使者,我们还要走多远?”
看着已经蔓延至自己脚下的裂缝,恐慌促使着他出声询问身前的三位使者。
他怕自己撑不到祈祷的那一刻。
“已经到了,汝之罪过唯有虔诚忏悔可得宽恕。”
手持着提灯的使者侧过身,手中的灯高抬,在他看来无比温暖的光芒照亮前方的道路。
两侧皆是深渊,中央却有一条可供他一人通过的石道,而当他的目光顺着这条石道投向远处时,眼泪不受控制从眼角滑落。
在石道的末端是一座巨大的平台。
一棵苍翠的古树正矗立在那儿,在这满是晦暗与绝望的世界中,那一抹代表着生机的颜色令他几乎是在反应过来的瞬间便迈开步伐,不顾一切的冲向那处地方。
压抑,燥郁,苦闷......所有的负面情绪在他来到古树所在平台的那一刻消散的无影无踪。
昂头望着茂盛的树冠,周身的风雨落在上边,只能变化出晶莹的露珠落下,伸手接了一颗放到嘴边,甜的!
这就是我的救赎之地!
他如此想到。
于是跪倒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亲吻平台的地面,口中说着忏悔的话语,像是要将自己过去所犯下的全部错误都吐露的一干二净。
直到那根木藤坠落在眼前,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真正该做的是什么。
起身抓住它,缠绕上自己的脖颈,并没有想象中的冷硬,柔韧的触感令他不由得舒了口气,能用这种方式得到安息,或许是他最好的选择。
回过头望向来路,那三位使者正看着他,不知怎得,他觉得那三人脸上肯定满是赞许的神情。
松开手。
脚仍蹬着地,意识却陷入永久的黑暗。
“没想到这里居然也会存在骨树。”
尾行着三人来到十字街口的中央,祝觉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那棵生满了触手,令人感到不适的嶙峋骨树!
只是这一次它没有污染区以及感染者的拱卫。
盘踞在街道的中央,光秃且呈现出灰白色的树根在街面上参差交错,干枯的枝杈肆无忌惮的延伸向街道的各处,这令它像是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恶兽,伸展着爪牙,等待着猎物主动送上门来。
不,它等的是仆从们主动将猎物奉献给它!
“他自杀了?”
顾银杏看到那人越过三个黑袍人往前,主动抓过一条触手自缢的景象,茫然喃喃道。
许是看到猎物已死,所以送他到此的黑袍人转向另一条街道,很快便消失在大雨中。
趁这个机会,祝觉开始向着骨树靠近:“准确的说是受到蛊惑,我在37号社区看到过类似的场景,他们认为这不是死亡,而是救赎或者说别的什么......我得靠过去看看。”
说是靠近,祝觉也没有真的走到骨树底下去,那是伽达蒙子体培育出来的存在,保不准会受到米·戈的监控,藏了一路,他可不想因为一次贸然的行动而将自己暴露出去。
为什么衔尾蛇组织要在伽达蒙的幻境中制造骨树?
站在距离骨树十几米的位置上,勉强能看清它的全貌,打量了一段时间,祝觉发现这与自己在37号社区以及40号社区看到的骨树除开体积有些出入外,其余没有任何区别。
这让祝觉不由得陷入思考。
在他的印象中,衔尾蛇组织在底层社区利用伽达蒙子体制造出存在着骨树的污染区,目的之一是通过感染人群来提供能够改造感染者的果实。
当然,这种行为也造成了大面积的恐慌以及给千帆城政府带来不小的麻烦。
但这里是伽达蒙的幻境,完全的精神世界,就算用这种方式制造出果实,他们不可能带出去,而且也不会对现实世界有任何的影响。
但他们仍旧在继续进行这种事情,这就意味着其中必然还隐藏着某种秘密。
“能看出什么吗?”
顾银杏注视着祝觉的脸庞,期望他能有所发现。
靠近骨树令她脑海中的不适逐渐向呕吐感发展,耳边响起的低语更是令她悚然。
“你现在感觉如何,还能撑得住么?”
发现顾银杏的表情有些不对劲,祝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虽然我很想再多撑一会儿,但恐怕现实不允许......”
“明白,那你在这等我,不需要很久。”
祝觉准备在往前走两步,在一无所获的离开和冒些风险当中他选择前者。
尽可能稳住自己的精神状态,往前再走出几步,与骨树保持一定距离的同时继续观察那具尸体,祝觉现在能够观察的也只有它。
还别说,因为距离的拉近,祝觉发现尸体相较于之前其实已经出现了些许变化,它正在变得透明!
这种状态有些像是某些视频制作软件中的“虚化”,人形没有变化,但尸体各部分却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仿佛那根纠缠在它脖颈上的触手正在吸摄维持它存在的能量......
等等,能量?
思维的发散使得祝觉突然想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的关键线索。
眼前这尸体不是真正的尸体,它只是某个人死去的灵魂!
37号社区中的骨树通过吸收感染者来产生果实,那么这棵骨树在吸收灵魂之后,又将产生什么东西?
祝觉回头看了眼顾银杏,后者在雨中竖起大拇指,示意自己还能顶住。
再回首,视线开始在枝杈间逡巡。
然而直到那具尸体彻底消失,祝觉都没发现骨树上有结出任何东西,那些枝杈依旧光秃一片,除了触手以外别无它物。
被吸收的灵魂去了哪儿?
正当祝觉疑惑之时,视线无意识的下移,落在仍无所察觉的那些“路人”。
视线陡然凝固!
旋即瞪大眼睛,仔细观察“路人”的体态。
喉结上下浮动,最终也只能吐出一个音节:“淦!”